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風雪,卻是成了我們的護命符。”
站在西城門下,望着城外已經快及人腿高的積雪,還有天空中還在不斷落下的雪花,伸出手,攤開掌心,迎接着璇落的晶瑩,陸浩不由得發出一陣感嘆。
“確實如此啊,不然,不然,這一路撤退,不知道會有多少傷亡,如今,也不過是行程艱難而已。”
走到陸浩的身邊,周擎蒼也是頗有一番感慨。看着身旁的少年人,經過昨日一戰,周擎蒼已經徹底被折服了,此刻竟是有點不敢直視陸浩。
“撤退吧,傳令下去,帶好禦寒之物,和足夠的乾糧,我們,該走了。”
撫平心中的思緒,陸浩淡淡的對着周擎蒼吩咐道。言語間,竟完全是已經反客爲主,周擎蒼卻也是照做了。
“我們不走,我們要留在這裡,和鐵冥城共存亡!”
人羣中,一羣老人,突然叫了起來,話音中滿是留戀和決絕。
“怎麼回事。”
陸浩聞聲走了過去,皺着眉,看着一旁的一個士兵開口詢問道。
“回陸統領,他們不肯撤離,要留在城池中。”
被詢問的士兵抱着拳,低頭回答着。
“老人家,您可知道,等這風雪一停歇,鐵冥城便要被銀月人的大軍吞沒了,到時候你們。。。”
陸浩走到了一個老人面前,輕輕的開口勸說着,只是那個被詢問的老人很是剛烈,直接打斷了陸浩的話。
“陸統領,你這小娃娃有能力,就帶領大家活下去,我這老東西也沒什麼好活的了,但是也能替你們殺幾個敵人,他們若是進了城來,我們就把城燒了,和他們同歸於盡!大夥說,對不對。”
那個老人說着朝其他的老人喊了起來。
“對,和他們同歸於盡。”
“陸統領你就帶着其他人撤離吧,只要你們還活着,我們鐵冥城就不算忘。”
“小娃娃,快走吧,我們雖然老了,卻也不是好欺負的。”
“老婆子我已經太老了,可受不了這麼大的風雪,就讓我留下吧。”
“。。。” “。。。”
一羣老人,反應都很是激烈,也有些老婦人言辭比較溫和,但是,其中的意思都很是明顯,他們不會走,他們要與鐵冥城一同埋葬於烈火中。
拳頭握緊,陸浩的眼眶裡淚水已經開始在打轉,最終也只得無奈的鬆開拳頭。
“珍重。”
違心的說了一句珍重,陸浩快速的轉身離去,否則,他怕自己的淚水將會控制不住的流出來。
城外,蒼茫的風雪中,無數人頭攢動,在厚厚的雪地裡,盯着迎面刺來的如刀一般的寒風,近百萬人,艱難的前行着。
放眼望去,能看到的,只能是一片蒼白,天地一色,蔓延向無盡的遠方,而,這一行人的命運,也如同這遠方,一片撲朔迷離。
瑞雲城,一千多裡外,廣袤的天地下,兩個重疊在一起的小黑影,緩慢的朝着遠方,移動着。
蘇沐陽抱着趙瓷,艱難的在雪地裡前行着,黑雲城的輪廓,已經依稀
可見。
馬兒,早就已經被蘇沐陽給殺了,不然,他們兩人也不會活到現在。正是靠着腥臭的馬血和馬肉,兩人才能支撐到如今。
趙瓷早在兩日前就已經不能夠行走,若不是蘇沐陽一直將她抱在懷裡,用體溫爲她取暖,恐怕,她早已經香消命隕。
“蘇大哥,我們,到哪裡了。”
蘇沐陽的懷裡,趙瓷睜開了眼,小臉上還帶着紅暈,虛弱的問着蘇沐陽。
頭髮早已經被雪染白,嘴脣烏紫,臉色慘白,蘇沐陽早就已經到了極限,溫柔的看着懷中的人兒,卻又彷彿憑空生出來幾許力量出來,蘇沐陽用柔和的聲音說着:
“快到黑雲城了,進了城,我們就安全了。”
點了點小腦袋,趙瓷在蘇沐陽的懷裡,又閉上了雙眼。
攜帶的那一點兒馬肉,早就已經吃的只剩下了一小塊兒,趙瓷和蘇沐陽都已經餓了一天,兩人卻都沒有吃那塊馬肉。
“把肉吃了睡吧,醒了就到了。”
拿出了那僅剩的一小塊,還帶着自己體溫的馬肉,蘇沐陽遞到了趙瓷口邊。
“我不餓,再說了,我不喜歡吃生的,蘇大哥,你吃吧。”
吞嚥了一下口水,趙瓷卻是拒絕了。
“你。。。”
趙瓷又怎麼可能會不餓,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吃,前日裡她還吃的那麼香。
蘇沐陽又怎麼能夠不懂趙瓷的心思,想要說些什麼,讓她吃了這塊肉。
“你就吃嘛,蘇大哥,好不好嘛。”
拗不過趙瓷,蘇沐陽只得當着趙瓷的面,將那一小塊馬肉放入嘴裡,三兩下咀嚼,就嚥了下去。
趙瓷這才滿意的閉上了眼,將頭靠在蘇沐陽的胸膛上,飢寒交迫下,很快就又陷入了沉睡。
低下頭,看着懷裡熟睡的趙瓷,精緻的臉龐,幾日裡,已是有了些消瘦,這讓蘇沐陽很是心疼。
他又怎能不明白,趙瓷對自己的心思,以前,是礙於面子。
現在,亂世來臨,自己身爲一個將軍,必須要去用血肉,爲身後的家國,拼殺出一條生路來,更是無法去給她什麼保證。
可是,人心都是肉長的,經歷瞭如此苦難,他又怎能再去假裝不知情,怎能再去繼續傷害自己懷裡這個年輕卻又勇氣十足的小丫頭。
“若是,能夠活着回去,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傷害!”
在心底堅定的對自己說着,蘇沐陽這應該算是接受了趙瓷吧。
擡起頭,儘管雙腿早就已經失去了知覺,但是蘇沐陽還是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的,朝着黑雲城的方向,前行着。
寒風嘶吼着,一刀刀在蘇沐陽的臉上刻畫着,蘇沐陽卻完全沒有理會,只管用被褥,將趙瓷裹得嚴嚴實實,任由寒風,透過他並不算耐寒的棉衣,侵蝕着他的身體,吞噬着他的生命。
清祿城,城主府的地道里。
“姐姐,我餓了。”
柳若冰所攜帶的爲數不多的食物,幾日裡,都已經給了小女孩,自己只是吃了很少的一點兒。
此刻,小
女孩,終於又受不了飢餓,向着柳若冰說了出來。
“等姐姐給你拿吃的來,乖乖的坐在這裡啊。”
柔聲安撫着小女孩,柳若冰無奈的起身,邁着虛弱的步伐,朝着那城主所在的房間走去。
“柳姑娘,不知找徐某何事啊。”
幾日裡,徐城主早就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接近柳若冰了,然而柳若冰一直不理睬他,這讓他很是氣急。但爲了穩定地道里的人的人心,他也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只能夠暗自咬牙。
如今,柳若冰主動來找自己,他又怎麼能夠不明白,她來找自己的目的。
當即,就從鶯鶯燕燕中拜託了出來,臉上堆滿了笑容,熱切的迎向了柳若冰。
“食物,你說好的,爲何沒有我的一份。”
清冷的說了一句,便不再去理會那徐城主,柳若冰儘可能的節省着自己的體力,留着應付可能到來的麻煩。
“怎麼,這幾日裡,柳姑娘都不曾領取過實物嗎。”
徐城主明知故問,還裝作一臉關切,儘管這分明就是他先前刻意叮囑下人的。
“徐某這就去找管家詢問此事。”
說着,徐城主臉上神色一變,又變成了氣憤,氣沖沖的向外面走去。
沒有理會徐城主的做作,柳若冰只是安靜的跟在他的身後。
“你怎能如此疏忽,若再有下次,定讓你也幾日不能吃飯。”
徐城主假意訓斥了管家一頓之後,將兩個饅頭放在柳若冰手裡,還順勢想要摸柳若冰的手,不過卻被柳若冰不露痕跡的躲開了。
訕訕的笑了笑,徐城主竟然也不以爲意,繼續笑着對柳若冰說:
“地道里食物不多,還請柳姑娘多擔待,若是不夠,可以繼續來找我。”
言下之意十分的明白,想要吃好的,就要來討好我,滿足我,不然,就只能吃這個。
“多謝城主好意。”
依舊只是一句清冷的話,柳若冰轉身就走,任由徐城主在身後恨得咬牙切齒。
“她去找城主了。”
“本以爲她是個好姑娘,沒想到,還是熬不過餓啊。”
“。。。” “。。。”
看到柳若冰被徐城主送了出來,下人們紛紛低聲交頭接耳。
輕輕的走到角落裡,沒有理會睡在這外間的下人們的看法和議論。
“給。”蹲下身子,將饅頭遞到了小女孩手裡,柳若冰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髮,柔聲道:“吃吧”。
小女孩將饅頭塞進了嘴裡,剛要咬,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將另一個又拿了出來,伸出小手,遞到柳若冰面前,脆生生的說道:
“姐姐你吃。”
“姐姐我吃過了,你吃吧。”
輕笑着將小手推了回去,柳若冰搖了搖頭拒絕了。
小女孩聽到柳若冰吃過了,這才放心,低下頭,狼吞虎嚥起來。
挨着小女孩坐下,柳若冰輕翹着嘴角,笑着看着小女孩啃饅頭的可愛模樣,閉上了眼,繼續用睡眠,來抵抗身體內熱量的流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