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你以爲你有多好。”
唐念夕很少露出這種憤恨的表情，在家長老師眼裡，她是那個乖巧安靜的女孩, 脾氣好, 從不與人爭執。
可是現在, 她卻對李穆澤露出這樣兇狠怨恨又生動的眼神。
無法辯白的真實, 最爲無奈。
“對不起。那次發生那樣的事, 是我太沖動了，我沒有控制住自己。”
李穆澤鬆開了唐念夕，才發現對方有點不對勁。
女孩的腳步虛軟, 她想要掏出手機，確認包廂的號碼, 可人晃晃悠悠地, 就連手也不穩, 手機摔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磚上，屏幕好像碎了。
唐念夕撅起嘴：“壞了。不想要了。”
李穆澤看着女孩通紅的臉, 愧疚被悸動掩蓋。
醉了的唐念夕，有點可愛。
“我送你回家。”他撿起地上完好無損的手機放進唐念夕隨身揹着的包裡。
“你把我的葉子帶到哪裡去了？”
李穆澤沉默了，林葉紫和他早就斷了聯繫，就算眼前的唐念夕醉了，他也不捨得騙她。
“你這個混蛋, 你離我遠一點。”
……
“你這個混蛋, 你離我遠一點。”
唐念夕推拒着就要往前走, 身子歪歪扭扭的, 李穆澤看着實在不放心, 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想要扶着她走。
KTV的隔壁就是一家連鎖酒店，他們就停在面前糾纏, 不知情的路人們還以爲是小情侶在打鬧。
唐彥翊之前一直和唐念夕保持微信聯繫，爲了避免被懷疑，都是半個小時互通一次信息，這次發過去的消息遲遲沒有回覆，他頓時緊張起來。正準備進去看個究竟，自己一直擔心着的人竟這樣出現在視線裡。
一個男孩牽着她的手，兩個人不知道要去哪兒。
擡頭看到酒店的牌子，唐彥翊的心一緊，迅速下了車。那一瞬間他實在腦補得太多。
他早應該告訴念念要和異性保持距離。男人tmd都是三條腿的禽獸。
唐彥翊有些生氣。他希望唐念夕敞開心扉多和人交流，但不是和男人以這種方式交流。她還小，能明白眼下和未來需要承擔的責任嗎，能抵抗來自親愛之人的背叛和冷漠嗎？
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他認識的唐念夕不應該是這樣不計後果的女孩。
“唐念夕！”
“叔……叔？”唐念夕神情還有些恍惚，聽到唐彥翊聲音的那一刻，腦子還懵懵的。唐彥翊不是應該在家裡啃花椰菜嗎？
“你們現在要去哪兒？”
李穆澤擡頭看到來人的一瞬間是驚訝的。他沒想到當初那個爲了維護唐念夕而向他動手的人是她的叔叔，這個叔叔看上去也太年輕了。
“我正準備送她回家。”
唐彥翊的視線緊緊地盤踞在唐念夕身上，轉向李穆澤的時候眼神銳利而兇狠。
“你不是說出來聚會的嗎。現在在做什麼，你的手機呢，怎麼還喝酒了？”他一把將唐念夕從李穆澤身邊拽走，低頭看向醉醺醺的女孩兒。
唐念夕只覺得耳朵邊嗡嗡的，她不懂唐彥翊爲什麼突然對自己這麼兇，他從來沒對自己這樣兇過。
“我不知道啊……”她覺得自己很委屈，委屈得要哭了，“好像壞了。”
唐彥翊攙扶着她，抓着她的胳膊力氣有些大，她沒反抗，也沒叫疼。
“我真的只是想送她回家。”
李穆澤覺得唐彥翊是誤會了什麼，唐念夕的家教看上去很嚴。
“以後離她遠一點。”
唐彥翊從一開始就覺得李穆澤眼熟，湊近了才認出這是李家那個孩子，當初唐念夕差點被他欺負，就算他相信唐念夕不會做什麼不自愛的事，也不相信一個有過前科的男人在喝醉的女孩子面前會規矩。
“我……我真的只是想送他而已……”
李穆澤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唐念夕被帶走，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在他們心裡，自己是人品信不過的人，也是他咎由自取吧。
***
唐彥翊不屑於瞭解李穆澤和唐念夕的故事。他安慰自己，他不是不想當一個開明的家長，實在是唐念夕這個年紀的孩子不適合戀愛。她待在自己的城堡裡太久了，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魚龍混雜的，真正的王子和騎士少之又少，她那麼單純的個性，怎麼分得清男人的僞裝，他不讓她同這些別有目的地男生交往是爲了她的安全。
“你告訴我葉子去哪兒了，你還沒說呢？”
唐念夕一直以爲開車的人是李穆澤，不住地向他打聽着林葉紫的消息，手上還不安分，要去拽駕駛座上唐彥翊的頭髮。
“別亂動了。”
唐彥翊一兇，唐念夕就乖了，但嘴裡還是不停地重複着剛剛的話。
他聽了心裡很不好受。對念念來說，自己究竟算什麼。她可以和曾經傷害過自己的男孩子廝混在一起，對利用她的那個女孩子念念不忘，卻從來不知道依賴他，他本應該是她最親的人，不是嗎。
如果，她那麼想知道林葉紫的消息，爲什麼不來問他，即使他不想告訴她，只要她開口，他都會想方設法讓她安心。
“你……”唐彥翊準備開口的時候卻發現唐念夕已經睡過去了，“睡就睡吧，女孩子喝什麼酒……”
***
回到家，唐念夕才清醒地感受到抱着自己的男人是誰。
“唐彥翊？”
男人一愣，女孩從來都是恭恭敬敬地稱自己叔叔的，這還是第一次這麼沒大沒小直呼其名。
“怎麼樣，好點沒有。”
“嗯。”
唐念夕不自覺摟緊了唐彥翊的脖子，小聲地啜泣着，她好像忍了很久，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受。
唐彥翊不明白她在哭什麼。
“我有一個秘密，告訴你，好不好？”
唐念夕醉得不深，也許是想要藉着酒意，把深藏在自己心底的情感都一股腦兒地吐露出來。
想到念念剛剛酒醉錯認他的事，唐彥翊心裡還有些彆扭，態度敷衍道：“什麼秘密？”
他將唐念夕放在牀上，但脖子上的那雙手，卻沒有鬆開的意思。
“我會離開你的，對嗎？”
這是兩個人都不願面對的事實。唐念夕害怕離開，是因爲她不想承認終有一日自己會孤身一人，但唐彥翊卻會有另一個與他相配的女人並肩而立。唐彥翊也有不捨，他將這種不捨的情緒歸咎爲習慣，他習慣了念念的陪伴。他惡意地想，若他不放手，唐念夕飛不了多遠。
“好好休息，別想太多。”在她有能力獨立之前，他不會對她坐視不理。
“我一點兒都不喜歡叫你叔叔。”
“別說話了，快睡吧。”
唐彥翊知道自己不必和一個孩子斤斤計較，可他偏偏對唐念夕產生了負面的情緒——怨氣。他親眼看到唐念夕和那個男孩在酒店門口拉拉扯扯，他希望她向自己解釋，卻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立場要求她做這些。再過幾個星期，她和他就脫離監護人的關係了，那他還有權利插手她的人生嗎？
唐念夕的手鬆開了，她翻了個身，不再用悲傷的眸子盯着唐彥翊緊皺的眉頭，她不喜歡他表達不滿時的表情，好像昭示着自己的罪無可恕。
半晌，唐彥翊似乎有所觸動，輕笑着：“我也不喜歡。”是啊，她還不懂什麼人情世故，他一個大人何必和孩子斤斤計較。
聽到男人的回答，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涌上心頭，唐念夕有些緊張。
“把我叫老了。”
看來，他並不懂。
“你好好休息吧。”
唐彥翊轉身，出了房間，唐念夕卻沒有勇氣挽留。
“你一點兒都不好奇我的秘密嗎……”唐念夕閉上了眼睛，“我喜歡你啊。”不是對親人的喜歡。
沒有真正清醒過來嗎，唐彥翊沉默着站在唐念夕看不到的狹窄過道里，他不敢確定唐念夕的這聲“喜歡”是對哪個男孩所說，總之，不可能是自己……
***
李淮南一直在醫院等消息，可惜住院一個多星期，都沒見到林葉紫。他頹敗地站在窗口，思索李穆澤話裡的真實性。
他真的知道葉子在哪裡嗎，如果葉子知道自己受傷了，會來看他嗎。
他想起兩個人還是玩伴的那段童年時光，林葉紫從小就是個熱心腸的女孩兒，對每個小夥伴都很照顧，那時他看上去比同齡人弱小，總是受欺負，葉子一直誤以爲他比她年紀小，總是把他當弟弟一樣維護，不讓他受傷。他一直希望長大以後自己可以照顧她。只是後來，他們卻莫名其妙的疏遠了。
住院的這段時間，李淮南的病房始終冷冷清清，除了剛開始來看自己的那羣人，就剩下李穆澤還會風雨無阻地來探望自己，照顧自己。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李淮南反反覆覆就是這一句，李穆澤聽得心虛，他知道這小子只是想見林葉紫而已。
“醫生說你的病情反覆，你是不是沒有遵守醫囑。”
李淮南撇過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