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醫搖搖頭,也是面露傷心之色。
“娘娘節哀,微臣也很替碧浣姑娘可惜,可是碧浣姑娘的胎兒真的保不住了,她自己能保命,已經很幸運了。”他說道。
寧雲筱不敢相信的愣在原地她仰了仰頭,最終還是眼淚從眼眶裡長流而下。
宋太醫避嫌的退開,腳步聲讓寧雲筱回神。
她再回牀榻邊,撫摸了一下碧浣蒼白的臉龐,心痛不止,懊惱之感將她包圍。
不過她沒陪多久很快太醫們就準備好爲碧浣引下死胎了,如此血腥更是骨肉分離,她不敢再看,退到外面看守。
一直在想着怎麼才能和碧浣說這件事情,最終還是沒有想清楚。
黎翊炎經宮女稟報立刻扔下奏摺趕了過來,見寧雲筱坐在殿外的臺階上忙走過去將她扶起,“地上涼,你懷有身孕,仔細些。”
“這事不對。”寧雲筱深吸了口氣說道。
“是不對,但不是你的錯。”黎翊炎怕她自責。
寧雲筱搖搖頭,纔要說話見宮女出來稟報,“皇上,娘娘,碧浣姑娘的胎引完了。”
“那我進去看看,你國事繁忙,而且碧浣醒了恐怕也不想見人,就別跟着進來了。”寧雲筱立刻說,拍了拍黎翊炎的手,繼而往殿中走去。
黎翊炎囑咐宮女,“好生照看,有什麼異處立刻來報。”
“是。”宮女施禮應是,跟了上去。
黎翊炎又看了看寧雲筱的背影,這才踱步而去。
殿中有着未散的血腥味兒,宮女們換了牀榻上髒掉的被褥,碧浣這廂昏迷着被半抱半摻的躺上去,那邊薰香就已經燃了起來。
寧雲筱坐到牀榻邊,看着碧浣已經不再隆起的小腹,握住了碧浣的手。
“邊角的窗子開兩個通風。”她吩咐道,“準備好熱湯。”
宮女又應是去開窗子。
看着碧浣乾裂的嘴脣,沈冰輕去倒了一點水,慢慢的餵給碧浣喝。
宮女很快就回來了,對着守在牀邊的寧雲筱說道,“娘娘,藥已經煎好了,請娘娘移步,奴婢先給碧浣姑娘服藥。”
寧雲筱搖頭,“不了,拿來,本宮喂。”
那宮女點點頭,接過後面小童捧着的藥碗,奉給寧雲筱,瞥見她發紅的眼眶。
“娘娘,您要注意鳳體啊,碧浣姑娘已經胎死腹中,娘娘再出了什麼事,碧浣姑娘便是白捨身保護娘娘了。”她說道。
寧雲筱點點頭,突然感覺背後有目光射.在自己身上,猛地回頭。
躺着一動不動的碧浣,突然五指緊緊地捉住牀鋪,一滴淚珠在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娘娘!你說的可是真的?”她哭着說道。
寧雲筱驚異的回身,碧浣猛地做起來,扯得寧雲筱的手生疼,“娘娘,是真的嗎?”
寧雲筱反握住她的手,“是真的,碧浣,你不要激動。”
碧浣的雙眸睜大,看着被子下平坦的小腹,不敢相信的捂着自己的大腦,蜷縮在一起不斷地哭泣。
寧雲筱抱住碧浣的頭,“碧浣,碧浣,我知道話不能說的這樣輕鬆,可這也是事實,孩子沒了可以再要,人完了就什麼都沒了。”
寧雲筱的雙臂很用力,生怕碧浣真的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只能緊緊地抱住碧浣,用自己心靈的溫暖去安撫她。
可碧浣的心靈脆弱,她的孩子啊,伴當離開了她,她賴以生存的孩子也離開了她,那她還有什麼顏面活下去?
碧浣發瘋一般的掙脫寧雲筱,不顧自己的疼痛,推開寧雲筱,打碎了宮女奉過來的藥碗,口中不斷的呢喃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孩子……”
這樣的場景任誰看了都會害怕,但又忍不住同情,宮女們紛紛退開。
寧雲筱一時不敢上前攔碧浣。
她的孩子沒有了,伴當又離京了什麼都不知道,她現在就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女人,況且,是寧雲筱害的碧浣摔倒,沒了孩子。
寧雲筱抓住碧浣的雙手,她的手瘦的骨節分明,如同乾枯的柴火,終於在前一秒,被烈火灼燒成灰。
碧浣的眼淚不斷的落下,就像是源源不斷的水,她從未見她這樣哭過,如同一個淚人,看人看着揪心。
“碧浣,都是我害得你……”寧雲筱說完,也鼻子一酸,受不了這樣的心理折磨,哭了出來。
碧浣聽到這樣的一句話,突然平靜了下來,她的衣衫不整,半遮半掩着,頭髮也亂七八糟,她平靜了,只是不說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並且眼睛睜大的看着寧雲筱,眼淚不斷的涌出眼眶。
寧雲筱撲上碧浣,“是我,如果我不帶你出去,帶你早些回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如果我沒有去推那個人,你也不會倒下,都是因爲我的一意孤行!”
寧雲筱的內心太過自責,碧浣的孩子沒了,確實有一半的責任都是她的,如果不是她帶着碧浣說要出去散心,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碧浣如果不是爲了保護寧雲筱,也根本不會推到,只要當時再堅持一會,官兵就會來了,他們呢就都可以安然無恙的獲救,可是,上天爲什麼偏偏奪去了她孩子的命?
碧浣的手臂僵硬,麻木的貼上寧雲筱的腰部,狠狠地抱着寧雲筱,她現在有的,也只有寧雲筱了。
碧浣雖然因爲失去了孩子而有些失去理智,但僅存的信念還是有的,她知道,並不是寧雲筱的問題,這件事情只是巧合,不能怪寧雲筱,想要保護寧雲筱,也是碧浣自己要做的,說到底,是她碧浣自己沒有保護好這個孩子,導致了她的孩子失去。
都是她自己的錯,又能怪得了誰呢?
碧浣的下顎貼在寧雲筱的肩上,只是這麼一會,寧雲筱的肩膀就已經被碧浣的眼淚給打溼了。
無聲的眼淚最讓人痛心,無論怎樣,都彌補不了孩子的失去。
碧浣終於肯聽寧雲筱的話,平靜下來。
寧雲筱拉着碧浣,去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自己也換回了皇后娘娘的衣裳,衣裳變了,但是憔悴的面容沒有變,碧浣的面容枯瘦慘白的嚇人,而寧雲筱的面容也是極其的疲憊,他們都累了,都想歇息。
寧雲筱扶着身體不方便的碧浣坐下休息,碧浣很是聽話,乖乖的躺在牀上,只是眼淚還止不住的流,寧雲筱坐在她的身旁不斷的安慰她,說是安慰碧浣,其實也是撫慰自己的內心,畢竟是她害了碧浣,這件事情將是寧雲筱永遠不敢面對的。
碧浣的雙手在被子中緊緊地揉搓着牀鋪,一隻手抓着牀沿,一刻也不放鬆。
寧雲筱更是什麼也不敢幹,她害怕碧浣再作出什麼傻事,此時的碧浣可真的是有可能心灰意冷作出這樣的事情的。
寧雲筱看碧浣的眼眸空洞無神,彷彿望向天邊的雲,更像是什麼意識都沒有的傀儡,不管是什麼,如果碧浣出了什麼事……寧雲筱是不敢想象的。
所以寧雲筱一直盯着碧浣,碧浣只要動一下,寧雲筱都會神經緊繃。
宮女再端着湯藥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滿屋的狼藉,險些沒有交出來。
“你快些收拾一下,小心些,別傷到手。”這地上摔碎的都是些瓶瓶罐罐,值錢的很,而且都是瓷器,很容易劃傷手。
寧雲筱對着宮女吩咐道,把湯藥接過來,便不去看宮女。
寧雲筱現在要做的,就是讓碧浣把這一碗湯藥喝下去。
很明顯,碧浣是拒絕的,她看到湯藥之後,就一直把臉轉向一邊,不去看寧雲筱,寧雲筱也知道,碧浣此時的心情不好,一定不想喝這些湯湯水水,但是沒有辦法,如果不喝的話,她的身體一定恢復的很慢。
寧雲筱正在想,用什麼辦法才能把這些湯藥讓碧浣乖乖的喝下去。
沒想到,正當寧雲筱盯着湯藥犯愁,碧浣卻搶過湯藥直接喝了下去。
寧雲筱的雙手還在空中愣愣的不知道要做什麼,最後看着碧浣一滴不剩的全部喝完後,接過湯碗,放在一旁。
寧雲筱看着碧浣,猶豫不定,看這個樣子,碧浣應該想通了,不是想通了,就是受的刺激太大,精神有些失常,可是她要不要問這是爲什麼呢?
碧浣盯着被子上的花紋,突然擡眼看着寧雲筱,聲音沙啞,“我不能死,我死了,墨茵那個小賤人不久如願了,我要等到伴當回來!”
墨茵?寧雲筱此時聽到墨茵的名字卻覺得分外的沉重,心裡總歸是有些疑惑沒有說清楚的,不過看碧浣僅僅靠着一點精神支撐着,便沒有說什麼。
寧雲筱將被子朝上給碧浣蓋了一點肩膀,“累了就休息吧,有什麼事情叫我。”
寧雲筱又看着剛剛打掃好屋子,此時站在一旁等着吩咐的小宮女,說到,“你在這裡守着碧浣不要出聲,我就在門外,如果出現了什麼問題,記得馬上叫我。”
小宮女也算是伶俐,知道了寧雲筱說的出了問題是什麼問題,不過是擔心碧浣做出什麼想不開的舉動,才讓宮女陪在她身邊的。
宮女點頭應下,坐在能夠清楚地看到碧浣一切舉動的地方,不敢亂動,寧雲筱看到碧浣似乎是真正的睡下了,方纔走出去。
出門的時候就碰上了疾步而來的黎翊炎。
“你怎麼又過來了。”寧雲筱愣了愣。
黎翊炎一看到寧雲筱,就拉着寧雲筱上下打量了好長時間,確定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時候,才放心。
寧雲筱看他神情恍然,肯定是方纔碧浣情緒激動,宮女跑過去稟報了。
“碧浣身體勞累,已經睡下了。”她嘆了口氣說道。
“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想,你別太過自責,那幾個潑皮犯了這樁罪,定斬不赦。”黎翊炎安慰她。
寧雲筱搖搖頭,“這幾個潑皮命先留着。”
她擡頭說道,,“我覺得,此事有蹊蹺。”
“哦?”黎翊炎問道,“什麼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