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身體。
那具身體在骯髒、狹小的牀底掙扎着,蠕動着,那些毛髮披散在看上去是頭部的地方,就像是要拼命逃出那裡似的!
不,確實是要“逃出”……
祖龍的腦袋倒着看向牀底,在那種並不完全的黑暗之中,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了這樣詭異可怖的景象!
就彷彿地面被挖開了一個洞,那具身體正在伸展着,要從地下爬上來!
那肢體以人類絕無可能做到的方式盤曲着,有看樣子是手的東西正在地面上劃拉着,指甲摩擦着水泥地,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
然後……
那具身體擡起頭來。
撇去污穢的遮蔽着面孔的頭髮,那張淒厲的容顏正面對着祖龍下垂的腦袋,祖龍甚至忘記了逃跑,他已經被嚇呆了,就這麼訝然地和那雙渾濁的白色眼仁對視着!
那雙手,離開了地面,向着呆然不動的祖龍的腦袋抓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一聲慘嚎之中,祖龍猛然從夢中驚醒!
刺眼的光芒讓他下意識地伸手遮住了雙目,但是劇烈的心跳和呼吸卻並沒有因場景的突然轉換而停止。
他蜷起身體,縮到了牀裡面,眨了眨眼睛,垂下那隻手。面前是架子牀上鋪的牀板,周圍的一切都處在光芒之下,並沒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什麼都沒有……
足足過了幾秒鐘,祖龍才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長喘了一口氣。
沒錯,這就是他之前睡着的牀,但是燈光並沒有熄滅,也沒有什麼“刺啦刺啦”的聲音,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而已。
他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
真是難看啊,自己居然被一個噩夢給嚇着了。
不過……那麼真實的噩夢,也確實很少做呢。祖龍現在還能清楚地回憶起夢境中的景象來,夢境中,牀底下的那具扭曲可怖的軀體——
“唔!”
他打了一個寒顫。
簡直就像是恐怖片一樣。
以前雖然也做過見鬼的噩夢,但是像這樣醒過來之後都感覺不寒而慄的也未免太恐怖了。
“怎麼回事兒?祖警官!”
還不等他把氣喘勻,門上的窗口突然被人從外邊拉開,一張臉帶着疑惑的神色往房間裡面看了進來。
祖龍慌張地轉過頭去,入眼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哦,猴子啊。沒什麼事兒,做了個噩夢。”
這是看守所的管理人員,姓侯,平常大夥兒都管他叫猴子。這些天他對祖龍警官也很照顧,就是爲人有些僵硬遲鈍,冒着些傻氣,但是也並不討人厭。
“做噩夢啊?”他重複着問道。
也難怪他會放心不下,畢竟做噩夢這種事情雖然也常見,但是真的會“啊啊”慘叫着從夢裡面嚇醒的人倒也沒見過幾個。祖龍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他沒事了,走開吧。
“啊,對了。”猴子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說道,“剛纔啊,你女朋友過來了一趟。”
一聽這話,祖龍頓時皺起了眉頭,升起一股怨氣。
“她來幹什麼?!”他沒好氣地問。
明明提出來分手了,現在又跑過來幹什麼,難不成還想從自己身上撈點兒好處?
“我不知道。”猴子說道,“您也知道規矩,不是她想見就隨時能見的,所以我沒敢讓她見您。”
在看守所探監也是有規矩的,需要有接見單,時間方面也有限制。就算是祖龍警官的關係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放人進來。
“沒事。”
祖龍說着,跳下牀來,走向門口,同時下意識地回了一下頭,看了一眼剛剛睡過的牀底下。
空空蕩蕩,那裡什麼都沒有。
確實是什麼都沒有。
不知怎麼,祖龍心裡又感覺輕鬆了一些。同時還爲自己的過度小心感到有些可笑,不過是一個噩夢而已,明明沒必要這麼在意的。
“她說什麼了沒有?”祖龍隨口問道。
“也沒說什麼……啊對了,她走之前說過,說什麼‘已經見着了’。”
“什麼?”
祖龍一挑眉頭。
猴子老實地回答道:“我跟她說,今天不能讓她見您。然後她就走了,不過臨走之前跟我說什麼‘沒關係,已經見着了’。”
已經見着了?什麼意思?
祖龍想了一想,這樣理解起來,好像就是說,自己和她已經見過面了?這不是胡扯嗎?自己剛纔一直在睡覺,什麼時候見過她了?
“她什麼時間來的啊?”祖龍問道。
“就剛剛。我正跟她說話,就聽見您大叫一聲,然後她就走了,我就過來看您了。”
祖龍突然感覺到頭皮有點發麻。
是巧合嗎?她來看自己的時候,自己恰好做了噩夢,在夢裡看見了一個女鬼。等自己醒過來的時候,她就說“已經見過了”,然後就走了?
只是……巧合吧?
真是的,只不過是一個噩夢而已,忘掉就好了,自己怎麼又聯繫到那上面去了?
不知不覺中,祖龍的後背有些發涼了。
“她……她長什麼樣?”
這問題可是奇怪得很,祖龍自己的女朋友,他當然知道長什麼樣子。但是他心裡偏偏就有那麼一種不安的感覺,他要問出來確認一下。
然而猴子這人就是遲鈍,好像並不在意祖龍的問題有多奇怪,直接回答道:“穿一身警服,瓜子臉,挺甜淨的。”
警服?
祖龍突然打斷他的話:“什麼?警服?!我女朋友又不是警察,怎麼會穿警服呢?”
“呃,這個……”猴子想了想,然後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可能是我搞錯了,她確實沒說是你女朋友,是我自己猜的。可能是您的同事來找您了吧?”
女同事……沒錯,大概是同事吧。祖龍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自己的女朋友已經和自己分手了,又怎麼可能會來找自己,應該是哪位同事吧。
不過……還是有哪裡不對。她說的那句話要怎麼解釋?難不成是猴子聽錯了?
帶着這樣的疑惑,祖龍又問道:“知道她叫什麼嗎?”
“知道。”
猴子答應着,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卻讓祖龍如同墜入冰窖之中。
“她說自己姓白,叫白語。”
不等祖龍反應過來,猴子又帶着僵硬的笑容說道:
“她還說,明天晚上她還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