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居雁細細回憶着前世經歷的種種,卻怎麼都想不出雲夢雙在自己的退婚事件中扮演着什麼角色。
一直以來,二房在整個雲家並沒什麼存在感。她的父親與她的三叔纔是嫡出。父親掌管家業,三叔在外爲官,將來,等她的祖父百年之後,二房理應分府而居,成爲雲家的旁支。
若硬是要說大房與二房的交集,便是五年前的過繼事件。按理說,長房無子,一般都是從二房或者三房過繼,但偏偏雲家這一代子嗣單薄,其他兩房都僅有一子。
那一年,雲居雁只有十歲,並不知道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最後祖父決定從雲家旁支過繼。隱約中,她覺得這件事後,雲夢雙與她的關係就更加疏離了。
沿着湖邊的迴廊,堂姐妹二人緩緩而行。雲居雁稍稍側頭,用眼睛的餘光觀察着雲夢雙,只見她微微低着頭,嘴角掛着淺淺的笑,長而卷俏的睫毛在陽光下有規律的翕張。總而言之,從她的表情,她看不出她的情緒。
這樣的雲夢雙讓雲居雁覺得可怕。“二妹,有玉瑤陪着我回屋就行了。”她試圖打發走堂妹。前世的沈君昊曾經不顧一切想救她,在現代,他又陪伴了她五年。不管現在的他是如何的紈絝,如何的敗家,如何的荒唐,他都是心地善良的人,而她的堂妹卻是如此的深不可測。當務之急,不是想着如何向許弘文報仇,如何維持父母的婚姻,如何保住雲家,而是她必須破壞前世的自己設下的圈套,決不能促成雲夢雙與沈君昊的婚事。
眼前,雲夢雙依然只是笑盈盈地看着雲居雁,眼神中帶着關切。見雲居雁態度堅決,她腳步一頓,落後了一步,有些失望地點點頭:“既然姐姐堅持,那我下午再去探望姐姐吧。”說着,她快走一步,跟上了雲居雁的步伐。此刻,原本靠着湖邊而行的她,已經換到了圍牆一邊。
雲居雁並不知道許弘文收買了哪個男伶,又安排在了泰清居的哪裡,她正想着如何不動聲色地引出沈君昊,撇清他與男伶的關係。一時間,她並未注意到雲夢雙與自己換了位置,而她正沿着矮矮的圍欄而行。
不多會,兩人行至園子門口。雲夢雙站定腳步,轉身面對雲居雁,背對着身後的拱門,擔憂地說:“大姐的臉色很差,不如稟了伯母……”
“姑娘,二奶奶正四處找您……”
在雲夢雙說話間,拱門外傳來丫鬟的呼喚聲。雲居雁擡眼望去,就見雲夢雙的丫鬟紫菊自拱門後跑出。見到她們站在門後說話,她急着想穩住身體,卻還是收勢不住,直直撞上了自己的主子。雲夢雙聞聲轉頭,在被撞的瞬間,她打了一個趔趄,撞上了雲居雁。
雲居雁這才意識到自己正緊靠着圍欄。湖邊的圍欄雖不高,但這麼一撞,還不至於把她撞入湖中。可偏偏,圍欄在這個時候鬆開了。她尖叫一聲,直直往下跌去。
“姑娘!”
“大姐!”
兩聲錯愕的尖叫。玉瑤抓住了雲居雁的衣袖,雲夢雙似乎也想施救,最後卻演變成了輕輕一推。隨即,只聽“噗通”一聲,陽光下的湖水蕩起了金色的波瀾。
農曆五月的湖水雖然涼,卻不至於冰冷。再加上湖水本就不深,雲居雁很快回過神,掙扎着起身。她剛站穩,雲夢雙突然飛撲入水,又一次撞倒了她。
大姑娘、二姑娘同時落水,四周的丫鬟們頓時亂成了一團,下水的下水,呼救的呼救,原本換件衣裳就能了結的事,很快傳遍了全府。
在一陣手忙腳亂後,雲居雁披了毯子,被玉瑤扶着送回了自己的房間。很快許氏到了,丫鬟、婆子們送水的送水,遞薑湯的遞薑湯,找大夫的找大夫。
待雲居雁洗了澡,換了衣裳走出房間,時間已經近午時了。許氏上上下下查看着女兒是否受傷,不滿地抱怨:“這夢雙也是的,平日看她挺穩重的,怎麼會把你……”
“母親!”雲居雁暗示性地看了一眼四周服侍的人。人多口雜,簡單的一句話,傳着傳着就不知道變成什麼樣了。
許氏依然是一臉的不悅,把服侍的人遣退了,低聲嘟囔着:“真不知道她安的什麼心。就算你與沈家解除了婚約,也輪不到她……”
“母親。”雲居雁撒嬌似地挽住許氏的手腕。她的思緒全在泰清居那邊,悄聲建議道:“母親,您不是說想把二弟送去京城的學堂嗎?省得別人老是藉着法子親近他。不如,你把沈君昊叫來問問……”
“他知道什麼。就算要打聽,也不用着……”
“母親,難道你就不想親眼看看他是什麼樣的人嗎?”雲居雁嬌嗔。此刻,她唯一想做的便是把沈君昊“請”出泰清居。
許氏哪裡明白雲居雁的心思。她早已先入爲主地相信了許弘文的描述,勸慰女兒:“囡囡放心,你父親已經答應我了,若沈家提起婚事……”
“母親!”雲居雁心急如焚。若沈君昊坐實了喜好男色的傳聞,以她母親的個性,就算她自願嫁入沈家,她也會拼命阻止這樁婚事。就像她一直說的,就算鬧到太皇太后那裡,她也不會坐視唯一的女兒婚姻不幸。
“母親,再不然,你讓父親……”
雲居雁的話未完,鞠萍在門外回稟:“夫人,二奶奶帶着二姑娘過來了。”
許氏按下一臉焦急的女兒,迎了錢氏及雲夢雙入屋。兩人前腳剛跨入屋子,錢氏便拉着許氏的手又是道歉,又是慰問。雲夢雙更是未語淚先流,不斷抽泣,說不出一句話完整的話。
雲居雁看着她一臉的誠摯,愈加覺得可怕。紫菊撞上雲夢雙那刻的驚恐,雲夢雙看到她落水時的慌亂,不顧一切跳入水中救她時的急迫,若是以前的雲居雁,一定會以爲這不過是一場意外。而如今的她知道,一切不過是雲夢雙的手段,她要爲自己博取一段光鮮亮麗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