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禁忌之名】

一支惡魔巡邏隊在腐化的森林中緩緩行進。

這支隊伍裡找不到葛爾甘、劣魔等低階惡魔的身影,全是諸如艾瑞達、惡魔守衛一類的存在,雖然只有寥寥十餘個,堪稱豪華的陣容卻不容小覷。

隊伍最前端,頭領模樣的艾瑞達法師身材極爲高大,甚至比身後的同爲艾瑞達一員的憤怒守衛還略高一些。它步履沉穩,神情肅穆,泛着病態綠芒的雙眼,一遍又一遍地掃視着死寂的森林,警惕十足。

雖然是燃燒軍團中的高階施法者,這頭惡魔佈滿邪能瘡痍的紅褐色皮膚下,也有着虯結的肌肉高高隆起,大臂就如常人大腿一般粗細。這讓任何膽敢挑戰它的人,都不得不面對一個令人無奈的現實——就算不用法術,這頭惡魔的蠻力也夠自己喝一壺了。

走着走着,隊伍中一隻地獄犬突然停住腳步,鼻子抽動兩下,隨即背脊上鋼針一般的鬃毛中就冒出兩根觸手,伸向了森林的某個方向,觸手頂端的帶刺吸盤漲縮不定起來。

領頭的艾瑞達法師眉頭一皺,立即就感知到了什麼,大喝一聲提醒自己的隨從,掌心迅速凝結出了一團邪能,看也不看地朝那個方向甩了出去,同時快步後退。

“Lok tar o’gar!”

林地中炸響了一聲震天的戰吼,一名白髮獸人突然從模糊的光影中現身,朝惡魔發起了勢不可擋的衝鋒,合身一撞,體表閃過一層血紅的光芒,竟將邪能法術生生衝散,而後手起斧落,幾名蜂擁保護頭領憤怒守衛,瞬間便身首異處。

艾瑞達法師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施放下一個法術,就覺得脖頸一涼,整個世界都天旋地轉了起來,直至視線與地面平齊,才發現自己無頭的身體後,站着一個手持古怪武器的瘦高巨魔……

那柄武器的鋒刃上,還沾着從自己頸動脈噴涌出來的綠色魔血。

隨着靈魂與肉體的分離,來自扭曲虛空的吸力越來越強烈。一旦在現實世界中被殺死,所有惡魔的靈魂就都會返回扭曲虛空,在漫長的歲月中積攢邪能凝聚形體,等待又一次新生的到來。

在艾澤拉斯停留的最後一分多鐘時間裡,艾瑞達法師看到,一羣凡人不費吹灰之力地全殲了自己的十幾名隨從……

其中一個身影讓它有種……奇特的熟悉感。

這個頭戴眼罩的暗夜精靈狂野地揮舞着一對邪能雙刃,砍瓜切菜一般宰殺幾名惡魔守衛,隨後猛地回身,攥住一隻想要從背後偷襲自己的地獄犬的觸鬚,面露瘋狂地往裡注入魔力。

“雜種,想要魔力,我就給你魔力!”

地獄犬就像氣球一樣飛速膨脹起來,最終“砰”的一聲四分五裂,腐臭的碎肉、魔血暴濺開來。

艾瑞達法師猛然想起,那對雙刃好像是軍團一萬年前“陣亡”過一次的末日守衛統領,埃辛諾斯的武器。那麼……它現任持有者的名字,就呼之欲出了,正是那個在一萬年前投靠軍團,最終又背叛軍團的可惡傢伙……

它的感知越來越模糊,但當看到一個長耳朵白皮膚的瘦高凡人從視線中經過時,本已擴散的瞳孔,迴光返照一般,猛地爆發出了最後的驚恐之色,下意識囁嚅着嘴脣,說出了一個被惡魔引爲禁忌的名字。

只不過它身首已然分離,沒有肺部空氣擾動的聲帶,也僅僅是一條懸掛在脖子碎肉中的條狀物而已。沒人能聽清,這名艾瑞達法師臨死前究竟說了些什麼,只是看到它臨死的表情,有驚駭,有恐懼,也有着深深疑惑。

……

“安格瑪,待在我身後!一線的戰鬥不需要你插手!像其他法師那樣負責輔助火力支援就好……少放點法術,節省你的法力……你到底有沒有聽到?”

羅寧一邊吼叫一邊甩手放出一記奧術衝擊,飛躍而來的末日守衛登時被空氣中涌現的魔力流擊落,墜地壓倒了一大片灌木。

達拉然還安然無恙的日子裡,與愛妻溫蕾薩共同擔任達拉然使節的羅寧,就與擔任凱爾薩斯的顧問的安格瑪多有接觸,並對這個認識水平很高的年輕人很有好感。

那時的安格瑪,在羅寧看賴還僅僅是一個年輕得不能再年輕的高等精靈,後來天災危機到來,第三次戰爭打響,這個優秀的年輕人便在紛亂中快速成長了起來,逐漸嶄露頭角,承擔要職,一次又一次讓羅寧刮目相看。

可不管怎麼樣,羅寧還是沒辦法將對他的印象,和以往那個看起來有些文弱的高等精靈區分開來。他原本是不太同意安格瑪參與這次危險的行動的,對一個沒有太多戰鬥經驗的年輕法師而言,此行太過兇險。

果不其然,兩人的第一次並肩戰鬥,就讓羅寧確定了心裡的想法。不管是三席魔導師也好,血精靈遠征隊伍的負責人也罷,除去這些看起來高高在上的職稱,安格瑪果然還是太過年輕,經驗匱乏。

戰鬥打響已經有十幾分鍾了,方圓數百米的惡魔全都被吸引過來了。每分每秒都會有大量惡魔倒在衆人突進的路途中,但一個惡魔死了,還會有更多惡魔蜂擁而至。

戰鬥過程中,最讓羅寧擔憂,或者說最讓羅寧不滿的,便是安格瑪的戰鬥方式。在他的身上,羅寧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魯莽、毛躁,而且不計後果!

只顧法術殺傷力與火力密度,卻一點也不懂得節省法力,這是所有法師的大忌。要知道這可是一場瞬息萬變的危險戰鬥,還沒臨近核心區域,就以這樣的速度傾瀉法術,當威脅最大的敵人現身,一名法力消耗殆盡的法師,連自保都成問題。

羅寧甚至懷疑他是怎麼從奎爾薩拉斯最高等的魔法學府順利畢業的。雖然羅寧沒去過法瑟林魔法學院,但也知道奎爾薩拉斯對法師戰鬥能力的考校嚴格到了一定程度,畢竟奎爾薩拉斯與達拉然不同,他們時刻面臨着巨魔的威脅,大多數學成的法師,或多或少都會參與一些戰鬥。

突然,一頭地獄犬溜到了羅寧身邊,他剛意識到危機來臨,安格瑪就作出了反應,以恰到好處的推力戲法讓地獄犬立足不穩,趁此良機,就像一名身手敏捷的戰士那樣,抽出烈焰之擊快步上前,斬斷了所有伸向羅寧的觸鬚,還朝地獄犬的血盆大口裡扔進了一顆火球。

完成這一切後,安格瑪停都不停,又投入到了下一處戰局。這次不僅法術不要錢似的狂扔,還時不時與惡魔近身搏殺,看的羅寧眼皮狂跳。

“你……不要命了嗎?”羅寧大聲喊道。

哪個法師不是儘可能地規避近身搏殺?可安格瑪卻在反其道而行之,算上剛剛的那個,他已經在戰鬥中犯下了兩個致命錯誤。要不是戰事緊急,羅寧一定會把他拉到一旁,好好訓斥一通。

戰場可不是兒戲!

“安格……瑪,你是一名法師,千萬不……算了。”

耳邊法術呼嘯,遠處喊殺漫天,戰場上一片混亂,羅寧的聲音根本傳不過去,自己又被正面的惡魔牢牢牽制着,只得作罷,憂心忡忡地分出一部分心神,關注着魯莽的安格瑪,隨時準備施法救助。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羅寧驚訝的發現,安格瑪的法術仍然層出不窮,大殺傷力的塑能系法術一個接一個,看起來精神飽滿,哪有半點法力損耗嚴重的樣子?

這讓他不免產生了相當怪異的恍惚感,本能地覺得自己記憶錯亂了。他可是記得,從戰鬥一開始,安格瑪便是一直以這種足以媲美半隊法師的法術密度施法攻擊的,宛若一個人形炮臺……

別說一名史詩等階的法師,就連剛踏入傳奇領域不久的羅寧,自問都做不到這一點。

這也太持久了吧……怎麼可能?

更讓羅寧震驚的是,安格瑪近身戰鬥時的動作雖然僵硬,一眼就能看出是沒受過正規訓練的,但不論力量、速度,卻都非常優秀。他甚至眼睜睜看到安格瑪用烈焰之擊,硬接住了一個憤怒守衛勢大力沉的劈砍,反手就是一記貼住對方肋部的火焰衝擊,直接在那頭惡魔的胸口上轟出了一個大洞……

“他究竟有多少法力?”

早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羅寧,只覺得自己對“法師”認知,在今天被徹底顛覆了。

……

不止羅寧,其他許多人也注意到了這個在戰場上四處遊走支援,給戰局帶來了很大幫助,法師不像法師,戰士不像戰士的傢伙。

“‘血精靈先知’,你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麼弱啊。”一次擦肩而過的機會,同時與好幾頭惡魔交手的暗影獵手洛坎竟然還有閒心,和安格瑪開了個玩笑。

“暗影獵手,您倒是和傳聞中一樣強。”

安格瑪反制了遠處一名艾瑞達施放的法術,趁着編織法術反擊的時間抽空說道。

“哈哈哈,我只是個籍籍無名的暗影獵手而已,我可不覺得我的名聲會傳到東大陸……你是不是早就預見到,我會在這場戰鬥中大展神威了?怎麼樣,我殺的是不是比那頭大狗熊要多?”

說着洛坎腳步一轉,把後背完全交給了安格瑪,同時也分擔了他的大部分壓力。

安格瑪知道他是在指已經變形爲巨熊形態,正與一大羣惡魔廝殺的布羅爾·熊皮,但卻沒時間回話,抓住洛坎爲他爭取空間的良機,以一記加強版的奧爆術清空了周圍的惡魔。

“看來我們很有默契!有空一定要來回音羣島做客,沃金會很歡迎你的!”

說完洛坎就一個箭步衝向了另一處戰團,去支援薩魯法爾兄弟了。

安格瑪笑了一聲,他早先還以爲,這位深受沃金和薩爾器重的暗影獵手,性格就像他的職業定位一樣,沉默寡言,陰森可怖,一接觸才發現洛坎不僅很好相處,還非常健談。

他掃視了一眼戰場,惡魔已經比剛纔少了很多,零星的戰鬥應該很快就會結束。呈斜向下延伸的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倒了一地惡魔屍體,特別行動隊伍卻幾乎沒有任何傷亡。

其中殺敵數量最多的,無疑就是位於尖刀位置的薩魯法爾兄弟,他們所過之處,沒有一具惡魔屍體是完整的。這兩位年過半百的傳奇戰士,或許體能已不再處於巔峰狀態,但對於戰鬥的理解之深、經驗之豐富,都令人欽佩不已。

與羅寧的擔憂截然相反的是,即使他一直集中施法,也不過只消耗了四分之一的法力而已,太陽井精華傍身,他基本不用擔心法力的問題。

可惜太陽井精華給肉體帶來的增強,就沒有那麼顯著了。

臨近獸穴之際,安格瑪稍作喘息,不準備再通過近身戰鬥的方式增強戰鬥經驗了。因爲他已經感到有些疲憊了,再這樣下去,就會影響到被他視爲根本的施法能力。

“想不到……你們竟然會自己送上門來。”

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由遠及近,緊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就從密林中現身,二話不說,手中持握着的顱骨綠光一閃,放出一大片裹挾着腐臭氣息的蝙蝠,向衆人飛速襲來。

躲閃已然來不及,就在衆人各施手段,準備硬扛這記邪能法術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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