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過後,天色十分晴朗,和煦的日光伴隨着微微吹拂過臉頰的春風,空氣溫暖清新。
沈星月閒來無事,一邊啃着餅一邊和顧昀閒聊道:“李兄,你們是從什麼地方回來的?”
“西北邊疆那邊。”懶懶的曬着太陽,顧昀不禁覺得渾身輕鬆,整個人也都懶洋洋的,再加上沈星月看起來心思單純,沒什麼心眼,不自覺地放鬆了下來,回答的問題也沒什麼掩飾。
“邊疆?那你們豈不是要走好久的路。”沈星月驚奇。嚼着餅的嘴巴也慢了下來。
西北邊疆屬於北越的邊境不說,還經常戰事不斷,甚至會有匈奴搶掠襲擾,正常人沒有人會去那裡。
“還好吧,不算很久。”顧昀想了想道,主要是這兩年跟着顧淺止東奔西跑慣了,再遠的路也不覺得遠了。
“那你們去邊疆做什麼呀?那裡的風景是不是特別好。”沈星月好奇中帶着一絲嚮往的問道。
這個問題,顧昀想了想,最後還是把真話壓了下去,隨便扯了一個鬼都不信的理由:“閒着沒事,隨便走走,那裡的景色,還真不算好看。”畢竟他們也不是去觀景的,沒那個閒心去欣賞。
沈星月也不傻,自然知道顧昀是在誆他,怎麼會有人吃飽了沒事幹跑去邊疆那邊閒逛,不過還是將最後一口餅嚥了下去,朝着顧昀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他的說法。
沒有聽到他理應脫口而出的懷疑,顧淺止雖然看不見沈星月的表情,但短短的相處下來,身後這小子,不但不傻,說不準還精的很。
三人快馬加鞭趕路幾日後,身上的乾糧所剩無幾,就連沈星月打包的剩餅也吃了個乾淨。
顧昀瞥了眼此時正在笑着和顧淺止搭訕的沈星月,他和將軍體格強健,餓幾頓沒事也還說得過去,倒是這小子,看着弱不禁風,瘦弱纖細的,如今幾頓飯沒吃,怎麼還是神采奕奕,生龍活虎的,莫非,這小子…
不禁出聲試探道:“小沈,你的肚子不餓嗎?”
沈星月先是“啊?”了一聲,隨後搖了搖頭毫不在意的對他笑道:“小時候經常餓肚子,已經餓習慣了。”
原來是餓習慣了...沒想到沈星月的生活竟然是如此悽慘的,回憶起以前自己的遭遇,顧昀心裡立刻涌上幾分懊悔與惺惺相惜,他竟然會對如此可憐的人起了疑心!
爲了彌補自己的良心,立即好言安慰道:“放心吧,小沈,說不定前面很快就到一個鎮子了,到時候哥請你吃好東西!”
沈星月一臉人畜無害,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帶顧昀的懷疑一般,反倒朝他笑得燦爛,點頭應道:“好!”
看着沈星月如今天真爛漫的笑容,顧昀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懷疑他了,這種愧對他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
大約又走了半日的路程,落日時分,還真讓顧昀說中了,一個閃着模糊燈光的小鎮出現在了三人的視線中。
顧昀指着遠處的小鎮驚喜道:“看,前方有村莊,小沈,我們不用捱餓了。”
沈星月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個小鎮,也跟着欣喜起來。
順着道路進入了鎮上,此時道路上正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竟和白天一樣熱鬧,沒想到這裡如此繁華,夜裡了還有集市。
三人問了問客棧在哪,便向客棧所在的方向行去,一路上,看到了各種各樣的小攤,販賣的東西很是齊全,點點燈火絢爛之下彰顯着溫馨的色彩。
等到了客棧,爲了省錢,三人要了兩間房,顧昀和沈星月一間,顧淺止自己一間。
晚飯的時候,顧昀特地問了問沈星月的口味,沈星月明白他的意思,寬慰道:“不用,李兄,我吃什麼都可以,餓肚子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你不用在意。”
顧昀雖然面上聽從了他的勸阻,背地裡還是多點了幾份葷菜,期間甚至還給沈星月夾了一筷子菜,這個行爲看的顧淺止突然有點發毛,忐忑道:“李昀,別告訴我你也有那方面的意思。”
這個“也”字用的非常貼切,就像某旋風一樣的意思。
顧昀立即收回了筷子,斬釘截鐵的否認道:“我可是正經漢子,纔不搞那些虛的。”
顧淺止看了眼沈星月盤子裡的那塊菜,似信非信的“呵呵”一聲後點了點頭。
顧昀又向沈星月囑咐道“小沈,多吃點。”
沈星月乾笑着點頭。
等三人吃飽喝足進了房間,顧淺止要了熱水洗了洗身上的灰塵和乏累,隔壁房間裡,顧昀看見牀便早早的將自己扔到牀上昏睡了過去,連日的奔波,終於可以放心的躺下休息了。
沈星月則是仔細洗漱一番後將牀邊的顧昀往裡擡了擡,在牀邊躺下,側首看着窗外明亮清冷的月色,將手枕在了頭底閉上了眼。
夜裡,顧淺止房間傳來了一陣清脆響亮的刀劍碰撞聲,上一秒還在昏睡的顧昀因爲這不尋常的聲音立即在一瞬間警覺的睜眼,一個利索的翻身後趕緊往顧淺止的房間奔去,敲了兩下門沒得到迴應之後立即推門而入,慌忙喊道:“公子!”
那黑衣人見着有人趕來,立即收刀抽離了戰鬥,抱着胳膊欲跳窗離去,臨跳窗時悶哼一聲,不得已穩了穩身形後才跳下去。
尋了個安全的地方落地後一摸左肩,又是一根銀針,冷笑一聲後毫不猶豫的運氣逼出,帶出了幾滴鮮血,她是想射他的左胸吧,只不過都傷成那種程度了,竟然還能有力氣射出針,並且還能傷了他,他果然小瞧了她。
第一次和她交手,好樣的,顧將軍,真是沒有讓他失望。
那人剛逃離,屋內的顧淺止便像是被抽了力氣再也撐不下去了那般昏死了過去,顧昀託着她墜落的身子着急喊道:“公子!公子!”
聞聲趕來還在揉眼的沈星月見此,也立即被嚇醒了,跑上前看了眼已經昏過去不明情況的顧淺止,又看見此時明顯被人打開着的窗戶,立即跑到窗邊察看情況。
顧昀看到他,立馬朝他喊道:“小沈,快幫忙去找一下大夫!”
沈星月回頭,上前幾步抓起顧淺止的手腕放在指尖把着,顧昀此時眉頭緊鎖,看着他這番動作不免有些驚訝,半信半疑道:“你還會這個?”
沈星月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什麼不會?”話雖得意,臉色卻是嚴肅,隨後仔細的診脈。
片刻後,放了顧淺止的手,聲音不慌不忙,從容不迫道:“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樣,她一直在中毒。”
顧昀膛目結舌,確信的點頭道:“我承認你會了。”
沈星月顯然沒有了白日裡的那份輕鬆,面色凝重快步走到桌前坐下,拿過桌上的紙筆開始寫起了什麼,頭也未回的對顧昀道:“方纔應是她在運功打鬥時體內的毒正好再次發作,所以纔會出現此時體力不支昏厥的情況,別的內傷沒有,外傷還得等我待會檢查一遍才知道。”
顧昀聽着他十分專業又篤定的話語,懸着的心不知怎的稍微放了放,再聽到沒有內傷的時候也沒有那麼緊張了,回過神之後立刻點頭,問道:“那現在該如何是好?”
沈星月手下的筆沒停,正色道:“此時若是去請大夫,估計沒有哪個不怕死的大夫會過來,所以,我寫一個方子,你按着這個方子去取藥,取個藥總比喊人來要簡單。”
如此有條不紊,遊刃有餘,顧昀看着他,一時間對這個偶遇到的小兄弟有些不敢置信和刮目相看,但想到顧淺止體內的毒,那可不是一般的毒,不免有些擔憂道:“只是...公子體內的毒,你能解的了嗎?”
這個毒可是連軍營中的老太醫都沒辦法的解的毒,若不是怕顧淺止有什麼閃失,他和將軍也不會回城的那麼匆忙。
沈星月點了點頭,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道:“能解,只不過此時條件有限,方子上的這些藥只是能暫時壓制她體內的毒,真正要解毒可是很麻煩的。”說罷,起身遞給顧昀一張藥方,繼續道:“這月黑風高的,太危險了,還是你去抓藥吧。”說完伸手拍了拍顧昀的肩膀。
顧昀低頭看了看懷中還在昏睡着並且眉心緊縮的顧淺止,擔心道:“萬一那個人再回來怎麼辦?你又不會武功,留你們兩個在這裡豈不是很危險?”
沈星月搖頭,篤定道:“他不可能再回來了,否則剛纔也不可能放棄這絕好的殺人機會跳窗逃走,再說了,我把窗戶和門都鎖上,他也很難進來了,只需你快些取藥回來就好。”
對上沈星月此時沉穩有力的眼神,顧昀再次覺得,這小子雖然看起來華而不實的,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是挺頂用的。
顧昀也沒敢耽擱,拿過他手中的藥方,將顧淺止放到他的懷裡,才快速出了門。
顧昀走後,沈星月看着懷中的顧淺止,臉色蒼白,眉頭緊皺,像是極力在隱忍。
這種毒,在體內的流通速度極快,直攻心臟,初始之時只會偶然發作,發作時像有萬隻螞蟻啃食軀體一般,再後來,發作相隔的時間就會越來越短,而且時長會越來越長,直到將人疼麻,折磨至死。
沈星月眸色流動,眼底隱着幾分冷色,抱着她的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與平時的模樣截然不同,知道此時耽擱不起,另一隻手從顧淺止的腿彎處穿過,彎腰將她橫抱了起來,走到牀邊將她輕輕放在牀上,抽回手,粘了一手的溫熱粘稠,就着窗外灑進的月光擡手看了一眼,鮮紅色的液體沾滿了他的手...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