131、豪傑齊聚首(1)

“鐺——咯吱——”

鍾離宿一對流星錘的鐵鏈被一柄寬三寸有餘的長劍繞住,砍斷鎖鏈之後,被另一柄一寸四釐寬的細劍劈成兩半分別打在狄族人身上,四人即刻倒地身亡。

那是一個劍眉桃花眼的男子,拿着雌雄雙劍,也就是干將莫邪兩把代表摯愛的長劍!

綠色衣衫像極了春日裡的柳樹煥發着青春的光芒,神色溫暖地望向他對面——

“瑪德,秦帥,老孃讓你死了嗎?你還想就這麼給勞資掛了!還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你這麼能,咋不上天,和太陽肩並肩呢?!”一襲綠衣閃現,五官都被氣得扭曲在一起,“北狄都TMD是一羣肉盾嘛?這麼能打,真是嗶了狗了!”

葉廉清竟被這粗話惹笑了,咳了幾聲,有些意外之喜籠罩心頭:“你來了……”

許鬧氣得不能自已,點了她的啞穴,怒氣衝衝地抱起來:“給勞資閉嘴吧你!”

然後看了一眼男子,急急說道:“念卿,我帶帥哥先去救治,否則竹塵賦要死要活的~”

君念卿默然不語卻微微頷首,雙劍在敵軍中往復,不斷有新的死傷。

許鬧衣袂飛揚,抱着葉廉清幾個點足便離開混戰的五里坡,一路疾行,將輕功運用到了極致,放在萬家村村尾,山麓下的一座農院:“賀江東,務必要救下她,我去前線了!”

黑色衣衫的賀江東有些無語,臉上的酒窩都不樂意了,沒有往常那麼明顯,每次都給他出難題,這次,又是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而且還是女人?!穿鎧甲的女人?!什麼情況?!

……

五里坡城內,一萬五千人只剩了八千多人還在苦苦支撐。

眼看北狄鐵蹄就要踏破最後一道城門,那是通往燕州城的方向,在那片空地後,是燕州城的城牆了!

許鬧一吹銀哨,城外數千女子與數千男子一齊殺進城!

冥夜領着青鸞觀的女子從城頭掠下,每一個女子都身着藏青色道服,頭上一根桃木簪,人手一把馬尾拂塵,陽光出來,還能在她們長髮間看出有些閃閃發光的東西。

晝白帶着天煞的男子一併入城,統一黑色勁裝,黑色髮帶繫住頭頂的髮髻,兵器卻各不相同——大刀、長劍、匕首、銀槍、彎刀、長戟……

許鬧身後是四季堂的人,萬餘人一起衝鋒陷陣!

万俟嶽等人樂不可支:“哈哈,你們中原沒男人了嘛?來一羣女人是想給我們開心開心嘛?”

“哈哈哈哈……”夏侯章跟鍾離宿都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冥夜眼睛眯了眯,猛然迸發出徹骨的寒意,手中三尺青鋒已然脫鞘,在敵軍中走了一遭,再次回到手裡:“姐妹們,聽見狗吠了嘛?”

話音纔剛落,那羣擋在最前面的敵軍便全然倒地,死絕了。

青鸞觀的姑娘們一聲嬌呵,馬尾拂塵變成了殺人利器——馬尾中全是暗器手柄處全是利刃,不過片刻就死傷無數!

北狄立刻改變戰術,盡全力回攻,又是一場廝殺。

晝白命天煞在青鸞觀左側,這是三清觀同天煞第一次並肩作戰,長劍出鞘,所向披靡:“兄弟們,我們凌風谷的第一條鐵律爲何?”

凌風手中的冰蠶絲穿入兩具屍體的後腦和四肢護在身前對敵,不苟言笑道:“護短!”

晝白冷聲呵道:“我們大浥朝的姑娘,絕不能叫北狄的野人隨意輕視!”

風雨這小老頭躲在屍體後邊使陰招殺敵,在他的理念中,跟谷主的有同一個想法——對待仇敵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所以手段不終於,結果纔是最重要的:“谷主安心,大浥各采薇客棧與錢江酒樓屬下都安排好了,即便身死,後事無憂!”

夏侯章衝向天煞大開殺戒,直將男女各半的隊伍打亂並且分開,又與晝白、冥夜二人打得難解難分。

君念卿與万俟嶽對峙許久不分輸贏,万俟嶽分明有些焦躁。

許鬧對陣鍾離宿,兩手一刀一劍,也是不相上下,聽得風雨的密語傳音不由好笑道:“好,等活着回去,給你小孫子抓週!”

不遠處又響起馬蹄聲,只見兩人入了城便分開——達奚漠、鮮于行,北狄的六大殺神其二,前者身高八尺,瘦如猴,用玄鐵長戈;後者只得六尺,壯如牛,使青銅鉞。

兩人最大的優點不是身高和體型,而是這兩人頭腦不錯,不似万俟嶽大腦簡單四肢發達。

斛律鷹帶着長子斛律縹緲迎刃而上:“達奚漠,到老子這裡來送死吧!兒子注意了,不要給老子丟臉啊!”

斛律縹緲白衣飄飄,手中銀槍蓄勢待發,嘴角微微上揚:“父親說笑了,谷主常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兒子怎麼可能給父親丟臉!”

斛律鷹一邊打着達奚漠,一邊不忘給君念卿打招呼:“我說念卿,你可千萬別把万俟嶽真給弄死了,我還要殺了他給我的婉兒報仇呢!”

斛律縹緲這纔看向万俟嶽,又給君念卿囑咐一遍:“君叔叔,殺万俟嶽還有我的一份!”

鮮于行猥瑣地將青銅鉞一勾,回味無窮地笑着:“哦~原來那個徽娘是你的娘子啊,不說我還忘了,句注塞那夜她叫的真是慘~”

徽娘是對所有皖州徽繡繡孃的統稱,蘇婉就是皖州最厲害的徽繡繡娘,也是他心悅之人,更是他的髮妻!

斛律鷹怒火攻心,長刀亂了陣腳,險些被達奚漠偷襲成功。

斛律縹緲用銀槍隔開鮮于行的青銅鉞,寒着面孔:“爹,永安十九年距今十四年,鮮于行那時候還不知在哪兒活泥巴呢!”

斛律鷹這才反應過來,還是自己太沖動了,上了當:“畜牲還挺狡猾!”

鮮于行邪惡一笑:“咦~活泥巴的是你吧?你那時候,應該還不超過十歲~”

斛律縹緲冷然望着二人,看起來戰力也不過如此,只知道引他們逞口舌之快,想明白這一點,銀槍一個霹靂刺過去,鮮于行差點受傷。

達奚漠白一眼鮮于行,似乎不滿於他的武力值,又或者抱怨他妄自尊大,玄鐵戈二話不說就紮下來!

鮮于行同樣意識到心計已被對面的小子識破,再不多言,將青銅鉞舞得虎虎生風,與斛律縹緲打成一團。

此刻,五里坡已經變成了大混戰——最開始北狄破城的二十五萬減至二十三萬,大浥僅剩的八千同樣損失慘重成了五千。

後來打到五里坡後城城根,浥朝的軍隊變成零星的三千對戰二十二萬。凌風谷一萬多人補充後,又是一場惡戰。

妙心摸出發間的最後三根針對着敵軍甩去,都是一針斃命!

她們的頭髮全部盤起來就是爲了藏銀針暗殺敵人,所以經常有人說青鸞觀的姑娘極美,甚至連頭髮都能在光芒裡閃耀,但沒有人知道,她們的美是致命的,因爲知道的人都死了。

內力耗盡了,暗器也用完了,拂塵也被砍斷了,那麼,便徒手進攻搶對方的兵器。

還未得手,便被一杆長矛挑死,一雙美目睜得圓圓的。

青鸞觀修爲較低的姑娘都已經沒了,只剩武功高的三千人,與功夫同樣好的天煞僅存的五千人做伴。

冥夜掛了彩,滅魂劍微微顫抖;晝白負了傷,轉魄劍滴着不知是敵人還是自己的血;斛律鷹也快要攥不住大刀,胸前潤溼了一大片;斛律縹緲握着銀槍的雙手也在發抖,槍桿已經染血……

因爲他們不僅要對戰三個北狄的好手,還要與北狄的其他將士拼命廝殺,漸漸體力不支。

而另一邊,鍾離宿負傷逃離,許鬧緊追不捨:“你他孃的給勞資站住,重傷我家帥哥,還想給老孃跑了?誰給你的臉!”

“嗖!嗖!嗖!”幾聲弩箭的破空聲傳來。

君念卿放棄重創万俟嶽的機會,撲倒許鬧就地幾個滾,神色冷淡的訓斥:“意氣用事!”

許鬧怔怔地看着他,那雙桃花眼中有揉碎到骨子裡的擔憂和後怕,熟稔得叫人沉淪,她情不自禁地觸碰到他的眼睛,喃喃:“君鶴……”

君念卿眨眨眼,冷漠地起身,拉都沒拉她,壞脾氣地擰着那對劍眉:“万俟嶽也逃了。”

許鬧翻個白眼,自顧自地爬起來:“拜託,不逃我們也打不贏好不好?二十幾萬大軍,一萬人能全給剁了不成?!從白天殺到了黑夜,雙方都累了,困了,餓了,倦了,從殺紅眼,到麻木不仁。”

君念卿彷彿感受到她的怒意,盯着她看了許久,輕聲道:“凌風谷折損近三成,你……可曾後悔和捨得?”

凌風谷衆人皆望向許鬧,他們都在期待許鬧的回答——

許鬧看着死去的三千多人發了一會兒呆,閉了閉眼:“自是捨不得,但我不後悔。”

她從萬家村跟君念卿一起回谷之後聽屬下說漆雕慕遠的遺體被葉廉清送來凌風谷保存便立刻明白,定是軍情危機,根本沒辦法給漆雕慕遠殮屍了,這是折中的辦法。恰好冥夜已帶領青鸞觀的姑娘們也回了谷,連夜出發,翌日清晨趕到,幸好趕到了,否則她的帥哥……她的帥哥真的就戰死沙場了,如果葉廉清死在燕州,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她們離得這麼近!

綠色衣袍在風中飄搖飛卷,宛若雲中月,桀驁不馴的眉目間,竟是準備隨時慷慨就義的神情:“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哪怕今日我就此死在燕州,還是不悔。人生在世,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我腳下是浥朝的土地,我是浥朝的臣民,保家衛國便是本心!”

一通豪情壯語叫凌風谷一衆屬下爲之動容,是啊,他們都是大浥臣民,站立的位置都是大浥的國土,豈容異族踐踏?!

君念卿當然懂,他若非將棹隱煙波給了外甥,也可以自立門戶的,但是他希望棹隱煙波可以守護浥朝,這是他們大家的國,自當竭力守護,便只問了句:“明日,你打算怎麼辦?”

許鬧歪着腦袋想,笑道:“帥哥還在急救,雪魄是逆風裡除了漆雕慕遠最優秀、身手最好的一個,也昏迷不醒。我們連敵軍的情況都不熟悉還能怎麼辦呢?要不詐死好了,反正五里坡的屍體都堆成山了,我們就詐死,然後等他們進來了,還可以趁其不備多殺幾個。”

君念卿簡直無語,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躺地上裝死,人家馬隊來了就不怕被對方踩死啊!可他又不能責備,畢竟到了這步田地,能用的辦法都用盡了,不知葉子領着棹隱煙波到了哪裡?

凌風谷是她一點一點經過八年的心血建立的,就這樣全部耗盡,她以後在江湖上便沒有了立身之本,豈非又要看別人的臉色,又要淪陷各種爭鬥搏殺之中麼?

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就不能學會走一步看三步呢?這麼多年,還是個傻丫頭!他的傻夜燈啊~真是叫人操心!

正想着,空中劃過一隻幼鷹,撲棱着翅膀落在君念卿肩膀。

打開信箋——舅舅,棹隱煙波已至楓林鎮,明日一早,便來助陣。

君念卿見許鬧湊過來看,立馬捏了一朵火焰,將信箋頓時化作飛灰,低聲斥道:“臭小子,說了多少遍不能再叫舅舅!”

許鬧則是在他點燃信箋的時候氣的直接跑了,口中恨恨地咒罵了一通,根本沒聽到後面那句話,其實聽不到也猜得到,她是多麼瞭解身邊這個男人啊!

君念卿也並沒有發現,許鬧的眼中有晦暗不明的憂鬱,不是鬧彆扭的不滿,也不是使性子的憤懣,而是透徹與隱忍,他是真的沒發覺,因爲他的夜燈太會演戲,而另一方面,他有些不敢相信,還有一方面就是,他問過葉廉清,葉廉清說夜燈沒有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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