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無邊血氣與漫天黑雲糾纏、互噬,不肯有分毫相讓,但那步步潰散的黑雲,卻顯示出了一絲疲態,勝敗已顯端倪。
大地之上,透着月光,無窮無盡的鬼兵向着無甲軍衝殺而去,身上鬼氣翻騰,漆黑的眼眶中綠幽幽的火苗陰森恐怖。
就當鬼兵與無甲軍短兵相接之際,只見無邊血氣猛地一縮,接着迅速爆發,一股掃蕩羣鬼之力穿過無數鬼兵的身軀,頓時,寸寸龜裂,化作黑煙,方圓之地爲之一空。
趁此機會,無甲軍步步逼近,任由鬼兵們前赴後繼地撲上去,卻是難有寸進,一波又一波的血氣爆發,簡單卻又高效地清理着鬼兵,不過短短時間內,原本看不見盡頭的鬼兵數量竟有明顯的下降趨勢。
哼!
一聲冷哼從天而降,鬼霧黑雲上空,正值緊要關頭的都城隍單手執百丈旌旗,向下一揮,一股罕世之鬼氣包裹住百丈旌旗,隨即,一道黑芒如刀,向地一劃,橫攔無甲身前,大地頓時開裂,阡陌縱橫,無邊血氣竟有分化的趨勢。
都城隍一舉劃界,讓一直古井無波的無甲軍士臉上有了變化,似是驚歎敵人的偉力,但對於常年征戰的無甲軍來說也僅只於此。
未有號令,彷彿本能一般,無甲軍陣形突然收縮,無邊血氣霎時沸騰起來,翻滾盤涌,那橫攔陣前的凜冽刀芒猝然潰散。
嗯?
雖知無甲軍難纏,但都城隍還是料不到,在無東陵侯的指揮下,竟還有如此實力。
不過還尚在吾掌握範圍內,只是東陵侯一直不出手,是有何算計?
都城隍心中忌憚萬分,但鬼霧黑雲相合還尚需一點時間,可那步步逼近的無邊血氣,以及隱藏在無甲軍內的東陵侯,卻是讓都城隍進退兩難。
沒錯,原本與無甲軍一同出關的東陵侯,此時已經藏匿於那無邊血氣之內,哪怕以都城隍的探查能力,也是無法找到,毫無疑問,對方是在等待出手的機會。
走?還是留?
都城隍一邊冷靜分析,一邊繼續揮舞着百丈旌旗,道道黑芒從天而降,只爲阻攔無甲軍進軍的腳步,同時也是爲了引出藏匿期中的東陵侯。
東陵侯時機把握精準,正中吾之軟肋,但今日之局想要圍殺吾也非易事,東陵侯會做如此沒把握之事嗎?
都城隍心中懷疑起了東陵侯的動機,依祂對東陵侯的瞭解,除非將勝利的可能提升到最大程度,否則一般不會輕易動手,而在鬼門關屹立不搖的情況下,哪怕東陵侯不知其底細,也不該如此魯莽。
畢竟只有自己一位都城隍露面,哪怕真能將自己誅殺在此,也無非是讓剩餘的鬼神更加謹慎,對大局無益,東陵侯不可能如此短視。
如此種種,都城隍不得不猜想東陵侯另有打算,但看這架勢似乎欲誅殺自己也是真事。
看着還在相合的鬼霧黑雲,都城隍以鬼識向瘴谷內其餘幾位都城隍傳遞信息,不管東陵侯有何盤算,幾位都城隍齊聚一堂,要將一個東陵侯與無甲軍拿下也非難事。
隨即,一道玄異的波動自縣城上空向瘴谷方向而去,瞬息而至。
瘴谷內,鬼氣翻涌,通天徹地的鬼門關前,幾道偉岸身影不斷交流着意見。
“你們如何看?”
“東陵侯莫非想將吾等一網打盡,那無甲軍許多手段未出,好似請君入甕之計。”
“但那東陵侯妃未至,僅憑東陵侯一人,想要吃下吾等,是在癡人說夢!”
“嗯?谷陽城那邊還沒消息傳來嗎?”
“暗中送去一人已是麻煩,再多便會暴露在東陵侯那個老狐狸眼皮底下。”
“此話有理,不過眼下祂那邊局勢似乎不妙,吾等要前去支援,還是讓祂撤回?”
“嗯……此倒也不失爲一次良機,吾等齊出手將東陵侯誅殺,爲鬼門關祭血!”
“每錯,或許東陵侯正是算準吾等顧忌,想以此步步蠶食吾等鬼神,端是毒辣。”
“不過萬一有詐,豈非……”
“不用擔心,酆都大帝未曾傳訊吾等,天朝未有援軍,我等又何來顧忌。”
“但酆都大帝已經許久未有傳訊,萬一京城那邊有變,豈不反入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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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鬼門關與酆都大帝締命,如此鬼門關的氣息日益強悍,酆都大帝絕不可能出事,謹言啊!”
“看來是吾憂心了,那接下來吾等要一同出手嗎?”
“不必,留下一人以防不測,剩下之人一齊出手,務必將東陵侯留在此地!”
……
縣城上空,都城隍接到消息,心下一鬆,隨後看向已經逼臨城外一里處的無甲軍,一絲愉悅之感頓上心頭,眼眸中不免帶着一些嘲諷,是對那城下的無甲軍,亦或是那藏匿其中的東陵侯?
一刻鐘過去,吾無甲軍已快兵臨城下,一道聲音自那軍陣中傳出:“萬般鬼神,不過昔日黃花,都城隍何必爲那已註定喪命的酆都大帝如此買賣,不如迴歸朝廷,你看如何?”
都城隍冷言道:“人言東陵侯沙場無敗,何來如此饒舌,莫非昔日戰果,皆是以口舌取勝,吾當真刮目相看!”
“諷刺讓都城隍佔不到任何優勢,如今縣城即將告破,都城隍命在旦夕,爲何不好好考慮考慮?”
眼一眯,東陵侯幾番話術,讓都城隍迷惑更甚,實在摸不清其究竟是和何打算,只好隨口應道:“東陵侯還是省下口舌,吾等鬼神不死,而且朝廷將覆,若東陵侯不嫌棄,那都城隍的位置上有你一席。”
脣槍舌劍,你來我往,同時還有出手阻攔進攻的無甲軍,都城隍一時無暇他顧,腦中對於東陵侯的幾點疑慮頓時埋於最深處。
突然,就在無甲軍終於兵抵縣城之時,天空之上鬼霧黑雲霎時不斷翻涌,陣陣波瀾直向三水關方向透去,隨後幾道偉岸身影從天際緩緩顯形,將整個無甲軍後路阻絕。
不過瞬息,雙方攻守易位,都城隍大聲笑道:“東陵侯,方纔威勢相逼,如今身陷囹圇,此時感想如何?”
或許是已有必勝的把握,諸位都城隍都是臉露輕鬆,饒有興致地看着無甲軍,祂們想看看東陵侯如何作答。
卻料,一聲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爾等龜縮於瘴谷內本侯還當真不好辦,好在此請君入甕之計雖然簡陋,但卻卓有成效,至於本侯的感想……一羣蠢貨!”
話音剛落,只聞一聲:“先生,出手吧!”
隨即,無甲軍陣如夢花破碎,化作無數光絲,貫穿天地,方圓數十里,竟成一片光域,鬼霧黑雲只在剎那間崩潰,幾位都城隍不及反應之際,已被困鎖在了這片光域之中,無法逃離。
此刻虛幻盡沒,原本數量龐大的無甲軍已經不見,只餘兩人身影,泰然站立,看着還停留在天際錯愕的諸位都城隍,東陵侯笑道:“真正的無甲軍已去拔除那幾座縣城裡的鬼神,至於爾等都城隍,就由本侯與先生同誅,還有何遺言儘管講來,本侯不吝給爾等這個機會。”
寥寥數語便將諸位都城隍的命運決定,彷彿在談論街邊的阿貓阿狗,不將其放在眼裡。
“如此言勝還尚早,東陵侯何來自信將吾等一網打盡?”
“哈哈哈哈哈……爾等忌憚之態,不正是本侯的自信所在嗎?”
“哼!這位先生不知何名?當真要與東陵侯一同喪命?”
話鋒終於轉至寧海身上,他一嘆道:“省下威脅的話語,沒那鬼門關,你們毫無生機。”
輕飄飄的話語,似乎說着事實,卻也是最難讓人接受,藐視的姿態讓諸位都城隍皺眉。
“先生不再考慮?”
“何必費言?”
隨即,諸位都城隍眼神一冷,齊齊喝道:“祭城隍令!”
知道東陵侯並非易於,而在其身旁的寧海更是難以測度,對方的自信讓都城隍起手便是驚世之招。
鬼氣重新彌蓋天地,幾道城隍令懸空一現,隨着口頌奇異的鬼文,剎那間,時空彷彿在這一瞬凝滯,隨即,更加陰森的鬼氣自那城隍令內噴薄而出,方圓周遭,凡所觸及的有生物,通通化死。
奪生之能恐怖絕倫,封鎖之力同樣難纏,東陵侯心中一愁,這般出手着實賴皮,雖然他還有底牌,但最多能保證活着離開,但那樣做無疑是將自己的計劃拱手送掉,所以,現在只能看這位仙宗長老大發神威咯!
似乎猜到他的心思,寧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輕聲道:“東陵侯,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寧某能耐,今日便讓你如願!”
東陵侯樂呵呵地笑道:“那就請先生讓本侯一觀。”
話甫落,突然,只聽聞無數嗡嗡地遊離之音盤旋,未及細思,天地霎時一靜,一黑一白,兩色玄異染遍一切色彩,那道道恐怖絕倫的城隍令竟發出陣陣不堪重負的暗啞聲,隨後崩然一碎。
諸位都城隍還來不久驚愕,眼前只餘黑白二色的光柱凌空壓下,無法阻擋,也無法逃離。
隨後一片靜默聲中,籠罩數十里方圓的光域瞬間崩碎,黑白光柱照亮無邊大地,宛如神蹟降世。
東陵侯啞然地看着這一幕,眼前所見,或許只有生平僅有地幾回方見過如此威能,實在是令人嚮往又令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