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倉庫,把存摺拿出來,到銀行去取錢。想了想,給自己留了兩千塊,其餘的都取出來。
走到做模型的地方,把錢給了木匠老闆。問老闆:“你知道風寶山的羅師父嗎?”
“聽說過。”老闆說道:“以前很厲害的,這兩年,沒什麼消息。”
“他還在那裡。”我說道:“你明天把這些錢送給他。”
“你認識羅師父?他可是個厲害人呢。”老闆的表情有點誇張,“怪不得、怪不得。”
我到商場去買了個手機,裝了卡,又去醫院找曲總。
曲總看見我了,對我說道:“瘋子,你連電話都不買一個,找你都找不到人。”
我說:“我已經買了。”把手裡的電話拿給他看。
我上了救護車,車裡沒什麼動靜,我問曲總,“這兩天沒出車啊。”
“是啊。”曲總說道:“沒得什麼事情,天天在屋裡打遊戲。”
我說,“那好啊,今天我們去喝酒。”
“不行啊,”曲總說道:“我要送個病人到遠安。一個人開車沒勁,正想找你跟我一起出去。”
“好啊,”我答應,“反正我也沒事。”
“你到底在做什麼啊?”曲總問道:“你說你在牛奶公司跑業務,我看你也沒做什麼事情,是不是沒上班,我給你介紹個工作。。。。。。”
“我跑業務不用打考勤的,公司管理蠻鬆,每個月完成任務就行了。”我騙曲總。
說着話,醫院裡的護工和兩個農村打扮的男女,把一個擔架往車上放。曲總這次帶的病人,是個工傷致殘。已經是個植物人了。
曲總把車開到東山大道的路口上,我問曲總打算走那邊。
曲總就問我:“你地理好,你說走當陽還是走黃花,那條路近些?”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對曲總說道:“走黃花,黃花的路好走。”
曲總方向盤一打,車就順着東山大道往小溪塔方向開去。
我坐在副駕駛,車後廂是那個病人,還有病人的家屬。病人躺在擔架上,已經沒有什麼意識,但是車若是顛簸一下,他還是會咿咿啊啊的呻吟。
坐在車上,聽曲總和病人家屬日白,把病人的大致情況弄明白。
這是個給電力公司架線的工人,是個臨時工,架線的時候,從高處跌落,把腦袋摔了。人沒死,可是腦袋摔壞。一輩子要躺在牀上,讓人照顧。
其實還不如死了乾淨。
電力公司還行,包攬了醫療費用,還給他們家賠償一筆錢。今天就算是出院,曲總就送他回遠安舊縣的老家。
我告訴曲總到遠安走黃花,並不是因爲路好走。而是我另有原因。
我不能讓救護車走當陽,因爲走當陽要過金銀崗。金銀崗公墓的野鬼太多。我只想再收兩個就夠了。
一個植物人在山路上行走,很容易被路上的野鬼惦記。我不想惹麻煩。
野鬼除了晚上,還有個時間會出來。
正午午時。陽極而陰,也是他們在路上游蕩的時候。一個沒了魂魄的植物人,對他們來說,是個極大的誘惑。
我只要兩個,兩個就夠了。
“你在笑什麼?”曲總問我。把我從思考中喚醒。
“沒什麼。”我說道:“我沒笑。”
“來,抽根菸”曲總給我打了一根黃鶴樓。
車過了小溪塔,中午的時候,就到了黃花。快要出黃花集鎮的時候,曲總把車停下,我問道:“怎麼啦?”
“沒煙了。”曲總遞給我一張一百的鈔票,“幫個忙,去路邊的商店買包煙,再買兩瓶水。”
我拿了錢,走到路邊,看到一個婦女在一個遮陽傘下,擺了一個攤子。我走到她跟前,買了一包黃鶴樓,兩瓶綠茶。等着那個擺攤的婦女給我找錢。
錢拿到手上了,看了看,對婦女說道:“你錢給錯了。”
婦女把錢拿回去,重新點了一遍,對我說道:“沒錯啊,找你七十六塊。”
我說道:“數目沒錯,但是錢是錯的。”
婦女捏着錢,把我看着,等了好大一會,才把錢給換了。
我拿着錢和東西,回到車上。把煙和綠茶放到駕駛臺上。
“你在跟那個賣煙的說些什麼啊?”曲總問道:“裹(宜昌方言:磨蹭)了半天。”
我說道:“她開始給我找的五十的是假錢,我要他換。”
兩個人講着話,車開了好大一截。曲總,把煙一打開,嘴裡叫苦,“你淨防着假錢,就沒想到煙是假的吧。”
我說道:“我還真沒想到。”
曲總把煙盒一打開,嘴裡奇怪的“咦”了一聲。
我看到煙盒裡,且不說什麼真煙假煙,裡面根本就沒有捲菸。全是跟香菸一般粗細的香。
曲總罵道:“媽的,太過分了!老子現在回去找她麻煩。”
話雖然這麼說,可曲總看看後面的病人家屬,也只是嘴上罵罵咧咧一番。
不用說,綠茶估計也喝不成,曲總要把煙和飲料都扔到窗外,我連忙阻攔,“算了給我吧。”
“你拿這個東西有什麼用?”曲總問道。
“看着蠻好玩的,”我敷衍,“我拿着玩玩。”
我把煙盒中的香抽出一根,用打火機點了。扔到路邊。開過了七八里路之後,我又點燃一支香,扔到車外。
曲總問我,“你在幹什麼?”
我說道:“丟的好玩唄。”
“你在騙我。”曲總突然說道:“你當我真的不知道啊,沒得事做,燒香燒得好玩。”
“你開車,我幫你燒香。有什麼不好的。”我這也不算在騙他,“保佑你開車平安。”
車上有個植物人,我身上有個用筷子和稻草編的小人,藏在腰間。這兩個東西,味道能飄出好遠。等會正午時候,我的動靜估計會有點大。我要先給點買路錢。
讓曲總掏錢,可不是我吝嗇,而是這個買路錢,必須要司機來給。
我不停的掏出手機看時間。眼看十一點就要到了。
曲總問道:“你急個什麼。我都沒急。你怕幾天趕不回宜昌啊。”
我沒說話。又把頭伸到窗外。看了看四周。車正在開一個上坡,已經開到半山腰。
正看着,曲總嘴裡突然喊道:“兔子,兔子。”
車子猛然加速,我連忙向前方的路面看去。果然路面上有個灰色的兔子在車前跑着,並且左竄右竄,但兔子就只是在公路上跑,不跑到路邊。
曲總的方向盤隨着兔子奔跑的軌跡晃動。臉上露出一點興奮。
我對着曲總一聲大喊:“別追!”
曲總沒聽見,我湊到他耳邊,又喊了一遍。
曲總猛的清醒。把車減速。
車後面病人的家屬,埋怨曲總起來。
曲總訕訕的說道:“我剛纔怎麼看見兔子就想去軋呢。”
我安慰道,“正常的,很多司機走山路無聊,看見路上有兔子,就喜歡去軋。”
“然後這就翻了。”病人的一個家屬說道:“走山路的貨車,很多都是這麼翻的。那些在公路上跑的兔子,都是橫死的人化的。。。。。。。”
一席話,把曲總說得臉上治淌汗。因爲曲總正在駕駛着車開始放下坡了,並且前方有個九十度的大彎。這種路上,把注意力放在兔子上面,會有什麼後果,曲總很清楚。
我把頭扭到後面,對那個家屬說道:“你知道這麼多啊?”
“我可沒開玩笑。”那個家屬說道:“我們山裡面經常翻礦車,很多司機都說是追兔子追翻車的。等翻了後,就看見兔子變了人樣,來掐脖子。。。。。。。估計能說這些的,都是命大沒被掐死的。”
我聽了他的話,心裡完全相信他沒撒謊。
因爲,我看見,一個人影,已經站到救護車的車後廂,我也沒注意他是什麼時候上來的。這是個老頭子,穿着一身灰色衣服。
我對着他喊道:“喂,看過來。”
病人的家屬都問道:“叫我嗎?”
我沒理會他們。繼續對着灰色的老頭子說道:“你別惦記了。”
車裡的人,包括曲總,都把我看着。曲總說道:“瘋子,你怎麼啦。”
我現在沒時間跟他們解釋。
那個灰色衣服的老頭子慢慢轉過來,看着我。他頭頂上一個窟窿。但是已經沒有血跡了。臉上白白的,創口處的骨頭裂口也是灰白色。
“過來——”我說道。
他慢慢的走了過來。我嘴裡開始念驅鬼咒。用手點着他的額頭。
“你他媽的在幹什麼?“曲總猛的踩了剎車。車停了。
車裡的人都一陣搖晃。
那個植物人開始叫喚起來。他的家屬連忙去把他身體扶正。
我趁勢把那個灰色的鬼魂收到我腰裡的稻草人裡。
“你剛纔用手指着空氣。。。。。”曲總質問我:“你到底在搗什麼鬼?”
我無法向曲總解釋,我腦袋反應太慢了。不能像王八那樣隨機應變。
我諾諾的說道:“剛纔好像看到這個人站起來了。”手指着植物人。
“你這人怎麼能這樣!”病人的家屬對我罵道:“拿病人開玩笑。”
我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