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兒……傷得重不重?”突然一陣綿軟的聲音從懷裡傳了出來,雖是如此惡劣的環境,仍讓人感到嬌甜膩人。
問他的當然是曲玲瓏了。蕭秋雪低下頭看向這個正怯怯看着他,手指着他右肩的美女,奇怪問道:“受傷?我什麼時候受傷了?”
“這兒啊。你別騙我了,剛纔突圍的時候,有個人砍向我的脖子,你用左肩擋了一下。那,你看,血都把你的衣服浸透了。”曲玲瓏急忙說道。
蕭秋雪低頭掃了眼左肩,難得微有些破損的部位讓他想起了剛纔發生的事。
剛纔從人羣裡突圍時,有個傢伙一刀砍向途中醒過來的曲玲瓏,大概想以此牽制蕭秋雪的精力,最少讓這美女驚叫兩聲,擾亂一下蕭秋雪的心神也好。可這美女頭腦也算十分清醒,知道這樣的時刻不能讓蕭秋雪分神,所以咬緊銀牙不出一聲,眼看這鋒利的鋼刀直奔自己的脖子而來。
其實蕭秋雪早注意到了,可他一直裝着沒留意到。他想再試試這曲玲瓏,畢竟還是有點不放心。可誰知那傢伙連一絲遲緩的神色都沒有,毫不猶豫地向曲玲瓏的脖子砍來。可見,這美女的確是顆不知情的可憐的棋子,完不成任務就被毫不留情的犧牲了。這應該是這羣人事先計劃好的,而把曲玲瓏蒙在了鼓裡。
因此幾乎刀鋒就要貼上曲玲瓏的肌膚了,蕭秋雪才一晃左肩,將那刀卸開。事出突然,也因此肩上的衣服微有破損。
蕭秋雪暗歎一聲,說道:“真的沒有,不信你摸摸,上面的血全是那羣傢伙的。”
曲玲瓏擡起手慢慢的伸了過去,輕輕碰了幾下,證實蕭秋雪所言非虛,這才收回了手。不過馬上,這美女的眼眶就紅了,一串晶瑩如玉的淚珠順着臉龐滑落了下來。顯然她也想到那時的情景,明白了自己是個多麼可悲的角色。
緩緩褪下那枚被蕭秋雪識破裝有一根毒針的蓮花戒指,把它扔進遠處的火堆裡,曲玲瓏一把摟住蕭秋雪的身體,把頭埋到他的胸膛上痛哭起來。悽哀之聲,有若天鵝死前的悲鳴一般,讓人魂斷神傷。
蕭秋雪緊緊摟住這個可憐的風月女子,心下惻然。一個周嘯也許當初她還可以稍微拒絕一下,但再加上一個姚元衝……這世上,不知有多少像她這樣任由別人擺佈的可憐人,她們的命運,就只有像那無根的浮萍般,任由老天爺了。
望着這還有一百多米就可以衝出去的小街,和身前一圈火堆,蕭秋雪靜靜地思索着脫身的辦法。
懷裡的曲玲瓏哭了一會,然後擡起頭說道:“要不我們找處房子躲躲,等到明天天亮了再……”
“不行,躲進房子那是自陷死地。他們只要用人死死圍住,再放上一把火,你就跑都沒得跑了,絕對等不到明天。”蕭秋雪搖搖頭道。
“也對……”曲玲瓏哽聲道,“而且開始我聽他們說,那周嘯通過他父親,讓電信局對這片地方以線路檢修的名義掐斷了所有線路,我們就算去房子裡找到電話也沒法和外面聯繫。”
孃的,夠狠,想得還蠻周到的嘛。蕭秋雪原先還真有過這方面的念頭。
“從屋頂上走也不行,我聽他們說,在屋頂上不但也佈置了許多人,還有不少弓弩,你一上去,只怕會被射得像馬蜂窩一樣。”曲玲瓏又說道。
這個我早就有所察覺,所以根本想都沒想,蕭秋雪暗道。這小街不寬,而且人多,障礙也多,否則那些弓弩早就射下來了。
如果覆雨劍在手就好了,老子早就一鼓作氣殺出去了,孃的,幹嘛中學不準帶兵器入學校嘛,真是煩人,蕭秋雪暗自懊惱了一下。
哪知他剛想到這裡,忽地一道白影從他身後一處鋪子的窗戶裡射了出來,直撲蕭秋雪的懷中。窩在蕭秋雪懷裡的曲玲瓏被嚇了一大跳,差點尖叫出聲來,被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巴,搖頭示意她別出聲後才鬆開。
來的是雪兒,這小可愛正站在蕭秋雪平躺於地上的腿上,衝着自己的主人做着鬼臉。更讓蕭秋雪欣喜的是,小傢伙兩隻前爪中,抱着他的覆雨劍!
原來向玉婉自從得知蕭秋雪的麻煩事後,雖然被蕭秋雪不讓去接送,但她暗地裡訓練雪兒每晚出去,跟在蕭秋雪身後回家,有意外時雪兒可以回家通知她。今天向玉婉有事要加班,雪兒倒是牢記美女的訓導,照例跑了出來迎接自己的主人。發現蕭秋雪和人打起來後,機靈的小傢伙趕緊回家把覆雨劍抱了出來。
蕭秋雪一把抱過小傢伙,狠狠地在它臉上親了一口。拿過覆雨劍,和曲玲瓏輕聲解釋了幾句雪兒的來歷後,就把小傢伙塞到了美女的懷裡。和向玉婉一樣,弄清了事情的曲玲瓏也喜歡上了這可愛的傢伙,連帶悲傷的心情也疏緩了許多,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時,有人在弧形火堆對面的屋檐下說話了:“怎麼,難道你以爲這幾堆小火苗能保你平安嗎?乖乖地滾出來,也許我們少主高興了,賞你個全屍。否則,就賞給狗吃!”這人說話的聲音好似嘴裡同時嚼着沙石一般,尖利刺耳,讓人聽得難受至極。
蕭秋雪冷冷一笑,牽着曲玲瓏站了起來,把她掩在身後,踢散了一處火堆,走了出去。
對面並排站着三人,中間是一身形瘦小,面容枯槁,頭上稀稀拉拉幾根銀髮的老頭,此人就是剛纔說話之人,『枯竹翁』範於,天蓮宗左護法,一身『枯木落魂功』橫行江湖數十年,罕逢敵手。
他左側是一個一團福態,好似個富家翁一般,圓臉笑嘻嘻的老者,“笑面虎”宗寬,天蓮宗『三色蓮花』裡『彩蓮』的蓮主,他身後的奇門兵刃『追命鬼爪』在江湖上也是兇名卓著。
站在範於右側的是一滿臉病容,臘黃的臉上一臉苦相的中年漢子,微微佝僂的身軀使得他看上去更像個癆病鬼一般。此人名爲趙海隱,人稱“病君子”,背上的『君子奪命劍』使起來那可是招招致人於死地,半點君子風範都沒有。他是蟠龍會的二當家,原本埋伏在蕭秋雪進來的街那端,防止蕭秋雪往後逃跑。不過周嘯看到自己手下四大護法裡的兩員大將『陰陽雙絕』都幾乎成了廢人,肺都要氣炸了,而且看蕭秋雪這樣子也不會再往回撤了,也就把他調到了前面來,和天蓮宗的二老一齊出現,以圖穩妥。
他和姚元衝都明白到了這個地步,那些小嘍囉是不管什麼用了,只有靠這些高手出馬了。不過他們還是把在後面和屋頂埋伏的人留了下來,不能不說他們非常慎重了。
這三人緩緩走到蕭秋雪身前十餘米開外,呈一內凹的弧形站住,隱隱將蕭秋雪罩住。
那宗寬此時說道:“蕭秋雪你若不乖乖束手就擒,休怪我們抓住你後將你削去四肢做成人棍,扔在那龍蟠大街上。”此人說出如此狠毒之語的時候,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不愧他“笑面虎”的稱號。
趙海隱陰沉着臉看着蕭秋雪,狠聲道:“你重創我蟠龍會會中干將,就算爬今天也別想爬出這條街去!”
範於這回沒有說話。本來在他一開始看來,搬動兩派中如此多的人力,還招來他們這些幫中的壁柱,對付這麼一個毛頭少年,實在有些小題大作了。原本出於少主的面子,他纔來壓壓陣而已。結果沒想到經過方纔一番激鬥,這少年的實力遠超他起初的想象,沒辦法只好親自出手了。
本來他還以爲自己這三人一露面,這少年就算不當場嚇得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也該面露驚懼,想法逃跑纔是。可他沒有從眼前這少年臉上看到絲毫畏懼的表情,反而如一汪深潭般寂靜無痕。
非但如此,他還發現,這少年望向他們的目光中,有種怪異的神色。
嘲諷。
他大感不妥,卻又不知問題出在哪兒。
突然,他發現這少年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連鞘寶劍。他心中咯噔一下,正要出聲
喝問的時候,就見眼前一花。
一柄五尺來長,劍身狹窄,精芒四射的寶劍宛如魔術般落到了這少年手中。
劍尖一轉,一陣尖銳的嘯聲由弱至強,響徹整條小街,隨即一點銀芒暴開,轉眼便化作滿天細碎的光雨,如鮮花般盛開在這天地之間。
覆雨劍現。
範於終於明白了這少年眼中那一縷嘲諷之色的含意,不過他再也沒時間感慨了。
面對蕭秋雪有如滔天巨浪般的攻勢,他絲毫感覺不到身旁兩人對他有什麼幫助,就好像自己獨自面對這眩目的光點一般。但他清楚的知道,身旁的兩人同樣被這玄異莫測的劍法攻擊得叫苦連天,這少年絕非單獨挑上了自己,而是同時攻向他們三人。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武功?這究竟是個怎樣的少年?他真的還只是個高中學生嗎?範於心生寒意,首次有了退卻的意思。
不過他不愧爲天蓮宗內幾乎可與“蓮花真君”姚放比肩的人物了,面對如此險惡的境況,一雙枯手不退反進,仗着自己數十年的修爲硬是切入覆雨劍的光雨當中,憑藉驚人渾厚的真氣格擋着蕭秋雪的覆雨劍,反倒爲他掙來一線喘息之機。
而他身側的宗寬和趙海隱,則完全一副被動挨打的陣勢,追命爪和奪命劍苦守着自己主人身前三寸之地,搖搖欲墜。
一連串急促的噼啪之聲響起,宛若驟雨打上芭蕉葉一般。
勝負立分,血雨飛濺。
範於踉蹌着後退了近十米,枯槁般的臉上已是一片慘白之色,身體在那不停的顫抖。
趙海隱悶哼一聲,整個身子飛跌開去,在半空中噴出一大口鮮血,像雨一樣落了下來,『君子奪命劍』已斷成無數節,不知去向。
宗寬一聲慘叫,向後暴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胸前兩道深可見骨的血痕畫出一個觸目驚心的交叉號,『追命鬼爪』也斷成兩截,靜靜的躺在地上,哀嘆自己的命運。
光雨終於散去,蕭秋雪肅立於他們前方,左肩以下的衣袖已然完全不見蹤影,五道清晰的爪痕從肩頭一直延伸到手肘處,鮮血從中不停的滲出,順着手臂流下,滴落到小街的石板路上。
範於慘然一笑,說道:“小兄弟好功夫,我們天蓮宗再也無顏留你,請便吧。”他在派內的地位僅次於姚放,姚元衝對他也要恭恭敬敬的,自然有資格說這個話。
其實姚元衝此時在遠處的小樓頂上已嚇得噤若寒蟬。
他原以爲自己已經很高估蕭秋雪的實力了,這次行動聯合了數方,動用了兩派百多位好手,還請動了數位像範於這樣的兩派裡的中堅人物,沒想到居然還是如此慘淡收場。
他現在只嘆自己剛纔不跟去出手的決定無比正確,哪還會過來多嘴?
身受重傷的宗趙兩人更是連說話都有些困難,更別提想再羅嗦些什麼了。
曲玲瓏這時從蕭秋雪身後走出來,看到他左臂上鮮血直流,明白這次是確確實實受了不輕的傷,趕緊把自己脖子上的絲巾解下來,想給蕭秋雪綁住止血。可那絲巾實在太過短小,似乎難起什麼作用,美女立時急得眼淚又掉下來了。
蕭秋雪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搖頭示意了一下自己並不大礙後,開口對範於說道:“你回去告訴他們兩個,以後不準再找曲小姐的麻煩,還有什麼不爽的,儘管衝着我來。”說完,轉身就牽着曲玲瓏向街口走去。
範於心中苦笑。
還找什麼麻煩,非要弄得天下皆知,讓整個江湖都看自己天蓮宗的笑話嗎,想來宗主也不會願意這麼做的,反正少主又沒有吃什麼實質的大虧。而且,爲了一女人,不值得,原本宗主也不大同意今天的行動的,唉……
過了沒多久,兩派的人大都退得乾乾淨淨,只留下少數人打掃街道,清楚血跡,擡走屍首。
很快,小街似乎又恢復了往日幽靜閒適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