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磕過頭,又似之前一樣盤腿坐在地上,說道:“你對我家我國皆有大恩,對你叩拜也不爲過,後來事情如何,前輩能否告之,我皇爺,真的,真的讓你一劍給殺了嗎?”風念南搖頭嘆道:”俗話說,知子莫如父,雖然你爹爹計劃巧妙,但你可知道,你爹爹行剌你皇爺密謀計劃他早已事先得知,此事只有我和韋斷橋兩人知道,你爹爹現在恐怕也不知道此事。”弘曆聽了此言,心中比適才聽到行剌之事更加驚異,臉上肌肉突突直跳,張開嘴巴,異駭的說不出話來。風念南接着道:“你現在一定會說,這如何可能,若是你皇爺知道,爲何還會讓我入宮,豈不早就派人殺了你爹爹了。”
弘曆重重點了點頭。風念南道:“那是因爲你皇爺知道自已已病入膏荒,留在世上已經時日不多,縱使沒人剌殺,他也活不長久了。你皇爺駕崩的那天晚上,我在你父帶領之下,混入宮中,你皇爺當時住在乾清宮內,我還未進宮之前,你父已將此處全都換成自已的親信,並將宮女太監俱都趕出此宮,對外宣稱,沒有他的話,誰都不許靠近乾清宮一步。否則格殺勿論。我雖然闖蕩江湖還未逢過敵手,但行剌確實是平生第一次,而且行剌之人又是皇上,所以到你皇爺住處,手心已經全是冷汗。”風念南一邊說着,臉上露出緊張恐懼之色,此事雖然已過十年,但現在重新回想,兀自不能自持。
弘曆雖未參與此事,但見風念南此時神情,自已手心也不自覺有些微溼。風念南接着說道:“當時屋中空無一人,但因爲屋中有燈,所以房屋不是太暗,我見你皇爺躺在牀上,已是骨瘦如柴,臉色暗淡。而且雙眼深陷,我以爲他已處在昏迷狀態,沒想到我剛到他近前,他聽到我腳步之聲,居然睜開眼晴。他雙目雖然無光,但卻如刀一樣鋒利。微弱說道:“你怎纔來,我等你多時了,我知你是來剌殺我的,但剌殺我之前,我有話要和你說。”我聽了此話,不覺全身冷汗直冒,手中的劍差點拋在地上,腦中一片空白,心道:“壞了,我行剌之事如此隱秘,他是如何得知的,憑四皇子那樣精明強幹之人,怎麼會泄露風聲。”你皇爺瞧我神色,猜出我心中所想,只是輕淡一笑,對我說道:“你不必害怕,我得了重病,快要死了,就算你今天不行剌我,恐怕我也活不明日。我玄燁雖然這一生沒有徵殺戰場,但也算做了幾件大事,若是讓我病死,非我所願,所以病死和讓人剌死讓我選擇其一,我情願讓人一劍剌死。”
弘曆聽了此話,不覺之間全身熱血沸騰,康熙的音容笑貌又歷歷在目。風念南接着道:“我見你皇爺心胸如此豁達,不僅也爲之欽佩,心中緊張之感也漸消去。他既然知道行剌之事,當下也不瞞他,將你爹爹對我所說的爲何要行剌道理轉述給他,你皇爺聽罷,長嘆一聲道:“我這個老四,爲人機警,又知道忍辱負重,但就是城府太深,對誰都不信任,他既然讓你來行剌,又抓你的婆娘做什麼,從此可以推斷,他既使當上皇上,恐怕也不會留下一個好名聲,而且我瞧他心事太重,只怕會短命。你皇爺說到此處,便大咳不止,他正值彌留之際,突然說了這麼多話,不覺心胸發悶,呼吸若有若無,我見此大驚,急忙上前,將內力輸送到他的體內。過了好大一會,他的神色才恢復正常。他對我笑道:“你是來殺我的,卻又救我一命,世上之事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他說到此處,指了指牀邊一個小箱子,示意我拿給他。”
弘曆脫口而出道:“莫非那小箱子裡裝的是遺詔不成。”風念南點頭道:“皇子一猜就中,不錯,我拿到你皇爺眼前之後,他示意我打開箱子,原來裡面放了幾十份遺詔,便是似才韋斷橋給他們的那些。你皇爺道:‘我有三十五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每一個皇子都想當皇帝,做阿瑪的怎麼不心疼自已的兒子,所以我給了每一個人一次機會,但是誰能當上,我就不知道了,因爲只要我不死,他們誰都當不上皇上,但若我死了,誰當上皇上我也管不了,天下哪有當兒子的盼自已的爹爹死的,但皇上的兒子就盼着自已的爹爹早死,他們以爲當皇上很容易,其實當皇上很難,尤其是當一個好皇上。更是難上加難。”當時我見他語調消沉,說話間透着一股彌天傷感,我也是心潮起伏。對他說道:“每一個人的命都不同,你也不要太執着了。”他聽了此話,點了點頭,又用顫抖的手從懷中掏出一份與其那幾十份樣式完全不同的詔書,遞到我的手中,對我說:“這是我心中的皇帝人選,你要不要公佈於世,全憑你了。”我將詔書接過,還未來的急細看,他突然用手抓住我的劍,剌進了他的胸口。當時我大吃一驚,待我明白過來,你皇爺已經歸天了。他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是對我說的:“我知道你殺不了我,所以我就不勉強你了。”
風念南講到此處,弘曆感到如做一夢相仿,眼淚情不自禁流了下來,喃喃說道:“想不到我的皇爺功績一生,居然是這樣走的。”二人寂靜片刻,風念南道:“皇子,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你皇爺走時臉上表情很是坦然,想必心中平靜的很。”弘曆擦了一下眼淚,說道:“是。”風念南怕他沉浸此處,不能自拔,又接着向下說道:“我將那些詔書收好之後,正待出去,突然,從牀上鑽出一個人,將我攔住,此人想必你也猜出是誰,便是韋斷橋,韋公公。”
弘曆一怔道:“他,他怎麼在牀底下。”風念南道:“此人對你皇爺忠心耿耿,倒是不假,自你爹爹圍住乾清宮後,他見事情不好,以爲你父是要逼你皇爺寫下遺詔,所以事先藏在牀下,待有人對你皇爺不利,他再挺身而出。但沒有想到會是行剌之事。我與你皇爺所言他俱都聽的清清楚楚,他雖然忠心,只是愚忠,聽你皇爺喜歡行剌了斷,故沒有攔阻。直到在我要走之時,才從牀下鑽了出來。他對我言道:‘若是我出宮之後,作何打算。’此事我沒有想過,故沒有回答。他又問我那份真遺詔寫的什麼內容,因爲我對此人不熟,便含糊其詞。他情知就算真遺詔上面寫的不是四皇子的名字,也改變不了四皇子既將要當皇上的事實。後來便讓我只拿走寫着四皇子名字的詔書,說若是讓四皇子知道每個皇子都有詔書,恐怕要誅殺其它皇子,我聽你皇爺對你爹爹的評價,心中也是不安,四皇子想當皇上,自讓他當去,但若殺兄害弟,卻並非我的本意,我將其它的詔書交給韋斷橋,並讓他立誓這些詔書不得再見天日。他起誓發咒之後,我纔將其它的詔書交到他的手中。沒想到今晚他又將這些詔書交給其它皇子的後人,唉,他已破誓,我纔將這些事說給你聽,否則,我本想至死也不會將此事告訴第二個人知道的。”
他心中保存着這個大秘密,已達十年,這十年來守着如此大的秘密卻不能對任何人說,心中憋了一股悶結之氣。此時說出,感覺全身一陣輕鬆。弘曆聽他將此往事說完,也是久久不語,悶了好大一會,這才說道:“原來我皇阿瑪是這樣當上皇位的。唉、、、、、、。” 風念南道:“我出宮之後,將詔書給了你爹爹,你爹爹瞧見詔書內容,心中大悔,早知你皇爺傳位給他,他如何會做出此行剌之事。此事已過十年,今日說起,便如昨日發生相仿。”弘曆道:“晚輩多謝風前輩將此事告之於我,其實晚輩還有一事不明,若前輩相告,那麼晚輩今晚再無所憾了。”
他話還未說完,風念南便打斷他道:“皇子,你不要問了,我知道你想問的是真遺詔內容,既然你爹爹現在已是皇上,你無論知道還是不知道都無關緊要。皇子以爲如何?”弘曆聽他說話口氣,知他是絕對不會對自已說的,當下也不勉強。衝風念南的一拱手道:“今日我無意中來到此處,得見前輩,又蒙前輩告訴我了我家之前朝往事,晚輩甚是感激,我在此久矣,若還不回去,恐怕那位紫嫣小姐生疑,晚輩這就向前輩告辭了。”弘曆說到此處,站了起來,衝風念南又躬了一下身子,風念南點了點頭,他便要轉身離去,剛走兩步,突在風念南叫道:“皇子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