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sensen

活sensen,是我們這邊對於活着的人卻在陰間任職的稱謂,具體“sensen”是哪個字好,多人都說不清楚,有說是“神神”的,也有說是“生生”的,衆說不一,所以我只把發音寫出來吧。

我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是在我媽的理髮店裡,因爲媽媽對老人很和善,十幾年來也沒對老人漲過價,所以就經常有很多上了歲數的人來我媽的店裡理髮,有時候就坐下來拉一拉家常,說說笑笑的也都很開心。那次我正好在家,有一位六十幾歲的阿姨就講到了“活sensen”這件事。這位“活sensen”是阿姨父親的親哥哥,在我們這邊都稱爲“大爺”。

阿姨說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大爺不尋常,因爲身邊的人都很敬重他,不管多大歲數的人都稱呼其爲“五哥”,可又不知道是爲什麼,直到有一次自己的父親和朋友在家喝酒說起了這件事。

五哥早年間有過一次奇遇,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偶然進入到了我們常說的“陰間”,他說那邊和我們這邊基本就是一模一樣,只不過是我們這邊二十年前的樣子,他還看到了好多都已經死去的人,就在他暈頭轉向的時候,有一個人從背後拍了他一下,

“你是怎麼來的這邊!”

五哥猛地回過頭,看到身後是一個穿着綠色軍裝的小夥子,年齡看起來也就二十幾歲,此時正雙眼圓睜地盯着自己。

“我也不知道啊,咱們這裡是哪啊。”五哥趕忙說道。

“哪?這裡就是陰曹地府,你來了你還不知道?”

這一下可把五哥嚇了個半死,剛剛看到那麼多死去的人,現在眼前這個小夥子又這樣說,五哥趕忙抓住他的手腕,

“同志!我不會是已經死了吧。”說着五哥眼淚就要流出來了。

那小夥子看了他一眼,露出嫌棄的眼神,

“挺大一個男人,死了也不用哭吧,走吧,先跟我去見我們領導。”

說着那小夥子就往前走,五哥就跟在後面,不一會看到一棟氣派的大樓,正有一箇中年男人在院子裡散步,那個穿軍裝的小夥子趕忙跑了過去,向那個中年男人彙報了起來。五哥看着身邊的一切,真是恍恍惚惚的,就覺得自已已經不是自己,可是什麼自己又不能確定,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就在這時那個小夥子走了過來,大聲的喊了他一聲,五哥這才從剛纔的恍惚中被拉了回來。

“領導說了,放你回去,”

聽到這五哥都要給跪下來了,一個勁的說謝謝,可那小夥子話鋒一轉,

“不過我們這邊也正缺人手,你如果願意的話,以後每天都來這裡辦公,你看怎麼樣。”

五哥也是被說蒙了,居然有人讓自己來陰曹地府辦公,這是誰也嚇得夠嗆啊,那小夥子見五哥嚇得不輕隨即笑了起來,

“放心吧,又不是讓你死,只是我們需要你的時候,你來這裡辦公就可以了,”

“那我怎麼來啊?”

“我會叫你的,你來這裡也有點久了,肉身不能隨便來這裡,快回去吧,有事我會叫你的。”

兩人邊走邊說着,此時已經走到一棵大槐樹底下,那小夥子一邊說着話,一邊在五哥後背上一推,五哥猛地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路邊的一棵大槐樹下面。

此後五哥便多了一重身份,那就是“活sensen”,當時還是生產隊的年月,可大家都知道五哥的身份,所以都不會強制五哥勞動。據原來和五哥一個隊的老人說,有一次剛吃了中午飯,大家正在田埂上休息,五哥獨自找了一個大樹底下就睡着了,大傢伙都說五哥這又是去那邊辦公去了。大家休息了一會就又都勞作去了,大約過了兩三個小時,五哥醒了過來,大家都好奇的圍過來,讓五哥給講講那邊是什麼樣子,他去那邊是去幹嘛。

“這哪能隨便說,人家都讓我保密的。”五哥推脫到。

“你看你休息這麼久我們也沒說啥,你這不會是偷偷地睡覺吧,不是的話就給我們講講。”

衆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說個不停,五哥拗不過衆人,就簡單了說了兩句,五哥正說着,突然啊的大叫了一聲,把衆人嚇了一跳。再仔細一看,五哥的左臉頰上一個紅紅的手掌印慢慢的浮現了出來。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我說不能說,這下平白捱了一個嘴巴。”五哥邊揉着臉邊說道。

此後五哥便很少向別人提起這些事,一般人也不會再去詢問,因爲都知道五哥捱了一巴掌這個事,五哥的名聲也傳開了,但是五哥做人很低調,平常除了下地幹活,也不會做出一些引人注意的事。

五哥活了六十幾歲,臨死前的一個星期,五哥還是很健壯的,身體也沒有毛病,這天突然吩咐家裡人給自己準備後事,說自己七天後的下午兩點就要走了,那邊已經在催他了,讓家人不要難過,自己還去棺材鋪定做了一口棺材。家裡人都知道五哥的本事,雖然難過,可也都按照五哥的吩咐去準備了,第六天的時候棺材也擡到了自己家,第七天早上起來,五哥還是像往常一樣吃了飯,出去散了步,吃過午飯後,就獨自躺在炕上睡着了,等到過了兩點以後家裡人再去看五哥,五哥已經沒氣了。

阿姨說到這兒,也是充滿了感嘆,又繼續說道,後來有一次下午,阿姨的父親從家裡出來,一出門就看到五哥在自己家門口站着,把他嚇了一跳,

“哥!你咋回來了!”阿姨的父親稍稍穩定了心神隨即問道。

“想你們了,正好來辦事,就來看看。”五哥說完就消失了。

阿姨說,“活sensen”介於陰陽之間,負責陰間與陽世之間的溝通,不是鬼也不是神,具體是什麼她也不清楚,後來她父親這十幾年間又見過五哥幾次,直到去年她父親走的時候,還指着門口的地方說,

“你看,你大爺來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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