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利萊克莊園,不請自來的客人走後,這裡又幽靜下來,冷風拂不過低矮的圍牆,卻帶來了一位不素之客。
光線的折射擾開了一小塊區域,一個苗條的身影站在圍牆的陰影下,觀察着不過數米距離的木樓,一雙眼眸中,藍綠交錯的網布滿瞳孔,形成了另一種感官視覺,木樓內,能量的流動在這雙瞳孔下暴露無疑,立體視覺對於距離的把控超乎想象,只瞬間,她便確定的目標所在的位置。
不過,值得存疑的是,木樓內似乎只有一個似生命的運動能量源,此外,還有一個能量運動軌跡混沌未明之處,極似被意識遮掩下的能量運動。
剩下的,這座木樓就只是一座單純的木樓了。
嗯?
先前那兩個小子進去後也沒過多久,怎麼那女人突然消失了?
未找到讓她多跑這一趟的始作俑者,苓孚女士心裡直犯嘀咕,倒不是說她怕遇險,而是自從來到奸商這裡後,她就明白了一件事,別出風頭,假如說世界是一片汪洋大海,畢朝暉他們就像一隻只小魚,扔進海里波瀾不驚,打不起半點水漂,只要不幹出點什麼天怒人怨之事,就不需顧忌太多。
而像她這種就好比一隻水底的史前巨怪,基本算是破壞生態平衡的那種,一旦動作過大,瞬間就能被拎出來,那世界意識可不是大多兒童文學裡賣萌的角色,每個被奸商坑進來的人,奸商都會屢次提醒,千萬小心別引起世界意識的注意,甚至具體事項就在奸商自己編撰的《論如何在異界生存》之上。
一旦被世界意識盯上了,稍有異動就是死路一條,比如說喝水、呼吸、眨眼這種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本能動作都能引起能量失控,體內微觀粒子的運動軌跡被強制改變,作爲物質體的肉身無法維繫,剎那間崩潰,總之,慘不忍睹。
綜上所述,容不得苓孚女士謹慎,不過到底也是藝高人膽大,不過停留了幾個呼吸,她趨步如風,身子輕如鴻雁,足下瞬點,已經躍至二樓的窗戶口,足下再一點,人鑽進了木樓。
苓孚女士進入的這間屋子似乎是一位女士的臥室,一眼過去,牀邊半開的衣櫥裡陳列着女士的服飾,空氣中淡淡香味以及室內整潔的陳設,足見這位女士應該比較勤快,或許還是些許潔癖?
室內的門關着,不知反鎖了沒有,苓孚女士粗略看了一下這間臥室,倒沒別的奇特之處,只是牀對面的牆上,有一盞壁燈,是一隻魚仰頭呼吸的模樣,看起來這莫羅克城很流行這種獸型燈?
沒發現別的異樣,苓孚女士走到門邊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扭。
哐…
門開了,一絲淡淡淡鹹腥味縈繞在鼻尖,苓孚女士心中留意了一下,便出了門……
二樓的走廊上有些昏暗,只有藉着一樓的燈光才能勉強看清大概,四方環型的走廊幾乎沒有遮掩之處,看起來二樓只是單純的居所。
這一點苓孚女士已有預料,事實上,瞳孔之上,那似生命的能量運動源還在底下,比一樓還要下面一點。
下了樓,一樓的結構就要繁複許多,苓孚女士再次確認沒有發現德利萊克莊園主人的蹤跡,遂快速來到一樓的一間屋子裡,堆積了許多雜物的房中,苓孚女士找到了一處地下室的入口,看來目的地終於到了……
紅色的光佈滿了整個地下室,中心處一座無頭的雕像佇立着,那雕像長着魚的尾巴,卻有四肢,手上杵着一個像是糞叉的武器,而雕像前,睡着一個人。
苓孚女士下來後的第一眼便是此景,她很容易便看到,地下室的紅光是那雕像胸口前的一塊菱形的紅色寶石所發出的,這紅光似有干擾人意識的能力,雖然對苓孚女士沒用,但一股雜亂的信息直想鑽進大腦也讓她確定了此事。
看着睡着的儈樂,身上並無傷痕,勻稱的呼吸說明體內也沒多大問題,只是這昏睡之態恐怕與那雕像脫不了干係。
嗯……
這不像是祭祀……那女人把他留在這裡想幹嘛?當壓寨夫婿?
這個念頭沒在苓孚女士腦中多停留半點時間,便被甩出腦海。
把背在身後的芙雅蒂娜取下來,走到雕像前,用這把月神之弓的一側尖端處狠狠地朝那雕像上的紅色寶石一杵。
咔嚓!
紅色寶石瞬間碎裂,屋內霎時間暗淡下來,只有落在地下的碎片還散發着點點紅光。
而一切確如苓孚女士所料,紅色寶石碎裂的剎那,那股令人討厭的感覺便立馬消失,沒發現什麼別的東西,她一把抓住儈樂的後領,將他拖出地下室,然後在堆積的雜物中找到一根繩子,拴在儈樂後領上,接着同樣毫無顧忌,以同樣的方法,從一樓的正門,大搖大擺地將其帶出了德利萊克莊園……
冷風呼呼地刮在臉上,儈樂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景物不斷地變化,然後愕然一擡頭,只見一根長長的繩子系在自己的後領,另一端被人牽在走裡,拖着自己走。
呃……
摸不清頭腦的儈樂小心翼翼道:“苓孚女士,能鬆開繩子,讓我自己走嗎?”
話音剛落,只見苓孚女士回頭道:“你確定要自己走?”
儈樂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難不成自己哪兒出了問題?是腿沒了?還是被掏腎了?
此刻的儈樂有點慌,想急忙起身監察自己的身體,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發力都無法直起身子,甚至身體大部分根本沒有知覺,瞬間他懵了。
見此,苓孚女士笑道:“放心,你身上沒什麼大問題,至少還活着,不是嗎?”
沒什麼大問題,那就是有問題囉?
一時間,儈樂有些生無可戀,於是作鹹魚狀,任由苓孚女士繼續拖着走。
許久之後,儈樂卻感到身上的感覺逐漸回來,手腳也慢慢能感知到了,而同一時間,後領處一鬆,只聞一聲:“接下來自己走吧!”
仰頭一望,後領處的繩子綿延如蛇一般躺在地上,另一端的苓孚女士已經不見人影。
儈樂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立馬起身,脫下衣服,一邊打着噴嚏,一邊把後領處的繩結解開。
阿切!
身上的雞皮疙瘩催促着儈樂加快手上的動作,終於,幾分鐘後,儈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穿好衣服。
哈……
一口長長的冷氣吐出,身上暖和了許多,儈樂這才擡頭一望,不遠處已有房屋的痕跡,他鬆了口氣,還好苓孚女士沒把他丟在荒郊野外,城裡總比城外安全。
不過,這裡也基本是無人區,還是趕緊回去爲妙。
……
來者是客旅館前,精神與肉體雙重疲勞的儈樂看見熟悉的地方,差點淚流滿面,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溼痕,微微低下頭進了旅館。
二樓205號房,儈樂輕輕敲了敲門。
咚咚咚!
吱呀!
一張熟悉的臉,赤着上身,腰間還纏着一圈白布,看起來受了傷。
“畢大哥……你這傷是……”
儈樂心中的一絲不滿散去,他本來因爲與畢朝暉一道而莫名其妙地受罪心懷怨憤,但看到他身上疑似救他所受的傷後,就只餘一絲愧疚,畢竟他是拖後腿的那個。
畢朝暉也算個人精,立馬就明白了儈樂此刻的心思,於是笑道:“沒什麼,進來吧!”
以退爲進,巧妙甩鍋,畢朝暉給自己這番操作滿分。
儈樂不明就裡,只當畢朝暉大度,於是懷着歉疚的心情進了房間。
屋內,衆人齊聚,似乎已經等待他多時,不過衆人見儈樂進來以後,朝他微微點頭,便繼續討論着。
“老闆,之前帶儈樂那小子回來之時,我發現了打傷畢朝暉的那個魚人,不過看它的樣子,好像癡傻了一樣,雙眼無神,坐在地上一動不動……”苓孚女士緩緩地講述着。
完畢,老闆點頭道:“應該與你打碎的那個紅色寶石有關,既然它能迷惑人的意識,難保不能迷惑那魚人的意識……”
畢朝暉接着老闆的話道:“老闆,你的意思是,那魚人或許也只是一個棋子?”
老闆卻笑着搖頭道:“不,若是棋子,當用在該用之處,畢竟照你口述,那魚人的實力在我們中,只有我與苓孚女士才能勝過,如此好用的棋子,犯不着如此輕易捨棄,除非有那種實力的魚人並不罕見……”
畢朝暉也聽明白了,老闆應該是在強調那魚人不是關鍵,很可能只是一個被放出來的煙霧彈。
老闆接着說道:“現在我們整理一下手中的線索,首先,十來年前莫羅克城因爲數起商人莫名死亡的案子,導致今天上下城區格局的出現,其次,當年的幾起案子似乎都與水或者海有關,而德利萊克莊園裡畢朝暉發現的壁畫與當年之事有關,而其餘種種線索似乎都把德利萊克莊園與當年之事聯繫起來,最後,苓孚女士發現的那個惑人心神的紅色寶石,不得不讓人聯想到當年的案子……”
老闆一點一滴地將最近發生的事與獲得的信息逐步串聯,一條指向極強的脈絡展現在衆人面前。
這時,一旁沉思的晉尹突然驚呼道:“當年之事若是有意爲之,那上下城區的建立恐怕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