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納留斯，艾森娜。”安格瑪微微頷首。
塞納留斯自不用多說，是艾澤拉斯衆生十分熟悉的一位半神。在暗夜精靈、牛頭人乃至巨魔等族的成長過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引導作用。
而艾森娜則不那麼有名氣，經常有人把她和百鳥之王艾維娜弄混。
從外表看，她就像是一個小精靈，被稱爲“精靈之母”。實際上，這種稱呼容易引發歧義，因爲這個精靈，是自然之魂的另一種叫法，而非以暗夜精靈爲代表的精靈種的統稱。或者換種叫法，稱她爲“自然之魂之母”其實是更貼切的。
人們的之所以會混淆這兩個概念，很大程度是由於後世隨着德魯伊自然之道的盛行，許多貼近自然的暗夜精靈，在死後靈魂都會與自然結合，進入自然輪迴，擁有與自然之魂一般無二的本質。
而這一切的根源，完全在於三位龍王對栽種在新永恆之井上的世界樹諾達希爾施放的祝福。祝福讓暗夜精靈一族徹底與其密不可分，而世界樹可以算作艾澤拉斯自然的具象，與其緊密相連，就等於和艾澤拉斯的自然聯結到了一起。
塞納留斯直接拿着號角迎了上來，問道：“你在永恆之眼說的事情，給了我很大啓發。在另一條時間線裡，我們真的使用這隻號角擊敗過阿克蒙德？”
“當然，”安格瑪點頭，“字字不假。”
“看來我們的推斷是對的，”塞納留斯與艾森娜對視一眼，旋即解釋起來，“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淨化遭到邪能腐化的土地。我發現，如果自然能量聚集到一定程度，就能以湮滅的方式變相淨化邪能帶來的腐化。”
安格瑪知道這很正常，用本源力量的知識就可以解釋原因。
光暗交織，分化六大本源力量。光演化聖光、秩序、生。暗演化虛空、混亂、死。兩大陣營彼此對立，但也可以和同陣營的本源力量相輔相成。
塞納留斯所說的自然能量，就是“生”領域的具象能量。雖然其絕對對立的本源領域是死，但因“所屬陣營”的迥異，還是能與邪能發生一定程度上的中和反應，聖光同理。只不過效率都不如秩序（奧術能量）那麼高罷了。
這一點，也是困擾了安格瑪很長時間的問題。他體內的秩序之力，並不與暗影絕對對立。兩者形成的均衡局面並不算是穩固。他常常想，如果體內能再有一股神聖能量均衡暗影本源，那自己也會好受得多。
“這隻號角，是我與艾森娜在許多年前，用一個死去的初代牛類生靈的左角製成的。它可以召喚數百公里範圍內的自然之魂。”塞納留斯將號角遞給了安格瑪。
號角入手十分沉重，快有常人半個身子大了，也不知是由什麼獸角製成的，唯一可知的是，這個生物在生前一定體型龐碩。淺綠色的自然能量流轉其上，寬口處鑲着一圈鐫刻細密符文的盡數鑲邊。
安格瑪知道這個號角的名稱。
後世人將其稱爲“塞納留斯的號角”，在正史的海加爾山之戰中，瑪法里奧將其吹響後，成千上萬的自然之魂聚集而來，以自爆湮滅了阿克蒙德在實體世界的形體，將其放逐回扭曲虛空。
“海加爾山是艾澤拉斯自然能量最爲濃郁的地區，在那裡使用這隻號角，可以召來足以湮滅組成阿克蒙德形體的邪能的海量自然之魂。但……”塞納留斯搖了搖頭，“這裡是卡多雷帝國的核心腹地，自然本就因暗夜精靈的發展與土地改造，而有所衰退。特別當暗夜精靈發展出輝煌的奧法文明後，就更是如此了。”
安格瑪表示認同。
塞納留斯的號角，實際上可以算是某種召喚以自然之魂爲載體的自然能量的功能性神器。可這裡並不是自然的主場，如果在這裡使用這隻號角，所召喚出的自然之魂，或許只能對阿克蒙德和基爾加丹那等存在造成一定傷害，而無法將其擊殺。
具體數值，由於不熟悉自然領域，他不好預估。
“但不管如何，這總歸是一件對抗燃燒軍團的利器。如果阿克蒙德與基爾加丹對我們發起突襲，說不定，它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塞納留斯說道，“好了，時候不早了，讓我們展開儀式，儘快將你們送入翡翠夢境吧。”
安格瑪點點頭，看向瑪法里奧。後者顯得很緊張，雖然已經在其中徜徉過許多次，但他從沒像今天這樣，即將直面這個世界最可怕的危險。
衆人來到一片林地，裡面有許多叢林守護者和樹妖正在忙碌，都是塞納留斯的子嗣。
說起來，這也算是一樁艾澤拉斯的“千古奇案”。人們都知道，塞納留斯的子女，男性（雄性）就是沉着冷靜的叢林守護者，女性（雌性）就是活潑可愛至極的樹妖，可沒人知道……他們的母親是誰。
林地中央，擺放着兩塊頂部平坦的長方形青石，上面佈滿柔軟的青苔，旁邊撒了一圈散發着幽香的花瓣，青石下方還墊着許多種類紛繁的樹枝、花草，各種各樣的植物。
在塞納留斯的引領下，安格瑪和瑪法里奧分別選擇一個，躺了下去，並閉上了眼睛。
“記住平時的訓練。”塞納留斯鄭重地對愛徒說道。
瑪法里奧沉沉點頭。
而後塞納留斯轉向安格瑪，“我能察覺到，你擁有一個十分強大的靈魂。而且你說，你的靈魂曾在無所依託的情況下，長時間遊離於實體世界。這份經驗有助於你在翡翠夢境中穿行。現在，清空思緒，放鬆心神……我會用自然法術，將你攝入翡翠夢境。”
說着，森林之王緩緩揮動起了樹枝一般的左臂。微風拂面，恍惚間，依照所言放鬆下來的安格瑪，鼻間的花草芬芳越發濃郁，耳畔也響起了鶯歌燕語，剛開始是在天邊，而後緩緩靠近，將自己完全包裹在內。
軟綿綿的感覺，承載着他緩緩上升，上升，再上升。就好像睡在一張有生以來睡過的最柔軟的大牀上……
他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意識越來越恍惚，不由緩緩眨了下眼睛。
……
這過程只不過短短的半秒鐘而已，可再度睜開雙眼時，自己卻已經出現在了一個霧靄濃濃，入目一片盎然綠意的夢幻世界裡。
森林還是那片森林，自己的肉身就躺在下面的那塊大青石上，塞納留斯和艾森娜也在持續進行着法術。只不過，感官接收到的一切信息、一切景物都彷彿隔着一層綠色的紗幔，看不真切。
違和感十足，打心底裡覺得這是一個虛妄的世界，唯有自己靈魂所在的方寸之地，纔是這個世界裡唯一的真實所在。
某個金黃色的光源，將周遭景物照得纖毫畢現。過了一會，他才意識到，金色光輝就是從自己體內發出的。
“先——知——！”身旁傳來呼喚聲。
安格瑪扭頭看去，只見瑪法里奧的靈魂就飄在自己身旁。說話時的樣子就像慢動作，聲音也拖了長音。
“您——得——盡——快——適——應——！”
不得不說，這種感官體驗非常奇特。就好像周遭的時間流速都被放慢了。
安格瑪明白過來，瑪法里奧這是在提醒，自己還沒有徹底進入翡翠夢境。他沉思片刻，意識到這或許是潛意識作怪，旋即盡力消除心底的違和感，過了半晌，周遭的時間流逝速度終於正常了，而自己的靈魂，也不再被限制在肉體周遭的幾米範圍內。
“呼……您接受的很快。第一次進入翡翠夢境時，我花了好幾個小時時間，才徹底擺脫潛意識的桎梏，”瑪法里奧說道，指了指他身上的金色光輝，“您的靈魂真的很強大，您能不能……設法隱藏一下？否則惡魔恐怕很容易就能發現我們。”
安格瑪閉目片刻，半晌後金色光輝已盡數收斂。
“記得自己的任務嗎？”安格瑪鄭重的說道，“我的靈魂過於強大，或許很難逃過阿克蒙德那等存在的觀察。但你不同。如果我被發現的話，你務必隱藏好自己。
凡事以自保爲先，偵查傳送門其次，收集惡魔兵力情報再次。到時候隨機應變，明白了嗎？”
“明白了。”瑪法里奧鄭重點頭。
兩人隨即朝辛·艾薩琳地區飛去。在翡翠夢境中，用“飛”表述兩人的行爲，無疑有些不太貼切。
兩人的精神，似乎構成了一個整體，心中想着永恆之井，翡翠色的霧靄一卷，支離破碎的夢境即在眼前交織了永恆之井及辛·艾薩琳的恢弘景象。
兩人就這樣抵達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道碩大無朋的傳送門，內裡顯現出扭曲虛空一角的可怖景象。代表邪能能量的病態深綠色，從中噴吐而出，完全掩蓋了永恆之井的顏色。
代表永恆之井魔力的湛藍色光芒，除了極少部分向外輻散以外，絕大部分都向傳送門涌去，並在半途被同化爲同樣的深綠色。
放眼望去，視野範圍內，沒有一絲一毫的自然能量，全部被邪能逼壓得毫無存身之地。
廢墟里，惡魔數不勝數。每一個惡魔，就是一個深綠色的光點，弱的暗淡，強的明亮，在紗幔籠罩的夢境背景裡清晰可辨。而其中一些光點，遠比其他光點明亮許多倍，約有二三十個。
發現其中一個光點，竟是曾在蘇拉瑪西郊森林裡與塞納留斯一戰的瑪諾洛斯後，安格瑪不由微微皺眉。這意味着……至少有二三十個與瑪諾洛斯實力相仿的高階惡魔統領，來到了艾澤拉斯。這可比原先預估的要多。
那麼……
阿克蒙德和基爾加丹在哪？
隨着漸漸適應在翡翠夢境中的視覺能力，他終於找到了其中一位軍團副手。就在傳送門下方，是一個在傳送門的邪能洪流中，數十米高的深綠色輪廓，要不仔細看，還真分辨不出來。
但另一個又在哪？
安格瑪突然覺得不安起來。
“看那邊，”他指向皇宮，“看到了嗎？那個能量波動幾乎不弱於傳送門的輪廓，就是阿克蒙德與基爾加丹中的一個。果然在鞏固傳送門，我們可能沒辦法收集傳送門參數數據了。
這樣，你去西、北兩個城區，我去東、南兩個城區，儘可能收集情報。從惡魔的種類，到數量。如果遇到不認識的惡魔，也要儘可能用語言將其描述出來，懂嗎？不管進展如何，半個小時後，我們……”
他頓了一下，伸手指向辛·艾薩琳西南角一處防禦薄弱點。
“……在那裡匯合。遇到危險的話，不必彼此通知，直接返回。”
“但是先知，想要進一步靠近首都，我們就得進入更深層次的夢境了。”瑪法里奧皺眉說道。
“怎麼進？”
“接受自然，接受夢境，感受自然的牽引，讓潛意識帶您前往更本質的艾澤拉斯。”瑪法里奧講解起來。
安格瑪有種幼時聽魔法課程的感覺，雖然體內聖樹精華使然，前者本就是在太陽井的滋養下長大，堪稱奎爾薩拉斯萬樹之靈的存在，在其幫助下，自己不至於說和翡翠夢境格格不入，但再怎麼說，也是第一次進來。
他忽然靈機一動，把精神沉浸到靈魂內，遠距離感知存乎於肉身之中的聖樹精華，竭力找尋聖樹精華與翡翠夢境的共通點，並抓住聖樹精華中傳出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召喚，讓潛意識指揮自己的靈魂……
不多時，眼前景色就變化了起來。
霧靄每一次升起、消散，翡翠色的紗幔就厚實一分，視野隨之變得越發模糊。
安格瑪感覺到，自己和肉身的聯繫，正在以令人髮指的速度削弱，頓時明白過來，這是深入翡翠夢境的體現。
剛開始，因邪能太過於壯大，幾乎鳩佔鵲巢，成爲永恆之井周邊地區的唯一本源力量，此地幾乎沒有任何自然能量存在。
但隨着不斷深入夢境，自然能量從無到有，從有到濃……到了最後，除了永恆之井仍清晰可見，那個傳送門已經變得非常模糊。哪還有密密麻麻的綠點，除了那個疑似阿克蒙德或基爾加丹的輪廓還能看出來，上至高階惡魔統領，下至普通的惡魔，全都變得微不可查。
辛·艾薩琳的廢墟虛幻不已，彷彿一觸即破的夢幻泡影，非常不真實。
很少有東西能影響到深層夢境，翡翠夢境的深層，會揭示出艾澤拉斯最原初的模樣。
無盡的曠野、此起彼伏的丘陵、豐茂的植被……這盛景完全與辛·艾薩琳廢墟的虛影重合在了一起，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安格瑪知道，若沒有暗夜精靈存在，若沒有生靈的影響，艾澤拉斯就將演化成深層夢境裡揭示的這樣。
瑪法里奧廢了很大功夫，才追上安格瑪。本能作祟，在夢境裡雖然不用呼吸，但心靈疲憊的他還是氣喘吁吁，“先知……您真的……是第一次進入翡翠夢境嗎？呼……您太快了，我甚至有些擔心你會迷失在夢境裡。”
“要是迷失了，又怎麼辦？”說話間，安格瑪一直掃視個不停。
進入深層夢境，可以躲過惡魔的探查。但相應的，辨別夢境與現實的難度，也會呈指數級增加。
“想象您珍視的事物。我想如果我們遇到危險，老師會在外面呼喚我們的。那種感覺就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繩子。緊緊抓住‘繩子’，就能脫身了，我……只能這麼描述。”瑪法里奧回答道。
“我知道了，”安格瑪點頭，“那就先進入辛·艾薩琳，隨後按照計劃分頭行動吧。”
“好。”
說罷，兩人朝虛幻不已的辛·艾薩琳廢墟飛去。
安格瑪並不想把傳送門選爲自己的第一偵查目標。
伊瑟拉是夢境守護者，在翡翠夢境裡，她的能力得以盡數發揮，堪稱是如魚得水。可即便如此，也還是被阿克蒙德與基爾加丹發現了。
自己呢，實力更多還是體現在了肉體內的秩序之力與暗影本源上，靈魂是強大了一點，但不論如何，在翡翠夢境裡也不可能強過伊瑟拉，遑論在阿克蒙德和基爾加丹的眼皮子底下隱匿。
在靠近傳送門收集數據，並被那個不知是阿克蒙德還是基爾加丹的存在發現以前，自己還是儘可能多收集一些其他情報。
連連繞開感知範圍內有可能察覺到自己存在的邪能偵測裝置和法術後，安格瑪與瑪法里奧穿過惡魔防禦圈的薄弱處，一頭扎進了皇宮外圍。
看身側那道虛幻的城牆，這裡應該是皇宮西北角的牆根外。
安格瑪分辨了一下方向，正要和瑪法里奧分頭行動，就感知到了無比熟悉的能量波動，竟然是……巨龍之魂？！
一股能量總量雖然不多，卻精純到無以復加的可怕地步的邪能緊隨其後，從傳送門中涌出，直指皇宮深處。
一秒後，皇宮裡傳出了一聲痛苦至極的嘶吼。
兩人都是一愣。
因爲那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
安格瑪熟悉。
瑪法里奧更熟悉。
“是，”瑪法里奧望向傳來嘶吼的方向，目瞪欲裂，顫聲說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