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說了一陣，走了出去，李小霧用盡全力才坐起來，感覺到了身體的虛弱。
窗簾沒有拉籠，可以看到對面的瀑布。
那裡，曾多不次留下他們的腳步，見證着他們的愛。
那青澈的水似乎在向她招手，引誘着她前去碰觸。
李小霧的心頭一動，她起身，披起一件衣服搖晃着身子走了出來。
她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走幾步已經氣喘吁吁，只是那瀑布的吸引力太強，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一步步朝那裡走着，靠近着。
走過去有兩裡的路程，這兩里路，她像走了一個世紀，有幾次倒下，還有幾次差點暈倒，但有一股力量支撐着她，她一步步地堅持着努力往那裡邁近。
總算到了。
搖曳着尤如秋風一般的身子，她卻固執地要爬上那塊石頭。
以前，她與齊昂軒就是相擁在這石頭上戲水相戀，相愛。
那石頭有些高度，她用了全力都沒能爬上。天啦，她怎麼會成爲這個樣子，是上天準備帶她走了嗎？
天氣早寒，她完全忘了，這是冬日，她的衣着單薄，根本擋不住陣陣寒風，就連那平日裡可親可愛的瀑布也一時變得殘忍，滴過來冰冷的水珠，一次次將她從暈眩中拉回。
終於，她爬了上去，來到了那裡。
一股滿足涌上來，她仰頭，想將瀑布看個真切卻敵不住眼底的暈沉，叭一聲，栽了下去。
齊昂軒聞聲趕來，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纖弱的身體連掙扎都沒有，一掉下去潭水就恢復了平靜，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
他不顧一切地脫掉外衣一個猛扎跳了進去。
不管冰冷的潭水浸襲，不管氣息不暢，他一個勁地遊着，尋找着，急得幾乎發狂，就要瘋掉。
李小霧，李小霧，你不能有事，你不要有事，你給我回來！
終於，他看到了沉下去的沒有生氣的那具身體，就在眼前，直沉下去，吐出一串串沒有生氣的泡泡。
她太虛弱了，連自救的力氣都沒有。
托起她輕如鴻毛的身子，齊昂軒迅速浮出水面，將她摟緊了朝岸上游去。
後面，管家和傭人們跑來，早已爲他準備了厚重的毛毯，他顧不得自己，不斷地爲李小霧做着人工呼吸。
水，一點點噴出，李小霧細細弱弱地咳嗽一陣，卻還是無法睜開眼來。
“老闆，快把李小姐帶回去，否則會冷死的。”
管家提醒了他，他抱起李小霧就朝屋裡衝，好在有人及時遞過來毛
毯，他將所有的毛毯都給了她，將她裹得不能再緊。
李小霧的臉還是被凍得發紫，醫生很快趕來，給她進行了治療，直到藥水掛上，醫生宣佈沒有大礙，他纔在傭人的勸說下回到了房間換衣服。
走到門口，他回過頭來看到管家還站在過道里面，道：“馬上打電話給太太，讓她帶着宏兒回來。”
“老闆，李小姐醒了。”
吳媽跑出來，一臉驚喜。齊昂軒顧不得一切，幾步衝進去。李小霧真的醒來了，正張着一雙無神的大眼四處尋找，在看到他時縮了縮身子。
“小霧。”他跑過來，深情款款地呼喚她名字的同時握緊了她依舊如冰一般的細指。“你怎麼會做那樣的傻事，你難道不知道，沒有了你，我還如何活得下去？我們本就是連在一根線上的無法分割的連體嬰兒，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離開。”
李小霧的眼裡閃出驚訝，她甚至懷疑自己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否則，一向冰冷發誓要折磨她的齊昂軒怎麼會突然間變得如此熱情，如此含情脈脈？
“我……”
她吐出聲音來，嘶啞極了。齊昂軒又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及時遞過來一杯溫水，細心地放了一根管子給她吸。
“慢慢喝，不要怕，有我陪着你。對不起，小禮物，我不該那樣對你，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李小霧喝完水推開來，眼睛撇到了牀頭的那一本東西，那是一份化驗報告。伸出空出的手拾起來，齊昂軒還未來得及阻止，她已經看清了一切。
胃癌晚期，原來，她會這麼虛弱，而齊昂軒會突然間對她好。
“小禮物。”他有多久沒有這麼親熱地稱呼她了。
李小霧原本冰冷的心一點點暖和着，心頭滾動起熱淚。她不恨，這場愛恨裡，有她不可推脫的責任和過錯，如果可以，她也想用心你與他愛，至到死。
“可惜，你的‘小禮物’只能陪你一年了。”
李小霧反握着他的手，格外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溫暖、愛意。從前的日子又回來了，就算用生命來換，又有什麼可後悔的呢？
至少比無望要來得好吧。
她笑了，笑得孱弱卻無比的唯美。“昂軒，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你真的願意陪我走過這一年？”
重重地點頭，他再也不要放手，不要去恨，他只要好好地愛她。
宏兒很快回來了，除了上課就會守在她面前，她的精神好了很多，沒事的時候給他講故事，唱兒歌。
宏兒睜大眼睛閃出異樣的光采。“阿姨，您真厲害，知道這麼多，還
願意給我講。”
“以前沒有人給你唱過歌，講過故事嗎？”
李小霧心疼地摟着他，問出聲。
小腦袋在她懷裡搖動。“沒有，媽媽從來不會唱歌給我聽，更不會講故事，爸爸又很忙。”
原來，母愛也是有區別的，趙純給的只是溫柔，卻從來沒有深入到最深處去了解宏兒的需求，沒有母愛的孩子，真的好可憐。
“宏兒，我以後天天給你講故事，天天給你唱歌。”她流着淚保證，希望可以用一年的時間來儘可能地彌補這份缺失已久的愛。
齊昂軒輕輕走進來，看到擁在一起的母子兩人，輕笑道：“看你，怎麼可以勞累着媽媽，快去學習吧。”
宏兒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顯然被他的一句“媽媽”驚住，李小霧連忙遞給齊昂軒一個眼神，道：“宏兒，我以後做你的乾媽可以嗎？”
“哦，太好了。”
宏兒開心地跳起來，終於從他的臉上看到了這個年齡應有的表情。
看着宏兒離開，齊昂軒走過來將我輕輕扶起，置於牀頭。打量李小霧的臉色，滿意地點點頭：“最近精神恢復了許多，食量也增加了不少，這樣纔對。”
李小霧的心頭又是一酸，這只是死前的回光反照吧，更多的痛苦還在後頭，她，還能陪着他們走多遠。
握上齊昂軒的手，她有些緊張，最終終於說出來。“帶我去看看墓地吧，我想活着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就算哪日真的……走了，也知道從那裡到家裡怎樣走。”
這話李小霧是哽咽着說出來的，齊昂軒更是無法抑制情緒，流下了淚水，卻重重地點頭。“嗯。”
華麗的墓宇，李小霧和齊昂軒共同選了風景最好的一處，那個墓地好大，齊昂軒特意將那兩處墓地同時買下。
“人死了不過一盒灰罷了，幹嘛佔這麼大的地方。”李小霧苦澀地道，齊昂軒握緊了她的手，盯緊了她的眼，眼裡有着無法改變的堅定。“小霧，今生你是我唯一的最愛，只有你，纔是我真正的妻，所以，你要等我，不要跟別人走到一起，到了百年後，我們合葬一處，讓我好好照顧你，好好彌補對你的虧欠。”
李小霧的眼淚唰唰地流下來。她知道，就算是死也值得了，這輩子可以得到這樣的愛人，還有什麼可後悔的？
心情好了，胃口也就開了，李小霧不但沒有感覺到身體虛弱，反而覺得一點點地好起來。要是真的好了，那該多好。
宏兒就在屋子裡，李小霧正在爲他講故事，看着他貼耳在自己身邊的樣子，一股股的溫暖涌了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