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緊了眉,因爲舒蔚這句話而感到不悅,線條分明的下頜緊緊繃住,似乎真動了怒。
舒蔚差點要笑出聲,因爲他的彆扭搖頭。可脣角在扯開的剎那,便想起以往種種,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她輕咳兩聲,伸出第三根手指,澄澈的目光緊緊盯着男人:“第三,我不是你的玩物。不需要你時而興起的憐憫和偶爾想起的折磨。文氏是我工作的地方,希望顧總不要影響到我的工作。”
“下車。”
聞言,他只冷冷地回了一句,接着也不管舒蔚的情緒,便將她推了下去。
在關上車門的前一刻,薄脣輕啓:“你願意恨我,我不強求。”
黑眸閃爍了幾下,薄脣漸漸勾起細微的弧度,劃出一道笑容。可任憑舒蔚怎麼觀察,也無法判定那笑容裡的意味。
是嘲諷、是不在意、還是其他?
她不知道,顧辛彥在說完那句話之後,還在心裡加了一句。
你願意恨我,我不強求。
但是蔚蔚,我願意愛你,你也不必在意。
她驚詫地看着車子開遠,垂眸思索着什麼。
再擡起頭的剎那,卻迎面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說是熟悉,其實也只是那張臉而已,髮型、穿着、甚至帶給別人的感覺,都已完全不一樣。
她喃喃開口:“顧晨晨。”
“嫂子,好久不見。”
伸出在半空的手上塗上了黑色,配上那惹火的穿着,總會引路人多看幾眼。
舒蔚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陣,本還有些不確信。然而看見那雙帶着憤恨的眼睛時,心裡最後那絲猜疑也得到確認。
“似乎,是四年多了吧。嫂子倒是一點也沒變,我媽還以爲你真是舒蔚的姐姐,可我一眼就知道,你不是。”
沒頭沒腦的話讓舒蔚皺了皺眉,鬧不明白這丫頭來見自己的意思。她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接近上班,不好再繼續耽擱下去。便輕攏起眉,放開了顧晨晨的手。
“我要上班了,再耽擱下去會遲到,有什麼事晚上再說吧。”
“不。”顧晨晨一個箭步跨過去,便徑直將她攔了下來。帶着美瞳的那雙眼睛,泛着些許紫光。而後雙手直接伸出,將舒蔚攔了下來:“我來都來了,等不到晚上。嫂子你忘記了麼?我不是那麼有耐心的人。”
聞言,舒蔚的眉又蹙緊了幾分,她臉色微沉,看着顧晨晨的眼神也有了變化。
她早該想到的,時間過去了四年,既然自己有所改變,又憑什麼要求別人一層不變?
略一思索之後,她終於點點頭:“好,我們去那邊咖啡廳聊。”
“嗯哼。”
顧晨晨比她想的變化更大,到咖啡店裡,直接點了一杯黑咖啡。
那樣濃烈的苦味,她竟也喝得津津有味。
“嫂子,其實我找你沒別的事,向你打聽一個人。”
嗯?
顧晨晨放下咖啡,指尖攪動着裡頭的黑色的液體,而後狀若不經意地開口:“四年多以前,你離開北城。而他在這裡停留了半年,直到半年後林伯伯的判決出來,他才徹底消失。”
“我哥找了你四年,我也找了他整整四年。”
“舒蔚,你如果知道
他在哪裡,就告訴我。我想問問他,爲什麼對我那麼殘忍?爲什麼對我們的孩子那麼殘忍?”
她輕笑,臉上再也沒有當初的清純和無辜。經歷過滄桑之後,如今那張瑩白的臉上,只剩下被憤怒折磨之後的苦澀。
“他總說他恨顧家的人,恨顧家和林家害死了他父母。恨那一場車禍,剝奪了他的童年。可在我看來,真正殘忍的人反而是你們。你一句話都沒有就離開了北城,我哥爲了你,翻遍了北城大大小小的每一個角落。”
“你知不知道最開始那半年,他是怎麼過的?所有人都說你死了,只有他不信,他說沒有看見那顆紅痣!就因爲一顆紅痣,他像瘋了一樣的到處找了你大半年。之後要不是因爲昭穎姐,他還會繼續找下去。”
林昭穎……
終於有人提及這個名字,舒蔚纔想起這麼長時間以來,自己從未見過她。
“她在哪裡?”
哪裡?
“呵……”顧晨晨嘲諷地笑了笑:“還能在哪裡,在她該在的地方。總之,你既然回來了,就不要再辜負我哥,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她竟開口閉口就是威脅?
舒蔚不覺失笑,眉眼裡漾滿了無奈。哪怕顧晨晨曾陷害她、到如今,竟也無法對她產生恨意。反而是她說的話,句句都讓人感到其中的苦澀。
“晨晨,我知道你關心你哥,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和他早就是不可能的。這四年來,難道我就不能和別人在一起?晨晨……我們都是當初的那個自己了。”
“更何況……你哥他很有可能是……”
“是什麼?”顧晨晨跟着催問,可舒蔚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
她下意識想起前幾日在辦公室裡,男人那深沉肯定的話語。
“孩子的事,我很抱歉。”
“但是你姐姐的死,與我無關。”
舒蔚不自覺捏緊了掌心,任憑尖銳的指甲嵌進肉裡,一時間竟有些恍惚起來。
而顧晨晨則是盯着她看了幾眼,目光揚了揚,看向她身後某處。
在舒蔚沒有發現的地方,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從手裡裡聽見了她剛纔所有言語。
男人脣角露出一抹孤寂到極點的笑容,而後在顧晨晨的注視中,漸漸走遠。
他在不久之後坐進了那輛黑色房車裡,粗礪的指腹在手機上滑動幾次,便撥出了電話。
“我是顧辛彥。”
“對,我要四年前留下的那份記錄,沒有號碼,只要有記錄也行……”
他眯了眯眼,看見從身後咖啡店裡走出來的兩個女人,一個是他最疼愛的妹妹,一個是他此生最愛的人。
後者並未注意到這邊,而是急匆匆地返回公司。
已接近九點三十分,舒蔚可以想象,因爲自己來的晚,又會遭受多少閒言碎語。
和顧氏的合約正式簽下之後,她已經通知了K,可以着手對文氏進行收購。
只是她沒有想到,K的動作的那麼快。當天下午,就傳出了文氏被某國外大企業收購的消息。緊接着舒蔚被直接叫到辦公室。
裡頭坐着一個身型十分高挑的女人,身上穿着黑色套裝,剪裁得宜的西裝外套和長褲,更襯托出她高挑的身形。
她臉上戴着黑框眼鏡,面上沒有半分表情。如果是旁人遠遠的看着,定會覺得這個人很難親近。
事實,亦然。
舒蔚在看見她那刻的時候,便愣了愣。
“太太,您怎麼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
那人開口便異常犀利,即使明知舒蔚的身份,卻依舊用嘲諷的語氣對她說話。
可偏偏舒蔚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她記得異常清楚的是,這個人,是K的左右手。
長年以來,都十分信任她。
於是微微低下頭,目光垂落在地板上,對着她輕聲招呼:“莉莉姐,您怎麼會來這裡?”
朱莉莉只是隨意揚了揚眉,而後便走到舒蔚面前:“自然是先生安排的,從今天開始,我就作爲您的秘書,着手一切文氏的收購事宜。”
話落,她也不管舒蔚驚訝的神情,便拿起內線電話對着門外吩咐了一聲。
“讓那些人都進來。”
走進辦公室的,自然是文氏的老人。
文琴韻走在最前頭,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
突然被強勢收購,卻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任誰也會不安,她唯一知道的是,那人應該是海外的大人物,出於某種目的收購了文氏。
如今被叫進來,她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朱小姐,您找我們這是……”
“沒別的事,過來見一個人而已。”
她站在舒蔚身後,又側着身,幾乎沒人會把她和舒蔚聯繫在一起。而市場部經理則眼尖地看見了站在一旁的舒蔚。
爲了邀功,當場就十分尖銳地指着舒蔚:“文總,這是你的助理吧?怎麼這麼不懂事,一個人站在前面?”
“上司還在後面站着,你一個人竟然衝到前邊,這還有沒有點職業素養。”
他一個勁地罵罵咧咧,見舒蔚沒有反駁之後,心裡不免更加得意起來。當場乾脆走出去,就站在舒蔚面前:“到後邊去!”
可舒蔚偏偏一動不動,細緻的眸光揚起,朝旁邊的朱莉莉看了過去。
市場部經理還渾然不覺,見朱莉莉盯着自己,還當終於引起了她的注意,一時間更爲得意。
“朱小姐,咱們文氏一直以來都有太多蛀蟲,你既然來了,就應該趁早就那些白吃白喝的人全部趕走。還有某些將文氏從巔峰推落懸崖的人,更應早早清除掉。”
他意有所指,自是要打擊文琴韻,藉此上位。
然而說完之後,朱莉莉卻始終沒有迴應。
“朱小姐?”
朱莉莉嗤笑,終於上前兩步,站在舒蔚身後:“我沒有這個職權,今天叫你們過來,是要你們見見文氏的負責人。”
“就是這位,陳新竹陳小姐,是收購人的太太。”
她說的很隱晦,但舒蔚的身份卻比任何字眼都咬得清晰。
話落,在場起了一陣小騷動,除了文琴韻之外,其他人並沒有猜到這一點,尤其是之前對舒蔚下藥的那名助理,如今臉色煞白。
舒蔚抿了抿脣,脣角漾出淡淡的笑意,淡漠而疏離。
“正式介紹一下,我是陳新竹。文氏目前的負責人,剛剛經理您說的對,文氏的確有很多蛀蟲需要清理,那麼,就從您開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