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和白澤說的時候表現得很輕鬆,但是實際操作起來,一下子要和自己暗戀八年的對象表白,也不會和菜市場買菜抹掉2毛零錢一樣簡單。
周敏深呼吸了一口,推門走進了504病房。
韓辰正倚在病牀上,手中拿着自己給他買的“新北日報”看。聽到開門聲,見是周敏,便把報紙收在了一邊,笑着說,“這幾天辛苦了,我已經好多了,你也趕快休息去吧,局裡的事情也不用你擔心了,破了這個大案子,局長特許了我們2個星期的長假。”
誰會擔心局裡的事?周敏看着身上纏着厚厚繃帶,手上還插着無數針管的韓辰,心想,這果然纔是韓辰,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着破案的事情。
她坐到病牀旁的凳子上,坐穩了身姿,看向韓辰的眼睛。心裡組織着話應該怎麼講。
韓辰有些不自在,“怎麼了?這麼看着我?”
算了,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不要太去在意結果。
她說:“韓辰。”
“嗯?”
“這麼多年以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歡你?或者有點察覺,我可能是喜歡你的?”
“哈?”韓辰被問得有些手足無措。一下子口舌打結。
周敏看到韓辰的反應,就知道他果然是不知道,不禁嘆了口氣,但心中又有些竊喜,如果他知道,她可就希望渺茫了。
周敏看着韓辰的眼睛,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你以前不知道,沒關係,韓辰,但是你聽好我接下來說的話,然後認真地回答我。”
周敏深呼吸一口,說:“我喜歡了你很久了,如果你也喜歡我,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然而,病房裡卻只有一陣沉默,偶爾還聽見外面匆忙的腳步聲。周敏覺得在這種沉默中時間走得異常緩慢,心中的每一種說不清的情緒都纏得她喘不上氣來。
然後韓辰,動了動嘴脣,卻沒有發出聲音,又是一陣沉默。
大約又過了兩分鐘,他才說話。
“周敏,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可能是一切對我來說太突然,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讓我認真考慮回答你,想必也是希望我能正視一下自己的感情之後,再回答你,你是我的好朋友好搭檔,我不想敷衍你,更不想傷害你。”
周敏聽到這裡心中已是一涼,她已經不想聽到下面的話。
“作爲學長,前輩,搭檔,朋友,我也喜歡你,但絕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我雖然年紀不小了,感情經歷也只有年輕時懵懂的一段,嚴格來說,那時候也不知道什麼叫愛情,匆匆開始,匆忙結束,但是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依然相信愛情,相信當它來臨的時候,我會感覺到什麼叫怦然心動。所以……對不起……”
韓辰的這一段話,真誠但也傷人。真沒想到,木訥如韓辰,也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遲鈍,只是還在等着命中註定的那個人,只可惜那個人不是你罷了。
他省略的話,她聽得也很明白,你不是會令我心動的那個人,我對你的感情也不是愛情,雖然對不起,但是我還是要說對不起,我要忠於自己的感覺。
除了失望和傷心,心中竟然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看着韓辰一臉愧疚的樣子。她反而輕鬆一笑。
“幹嘛做出這種表情,我喜歡你,被你拒絕,又不是你欠我的,你不喜歡我,我還能逼你不成?你就當我沒說,以後咱們還是搭檔和朋友唄。”
聽周敏並不曾在意的樣子,韓辰的眉頭才稍有舒展。
周敏想,幸好自己沒有說自己喜歡他8年,不然照他的性格,不還要內疚死。
“你別太在意就好。”韓辰說。
“被拒絕哪有不在意的,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就看不上我了?我哪裡不好了,你來說說,我一定儘量改,省的以後表白又被別人拒絕。”
韓辰被周敏的語氣逗樂,笑着說:“你很好,不用改什麼。”
“哪裡好,也說來我聽聽,被你拒絕了以後,我嚴重信心受挫。你快補償補償我。”
韓辰一一說來,“你漂亮,聰明,勇敢,嗯……還幽默風趣,關心他人,善解人意。”
“切有你說的這麼好?你不會是內疚心作祟,故意逗我吧。”
韓辰抿着嘴笑,“怎麼會,你就是這麼好。”
“行了,不和你貧了,我回家去了,你在醫院裡好好養傷,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韓辰道:“行,你回去以後也好好休息。”
周敏起身,扭頭離開。
卻在電梯門緩緩關上的一剎,幾近崩潰。
原來自己的演技已經這麼爐火純青,要不是心中刺痛和沉悶不停地提醒自己,連自己也幾乎被騙過去。
你就是這麼好。
你漂亮,聰明,勇敢,幽默,善解人意。
但是我不會和你在一起。
那我這些好是爲什麼呢?
其中種種邏輯,早已弄不清楚。
也許感情的問題就是這樣,毫無邏輯可言,可你就覺得它言之有理,甚至無懈可擊。
也許有一天,他會愛上一個,不聰明也不漂亮,任性還自私的女孩。她哪一方面也不如你,就單單仗着他愛她,便在任何一方面都勝了她一條街。
而又偏偏又輸的心甘情願,無力反抗。
要多堅強,纔敢念念不忘。
如今的她的堅強早已經全線崩潰,以後的念念不忘也會成爲喉間的一根食而不化的魚刺,在你進食,喝水,呼吸的時候隱隱作痛。
再也不是敢不敢,而是該不該的問題。
——
白澤自周敏離開陽臺,徑自去韓辰病房的時候,心裡就一直煩躁不安。他過了數十萬年的歲月,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那樣,度秒如年,如坐鍼氈的。
最終還是決定去看看。
什麼結果也好,總好過在這裡自己糾結。
剛到門口,聽到了卻是她和韓辰輕鬆愉快的對話,韓辰正一條一條說着她的好。不由得久腳步一頓。
這是算成功了?韓辰他答應了?
兩人互相問候之後,就看見周敏起身離開,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回避一下,推門而出的周敏,臉上的笑容卻陡然消失,兩眼木滯無神,只是一個勁得朝前走,連自己就在她身邊就不知道。
病房裡的韓辰,拿起了身邊的一份報紙,看了起來,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
這兩個人的不同表現。讓白澤瞬間就猜測到了剛剛在這個房間裡發生的事情。
這個女人,喜歡演戲的毛病又犯了。
雖然很想進去把韓辰揍一頓,但是看到周敏有些踉蹌的身影,不禁擔心着追了上去。
在電梯關上的一霎那,白澤看見,她靠着電梯的一面牆壁,毫無重心的滑着蹲了下去,雙手抱着膝蓋,低聲的哭泣起來。
只覺得百爪撓心,她一頓一頓的抽泣,是他聽過最悲傷的聲音。
——
等周敏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在電梯裡抱膝哭了。
不過是從五樓到一樓,根本不用這麼長時間,難道自己被困在電梯裡了?
真倒黴,剛剛失戀,還沒發泄完,就要開始爲自己的生命擔憂了。
她擡起頭,只覺得一陣頭暈炫目,天旋地轉。
她緩了一陣,等眼前景象能夠重合,重新擡眼望去,卻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是白澤。
如今她蹲着,他站着,本來就不及他高,現在看他就更顯得腿長人高。
他一邊面無表情得看着自己,一片一手按着電梯“開”的鍵,他身後就是橫向的通往一樓大廳的走廊。
原來她早就到了,是他按住了電梯,沒有讓它上去。
這麼說來,他一直這樣看着自己?
多久?
突然覺得有些窘迫,不久前還跟這個人說要勇敢追愛呢,沒過多久就被抓到自己在電梯裡的狼狽樣子。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胡亂抹了一下臉。便起身站起來,腿早就蹲麻了。站起的那一霎,腿就像百蟻啃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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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了咬牙,顧不了這些,從白澤身旁抽身而出。
一腳踏出的那一瞬間,手臂卻被人抓住。
她轉頭,對上白澤狹長的眼睛。
他的眸色沉沉,聲音低沉而緩慢。
他說:“你給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