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最好的屋舍，甚至還有專門的奴隸來聽從他們的吩咐。
過了兩日，鄭國人還特意爲他送來一名女子。
“這是甚麼？”趙會看着面前跪着的女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家臣。
家臣也有些好笑，“鄭人送來的，說是行人在新鄭深夜孤寂，不如有一二美人陪伴在側。”
趙會也不是第一次出使他國，知道諸國之中主人會用美人來招待賓客，甚至還會用族中女子配以爲妻。
“主君，鄭女熱情大膽，可以試一試。”家臣看着那個一直跪伏在地的女子也有些意動。鄭國和晉國相近沒錯，可是這一路車馬勞頓的，可不比打仗輕鬆許多。
“狄戎之女身上有股難聞的羊騷味，還是中原女子好些。”家臣勸說。
這男子哪裡能夠少得了女子呢，幾日沒有碰，心中就想了許久。每次出去打仗，回去之後見着女人眼睛都是綠的。那時候不管是家中的妻妾，還是那些分下來的狄戎之女，統統都是男子們想要拉入房內的。
“美人？”趙會執筆在面前的信帛上寫了幾筆，貌似無意問道。
“鄭人說是美人。”家臣道。
趙會擡眼瞥了一眼跪着的女子，那女子生的豐胸細腰，如果只是看身段，那還真是不錯。
“擡頭。”
女子聞言，顫顫巍巍的擡起了頭。
要說那種真正讓人見之難忘的美人，這個女子明顯不是，她只能算得上是清秀而已。
“回去吧。”趙會把筆擱置在一旁。
“主君？”家臣有些詫異，那個女子雖然不說是大美人，但是隻是侍寢的而已，不用如此吧？
“不用了。”趙會答道，“如此貨色也送過來，鄭人還真是吝嗇。”
家臣倒是覺得鄭人有些冤，這美女也不是說有就有，要天生長得貌美，還要恰好被選中，出身也不能太高貴。這加在一起，十個裡頭也不見得有一個。這女子還算是不錯了。
“那麼小人去打聽一下，新鄭裡頭有哪個美人？”
“……”趙會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晉國人一來，鄭伯和那些卿大夫們精神緊繃。楚國人現在自顧不暇，楚王年少力弱，壓不住場面，卿大夫們又互相攻訐，楚國已經沒有多少精力騰出手來對付外面的那些諸侯。晉國人來了，鄭國自然也要另外擺個地方了。
只是晉侯是一定少不了懲罰的，如何懲罰，鄭國只有接受的份。對於這位來到新鄭的晉國行人，也是頗爲小心翼翼。
“來不了了？”鄭媛看向寺人俠，眉頭蹙起，“這是怎麼回事，最近也沒到練兵或者是農忙的時候啊。”
每逢到練兵和農忙的時候，卿大夫們不是在練兵就是和人在盤點糧倉中的糧草多少。現在都還沒有到真正忙起來的時候，怎麼就來不了呢？
鄭媛長長嘆氣，鄭伯也是不容易，夾在大國之間左右搖擺。她手抓緊的車綬，踩着踏几上了車。
寺人俠瞧她在車中坐好，讓御人去鄭媛學禮的地方。
公女們學禮的地方和國君招待貴賓的宮室並不在一處，不怕碰見。
如同寺人俠所說的那樣，鄭伯此刻還真的是在招待那位從晉國來的行人。晉國來的這位行人看上去似乎比較年輕，二十來歲的模樣，脣上乾乾淨淨，甚至連鬍鬚都還沒有。這樣一個年輕人在絳城中恐怕資歷也不是很高。
鄭伯見着這麼一個年輕人，知道上回是把晉侯給惹惱了，所以這回派個臉嫩的人來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行人已經在上卿的帶領下走上了公宮的層層臺階。
卿大夫們瞧見來的是個年輕人，面色有些怪異。
趙會走入宮室，他攏袖對鄭伯一禮。鄭伯立刻躲開，不受禮不說，還給趙會行了一禮。鄭伯的禮數可以說已經做的相當不錯，甚至還有些過了。
“吾子從晉國而來，寡人感謝。不知吾子前來，所爲何事？”鄭伯問。
還有何事，自然是爲了問罪來的，只是回回少不得這樣的問話。
“寡君有話要臣帶給鄭伯。”趙會坐在席上，看着上首的鄭伯，“鄭國當初爲何要譭棄和晉國的盟約，轉而和楚人結盟。鄭伯難道忘記了當年是誰的恩惠？以怨報德，這實在不該是卿士所爲。”
公子均見着上首的鄭伯難得露出一絲窘迫，心中嘆息。鄭宋兩國可謂是旗鼓相當，宋國比鄭國要大點，但是鄭國的兵馬卻要比宋國強，兩國若是相爭，一時之間難分伯仲。可是在晉楚這種大國之間，如果沒有一方相助，也只能臣服。
晉國這問罪，也實在是太不通人情了些。
“不穀……”鄭伯臉色變幻，“不穀對晉國的確有過錯。”
趙會見着鄭伯坐立不安的模樣，也沒有多少出動。鄭國背棄晉國，這是事實。他又爲何要爲鄭伯的不安而有所觸動呢。
這一場見面，可以說是尷尬至極。鄭伯對着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趙會，幾乎沒有多少身爲諸侯的底氣。
趙會是奉命而來，將晉侯的意思帶到，至於鄭伯本人要和他解釋，他覺得完全不必。鄭伯與其將力氣花費在他身上，不如多費些心思想想怎麼和晉侯解釋。
“寡君希望鄭伯能親自去一趟絳城。”趙會答，“鄭國背棄晉國，寡君十分迷惑不解，晉鄭原本是同姓之國，爲何要放棄同姓，而去臣服南蠻之地的楚國。”
“寡君希望鄭伯能夠早早動身，親自前往絳城說明此事。”
鄭伯早就料到了，所以也沒有太多的不安，“寡人知道，一定會盡快動身的。”
禮樂陣陣中，只有鄭伯和趙會兩人一來一往。衆多卿大夫見着趙會咄咄逼人，面上尷尬，上卿公子歸生對着這個後生更是半句話都沒說。
正式的見面之後，舉行宴會，鄭伯和上卿兩人親自和趙會祝酒，並且投壺賦詩，宮室裡頭熱鬧的很。其他人都是滿臉的笑，可是趙會卻滿臉的陰沉，別說笑容，就連平常人的該有的反應都沒有多少，他冷淡至極，偏偏鄭國君臣還要笑臉相對。
“女也不爽，士也罔極，二三其德。”趙會一邊吟詩，手中的箸頓時從指間飛出，擲向不遠處的那隻銅壺，箸的一頭撞在了銅壺上，而後尾部翹起，咚的一聲落入銅壺之中。
頓時場面十分尷尬，公子均手裡拿着箸，原本是輪到他去往銅壺裡頭投箸的，眼下也停下來了。
公子均擡眼看了趙會一眼。之前在朝堂上的時候看的不是很真切，畢竟他的席位也不靠前，現在倒是可以將趙會看個清楚明白。
這男人身量高，面容剛毅，兩片薄脣緊抿。這樣的男子，恐怕最是薄情不過。公子均看向鄭伯，鄭伯此刻發白的臉色已經恢復了過來。
“吾子該是累了吧？寡人讓人準備了伎樂，吾子暫時休息一下。”
伎樂的話就不用賓客吟詩表志了，在場的卿大夫包括公子均在內，都鬆了口氣。
當夜鄭伯去了姚子那裡，他一肚子的火氣，對着趙會不能發，到了姚子的宮室裡頭，吹鬍子瞪眼的，有幾個寺人做事因爲手腳慢了點都被他訓斥了。
鄭媛聽說鄭伯來了，就去看看，結果走到半路道上，就被姚子派來的人給擋住了。
“公女這會最好還是別去國君那裡。”那寺人一臉的心有餘悸。
“怎麼了？”鄭媛瞧着那寺人飽受驚嚇的模樣，看了一眼鄭伯那邊。“是不是君父那裡出事了？”
“國君沒事，只是國君心情甚是不好。”寺人哭喪着臉，似乎下刻就能哭出來給鄭媛看。
鄭媛看着寺人這模樣，心裡也有些不忍，“那麼，君父是因爲甚麼事？”
“小人也不知道，國君來的時候就已經心情不佳，小人們做錯了事，都被罰了。”寺人說着伸手抹抹眼角。
鄭媛一聽立刻掉頭就走，鄭伯並不是什麼苛刻的人，有些事只要不嚴重，他也就放過了。現在這模樣擺明就是積攢着大堆的火氣來的，連姚子都來告訴她不要去，看來是真的不對。鄭媛想起今日鄭伯和晉國來的人見面，弄不好那個晉國人給鄭伯臉色看了。
她立刻就跑回去了，沒有多停留一刻。
回到自己的宮室中，她才鬆了口氣。
姚子這邊儘量的安撫鄭伯，另外讓女兒不要過來。男人發火的時候根本就不講半點道理，平日裡撒嬌無所謂，可是他心情不順的時候來撒嬌，那簡直就是火上澆油，自己找死。
姚子使出渾身上下的勁頭來撫平鄭伯的怒火，徐嬴則是和兒子哭哭啼啼。
“媛也實在是欺人太甚，她到底把妱當做是妹妹嗎？”徐嬴對着那邊的兒子哭個沒停。
公子游喉嚨發緊，頭疼的恨不得炸開來。在楚國的妱給母親徐嬴送來書信，說是鄭媛喬裝打扮跟着公子均到了楚國，而且還勾~引她的夫婿屈瑜。屈瑜爲了這個大姨子，還要休妻。
“姚子懷胎十月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混賬！”徐嬴恨恨罵道，“果然是商人的後裔，連女兒都教不好！”
公子游見着母親義憤填膺，知道自己不管說什麼話，母親都聽不進去。
“母親還是消消氣。”
“要我消氣很容易，你去把媛給處置了。那我每日都可以心平氣和。”徐嬴道。她見着兒子面露遲疑，頓時就怒了，“你妹妹被人欺負成這個樣子，你這個做兄長的，卻不知替妹妹出氣？！”
徐嬴氣的面色發紅，女子出嫁在外，所能依靠的除了子嗣和夫君的愛重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父兄。要是父兄都不管她們了，她們在夫家哪怕遭遇到再可怕的事，也無人能救她們。
“可是此事都沒有查明，要如何和君父說？而且最近晉人也來了，晉侯逼迫君父親自動身去絳城告罪。這如何說呢？”公子游不是個蠢貨，如今太子還在，他只是個庶出的公子，非嫡非長，君位對他來說幾乎沒有多少可能。想的就是之後能夠在朝堂之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去和鄭伯說這事，沒憑沒據的，到時候恐怕君父不把他痛罵一頓纔怪！而且蠻也不會放過他！
公子游知道公子蠻極其疼愛那個妹妹，自小不管有什麼都記着她。要是他拿不出真憑實據來，還不得要追着他打？
“那你就去查，當時一起跟着宋均去楚國的人，他的家臣，還有那些……”徐嬴哪裡看不出來是兒子根本就不想管這事？頓時就急火攻心，這話說下來自己差點暈過去。
“母親，不好查，而且查出來又有何用？”公子均見着徐嬴堅持，咬咬牙，乾脆就和徐嬴全說了，“君父恐怕也沒有幾分心思在上面。”
徐嬴立即不說話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盯得他後背的汗毛都立起來。
“屈瑜原本看中的就不是妱。”公子游也知道這段事，他就沒想過妹妹嫁過去之後還能和夫婿好，“要不然就讓妱回鄭國，君父應該會爲妱另選一個夫婿。”
過不下去就分開。公子游想的也很簡單，這麼過的婦人也不是沒有，還有和人私奔連兒子都生了，因爲是私奔不是聘娶來的正妻，被妯娌排擠，離開夫家改嫁的都有。妹妹這個已經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過不下去就和離回來，反正天下男人那麼多，楚國也不是多好的地方，何必強留呢。
兩人的事都已經定下來了，按理說她和公子均兩人也該安心。可她就是想要見他，隔一段時間沒見到，心中就七上八下的。
“公女，最近晉國行人來了，或許宋大夫是在忙於晉國行人一事吧。公女也知道，晉人可不好對付。”寺人俠道。
鄭媛聽到寺人俠這話，點了點頭。公子均既然有正事要忙，她不能拖後腿。
“要不，公女還是去學禮吧？”寺人俠瞧着鄭媛似乎無聊的很，乾脆給她出主意，“小人聽說宋室內人丁興旺，羣公子還有那些已經賜族了的卿族就不知道有多少。前段時間，從宋國來的行人還說，宋君打算效仿當年的晉獻公，驅逐羣公子呢。公女多學些，將來見到宋室中人，也知道如何應對他們。”
“……”鄭媛聽到寺人俠這話，眉毛挑了挑。“這消息，他也很高興吧？”
公子均人在鄭國，可是一顆心差不多在宋國那邊。也是，若是能夠爲君，誰又願意爲臣？
寺人俠聽到她這話，連忙垂頭，當做方纔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可是學禮太無聊了。”鄭媛說着一張臉都快要皺到一塊，“爲何一定要學夫家的那些呢。”
她嫁給公子均，如果公子均在宋國也就罷了，看樣子他還要在鄭國呆上一段時間，她還要學那些東西。
“可是這些將來說不定能用上呢。”寺人俠討好的笑，“要是宋大夫和公女說起宋國的事，公女也知道那是誰。”
鄭媛自然知道貴族女子出嫁，公宮學禮三月，其實是爲了幫助女子更快的融入夫家。可她就是渾身犯懶。
“好吧。”鄭媛糾結一二，還是起身去學禮了。
寺人俠送她上車，遠處傳來一陣禮樂，鄭媛突然想起什麼，她回過頭來問寺人俠，“現在……宮裡是在做甚麼呢？”
平日裡，禮樂幾乎在公宮裡頭不見蹤跡。周人的禮樂極其古板，沒多少樂趣可言。還有貴族聽禮樂的時候不小心睡着了，如果只是爲作樂，多歌詠男女之情的鄭衛之風很受諸侯們的歡迎。
“應該是國君在招待那位晉國行人吧。”寺人俠想了好一會，思來想去，最近新鄭的大事也只有這麼一件。何況能動用到禮樂的地方出了誓師和祭祀先祖之外，的確也不多。
徐嬴臉頓時慘白，原本和兒子說，是想要兒子給妹妹撐腰，誰知兒子竟然畏縮不前。
看來男子永遠都沒辦法和女子一條心，不管是夫婿還是兒子。這些男子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只要你還活着，他們哪裡會管你半分。
“罷了，我自己來。”徐嬴擺了擺手，不想和兒子再說。
公子游欲言又止，最終什麼話也沒說。
趙會從公宮回來之後，居住在專門爲來往的行人準備的傳舍之中。因爲他特殊的身份，給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