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睛說:“君姚,不看,你會後悔的!”可看了之後呢?我又後怕了!兩個詞不過一字之差,可人的情緒卻跌落的千丈萬里之遠。
南柯看着我,焦急的問道:“君姚,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他的手伸了過來,我看的模糊,心隱隱的痛,忙擦掉眼淚,神色慌張卻又出於本能的側身躲避。那隻手撲了個空,又失落的一滯,不着痕跡的收回。我坐着,他站着,不聲不響的,任時間偷偷滑過。
“咚——咚——”尋聲望去,數十米的地方豎着一根圓柱,高聳入雲,聲音就是從那兒發出的,我順着圓柱朝上望去,高處橫躺着的扇葉懸轉了90°站立起來,扇葉上劃分着一個個大小相同的方形小窗口,正大口大口的吐着風。
“那是換風裝置,用來空氣對流的!”南柯習慣的解釋道。我轉回了頭,把目光投向他的臉上。他的臉映着夕陽,燦爛的笑着,可我卻身至冰窖,打着冷顫兒。
他坐在身旁,把踏踏鞋遞了過來,道:“方景說,他修的已經差不多了!”我擡手接過,起身微微挪開了一點距離,客氣的說道:“謝謝!”他一側頭,詫異的看着我,又笑着繼續搭話道:“你不是喜歡吃甜食嗎?今天晚上,我們去——”“不用了!”我冷冷的拒絕道。他怔了一會兒,看出了我的反常,擔心道:“你、剛剛怎麼了?”我敷衍的笑着,朗聲道:“也沒什麼,只是想到一些不開心的事,不過,忘了就好!”他的臉微微一沉,質問道:“那方景,帶你去哪兒了?”我堅強的挺着笑,嘲弄道:“就在附近隨便逛了逛唄!”“是嗎?”他面色僵硬。“嗯!”我不爲所動的應道。
夜幕,又是滿天的星辰,可惜,都是虛的、假的、不真實的!南柯抱着一箱梨子,在前走着;我提着一雙鞋,緊跟着。他說,梨子有潤肺的功能!我低頭不語。他說,明天還可以帶我去上面,我專注的看着自己的腳尖。他又說,君姚,不想去嗎?我毫無興趣的打着哈欠,任他自言自語的唱着獨角戲,始終不理不睬。
吃了飯,我悶悶的上樓、回房,褪了鞋,雙手抱膝木雕似的坐在牀上。門,粼粼而動,我的心一緊,只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而後細長的腿在我眼前站定。他耐着性哄道:“君姚,腳該塗藥了!”見我沒有反應,他緩緩坐下,欲要湊近,我全身一震,手腳並用,飛也似的遠遠逃離。他不料我竟是這般反應,恍神愣住,眼中帶傷的看着我,我冷冷的盯着他,一臉的恐懼。又對視了一陣,他一邊踱步桌前,一邊笑着勉強道:“藥,我放在桌上了。你、一定要塗!好麼?”我依舊寒眼盯着,他面上帶着僵硬,可還是將笑一直維持在臉上,悠悠的出了屋子。
門又是粼粼一陣,我猛吸了幾口空氣,心略略安了下來,繃緊的神經也頃刻被瓦解鬆掉,復又憶起南柯離去時孤零零的背影,心又動搖了幾分,抱着軟軟的枕頭,淚如雨下,我疑他、懼他、怕他,卻又信他、想他、念他,一時百般惆悵,竟不知,到底該拿他如何是好!
一縷新生的陽光穿過窗子照了進來,明晃晃的,映在我的臉上,手擋了光,瞌睡的眼極不情願的覷看着,天亮了嗎?我吸着鼻子,將枕頭揉進懷裡,側扭着身子,把後背很給力的賞給了燦爛的陽光,自己則躲進被子繼續矇頭大睡。
一隻手,擱淺在我的額頭,暖暖的,很舒服,我閉眼甜甜的笑着,美夢又要開始了嗎?“君姚!君姚!”有人輕輕的喚着,聲音很緩、很柔,撓的小耳朵癢癢的。“君姚,頭痛不痛?”那人問道。我將被子朝上扯了扯,迷迷糊糊的說:“不痛!”“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他急切的問道。我蹙了眉,這話問的好熟悉,怎麼一個個都說我不舒服呢?臉懶懶的蹭着被子,絞盡腦汁思忖,還有誰說過我不舒服。“君姚、君姚”那人聲聲催喚,我困惑的想着,到底還有誰呢?
他的手撫着我的臉頰,我忽的睜開眼睛,那張熟悉清秀的臉龐迎着我的目光,倏地一怔,忙擡起了身子,卻陰差陽錯的將兩人的距離拉的更近了,我捩開脖子,咬緊下脣,一手抵在牀上支撐住身體,一手用力的推他想要撇清關係。卻不料,他趁勢將推開的手反握,強勁的挽起我的肩膀,整個人都被鉗制在他的懷中,那種安心平和的味道又向我襲來,我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心裡清醒些。閉眼告誡道,君姚,不可以!不可以!那都是假的!他會害了你的!不要在上當了,好不好?再睜眼,我繃着臉,手不停的褪着,拼了力想要奪出,可使出了渾身解數之法,那手還是紋風不動的握在他的掌心,眼眶帶淚,我悲憤的怒吼道:“放手!”
他黑着臉,怔怔盯了我一會兒,才慢慢的擱下我的手。少了些捆束,心裡強憋的一大股子氣直直的推涌了上來,雙手攢足了力氣,面色一寒,狠狠的將他挽肩的那隻胳膊推搡掉,一時身體失了平衡,上半身重重的撞在牀上,淚也摔了出來。他理了理袖子,惱怒的看着我,兩道毫無溫度的目光直視過來,一寸一寸剜着我的心,冷冷道:“這樣,滿意了!”我側着身,慢慢的從牀上坐了起來,拖着腳,蜷縮着後退一段,拉開了與他的距離。頭始終低着,不敢看他,微斜眼角,那雙手攥握成拳,不住的抖動。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那拳稍稍鬆動,一擡手,朝我這邊伸過,我心中一緊,驚恐的晃了晃身子,那手硬生生的半空收住,怏怏下垂,靜了半晌,他長身而立,毫不遲疑的緩步而出。聽着漸漸遠去的腳步,我披着被子小聲抽泣。
我又合上被子,睜着眼睛,無趣的躺在牀上,什麼也不想,讓整個人處於放空的狀態。輕輕的腳步聲闖入了耳朵,我忙閉上了眼,假寐着。一陣微微的碰撞後,應該離去的腳步聲卻沒有次響起,我耐心的伏身不動,焦急的等待着。映在臉上的陽光被遮去了大半,陰翳處絲絲涼涼的,一個疲憊的聲音貼近我的耳朵,柔柔道:“飯在桌上,記得要吃!還有,我中午就回來,你要好好的!”步子又輕飄飄的挪了出去。再睜眼,朦朧一片,耳邊殘留着沙沙的餘聲。我赤腳下地,行至桌前,兩盤清淡的小菜,配着粥,整齊的擺放在一個半圓的光環中,揉了揉發酸的鼻子,腹中沒有任何胃口,又瞅着右側那杯水發了會兒怔,頑笑了一回,復收了神,順着“吱嘎——吱嘎——”的風車聲,漫尋至窗前。
手輕輕拉着淺粉窗幔,剛一半,忽停了手,半歪身子,側目注視樓下熟悉的身影,正悶悶忖度着,卻不曾想南柯側身回頭一顧,我忙閃過身,趕着躲到牆邊,心怦怦直跳。又過了會兒,我一手撫在心口,一手慢慢挑起簾子,屏住呼吸,偷眼瞧着,只見空蕩蕩一片,早沒了南柯的身影。
我倚着牆,緩緩落坐在地,手邊是昨兒取回的踏踏鞋。屋頂上的風車又“吱嘎、吱嘎”飛速的轉着,我遛了會兒神,拾起桌上的綠絲帶,將長髮利索的捆住,腳一鼓作氣套上了踏踏鞋,踩着窗沿兒,小心翼翼朝屋頂上走去。
坐在屋頂上,風車咕嚕嚕的轉着,我雙手託着下巴,認真的聽着。天藍藍的,太陽暖暖的,偶爾,綠絲帶隨着吱嘎聲飄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