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的山林，巨石嶙峋。
這裡的大地像是被犁過一般，山脈斷裂，所有的植被都死去了。
一個巨坑邊緣，千米高的虛空陡然裂開了一個口子，而後便是三道人影從中跌落了出來，直直的向地面墜去。
準確的來說，是兩個人一條狗。
“小子！快放開本皇！”黑皇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它碩大如蠻牛的身體砸在地上，頓時煙塵四濺。
“死狗！要不是小爺我有先見之明，說不得還真讓你得逞了！”
快要墜落到地面的時候，顧澤直接甩開了身下的大黑狗，他帶着夏一琳飄然落在一座荒山之上。
久違的靈氣撲鼻而來，顧澤此時卻沒有心思去感受，他緊張的掏出了龍雀刀，與不遠處的黑皇遙遙相對。
在星辰沙灘時他便多留了一份心眼，那域陣太浩大了，顧澤覺得這條死狗絕對留了後手，所以才選擇緊急時刻制服對方。
果然不出他所料，進入到虛空之中，通往這邊的道路竟然一分爲二，若非自己事先有準備，絕對會被拋向另一條未知的通道。
而夏一琳此時悄臉上也涌上了一抹煞氣，她毫不猶豫的取下頭上的髮釵，幻化成三尺利劍，遙遙指向黑皇。
兩人臉上滿是血漬，氣息起伏不定，依然一副心有餘悸的神色。
橫渡虛空雖然只有短短片刻鐘，但其中卻蘊含着萬分的兇險。
他們差點就被虛空亂流吞噬了！
“嗷！你怎麼能這麼說？域門橫渡了一整片古界，如此遙遠的距離，遇到些變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況且，大帝陣紋你以爲是如此好佈置的麼？我修爲未曾完全恢復，能施展出來便已是萬幸了。”
大黑狗神情閃爍，他自然不會承認這一切是自己在暗中搗鬼。
況且，它依舊記着顧澤許諾的那篇涅槃經。
“癩皮狗！休要多言！”小公主柳眉倒豎，根本沒有多少解釋，持劍便向黑皇砍去。
她心中後怕不已，當是這條狗在亂流中發癲，要將他們二人甩出去，若非顧澤眼疾手快，她幾乎要墜入亂流之中了！
那時她也曾遙遙看了一眼，另一條虛空通道下面是茫茫雷霆，明顯是通向界海。
“嗤！”
一道百丈長的劍氣從夏一琳手中噴涌而出，如馭天匹練，轉瞬便來到了黑皇的頭頂。
“你個小娘皮！來呀，本皇還怕你不成！”
黑皇大吠，它此刻張大了狗嘴，正瘋狂的吸納這周遭的天地靈氣，渾身的氣勢也在快速攀升。
只不過幾個呼吸，就透露出了化龍境界的修爲實力！
但面對這道強悍的匹練，它卻根本不躲不避，只微微一擡頭，竟然是將其硬抗了下來。
“死狗……”
顧澤臉色也很不好看，他此時一條手臂都血跡斑斑，那是被虛空亂流擦碰所留下的傷勢。
可以說，若非他體魄驚人，僅僅那一次碰撞便能卸去他半個身軀！
此時，見到黑皇乘機吸收天地靈氣以恢復己身，他自然不會坐井觀壁，當即便拿着龍雀刀砍了過去……
“轟！”
神光爆發，僅僅一瞬間，這片區域便直接炸開了，兩人合力出手，不讓這條狗有任何恢復的機會。
“嗷！汪汪汪！”
“你們這對狗男女……呸，賊男女！”黑皇大罵，它此時任舊處於虛弱狀態，自然難以抵擋。
更何況，這裡並非界海，沒有大道浪潮的壓制，一切神通術法都可以很輕易的施展出來。
不過短短十幾個呼吸，它便敗下陣來，再一次被二人壓在了身下。
“現在怎麼辦？”夏一琳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一次竟然如此輕易的便將這條癩皮狗制服了。
“給這條死狗綁起來，絕對不能讓它跑了！”顧澤一陣齜牙咧嘴，這場對戰雖然短暫，但卻牽動了他在空間亂流中留下的傷勢。
兩人沒有過多的猶豫，直接便是上千道禁制打了下去，而後以神術化爲長鏈，綁在了黑皇的脖頸之上。
“嗷！快放開本皇！不然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大黑狗兀自叫罵不休，它此刻感到很是屈辱憋屈。
本來以爲能倚靠自己對秘陣的瞭解，能夠先一步到達北斗，屆時恢復好了再殺回去。
但令它沒想到的是，這個年輕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拼着要和它同歸於盡的心思也要騎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種情況下，自己只能不得已沿着安全的道路前行，以至於落到如今這個境地。
一邊的顧澤並沒有在乎黑皇的亂吠，在打下上千道禁制之後他便迅速判斷起了當前的處境。
不多時，他們認定一個方向，來到前方那個巨坑的邊緣。
這是是一座大裂谷，中間有一個深達數萬丈的巨坑，巨坑邊緣的植被全部死去了。
“這個地方……是先前那座仙門所在的位置。”他一眼便看出來了當前身處何處。
山林散亂，高山崩毀成了丘陵，碎石間還有一些暗紅的血漬，血漬間有初生的植物嫩芽在生長。
通過這些跡象，足以看出這裡曾經發生過極爲慘烈的大戰，顧澤判斷這應該是自己進入到佛國之後，那些妖族和人族所留下的。
而此時，小公主也明白了自己身處何地，她轉頭掃視了一番、又看了看顧澤，而後便是直接轉過頭，朝着南邊邁步走去。
顧澤見狀，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要回大夏麼？”
“離家這麼些年了，我也該回去看看了。”
夏一琳沒有回頭，她悄聲迴應着，腳步頓了頓，又再度邁出。
顧澤神情複雜，他張了張嘴，想要出口挽留，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五年的枯寂生涯，他們也說不準彼此之間是什麼關係了。
是擄掠者與獵物？還是道侶？一切都隔着一層薄薄的紗，誰也沒有捅破。
看着夏一琳緩步離去，顧澤最終還是開口了。
他用輕不可微的聲音試探道：“要不要我陪你去？”
“你陪我回大夏？以什麼身份？”小公主又停了下來，她轉過頭，歪着個小腦袋，眼中有希冀的光彩一閃而過。
看着矗立在遠處的俏佳人，顧澤心中沒由的一突，心臟竟不可抑制的猛跳了起來。
“算是……道友吧。”
顧澤喃喃的開口，話剛開口，他便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了自己兩句。
他不明白，平日裡自己也算個沒臉沒皮的主，怎麼突然感覺連話都說不明白了呢？
“只是……道友麼？”夏一琳愣了愣，她眼中的光芒退散了下去，似乎有些失望。
而後她不再言語，又直接轉過頭，乘風向遠處飄去。
顧澤眼中的神情更復雜了，他矗立在原地，想要邁動腳步，但雙腳又像生根了一般，難以動彈。
“汪汪！”
此時，一道很不合時宜的狗叫突然響起。
顧澤轉過頭，竟然發現黑皇不知道何時已然掙脫了束縛，它人立而起，斜睥着狗眼道：“你個小崽子，愣什麼？追啊。”
“追？”顧澤愣了愣，任舊矗立在原地，心中難以決定。
黑皇又道：“再不追，人可就沒了。”
“算了吧，隨她去吧。”
最終，顧澤還是沒有邁開腳步。
他不知道該以什麼姿態去到大夏，也沒有選擇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說到底，自己在北斗，也只是無根之萍而已。
離了那片沙灘，對方可是高高在上的大夏公主，父輩是冠絕天下的人皇，其兄是新一代天驕的佼佼者，皇廷底蘊、比一般的荒古世家還要來的強大。
兩者的身份，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泥腿子怎麼能比肩神女？顧澤清晰的明白，自己現在還沒有那個資本去中州那個地方。
也許某一天他可以強勢降臨，與人皇有平等對話的底氣，但絕不是現在。
顧澤沒有開口挽留，他靜靜的看着那個倩影迎風而去，佇立良久，最終選擇了轉身，與其背道而馳。
“走吧。”
顧澤轉身，他直接撇去了禁錮黑皇的鎖鏈。
又單手指出一道神光，將半部經文送入對方的腦海，並順手解開了束縛它全身的禁制。
大黑狗起先還一臉警惕，待到他發現那道神光對自己並無惡意後，便立刻詳細端詳起其中所蘊含的東西。
昨晚這一切之後，顧澤輕聲道了句：“剩下的半卷，等我參悟透徹自然會給你。”
“這是……涅槃經！”黑皇大喜，狗舌頭一下子便耷拉了下來。
它一臉不敢置信的神色，想不通顧澤爲何如此輕易就將經文給出來了。
這種神術，可是號稱比肩九秘中的者字秘！都擁有瞬間修復一切傷勢的神術！
一轉頭，卻發現顧澤已經走出去很遠，黑皇在原地頓了頓，最終還是選擇追了上去。
緊緊跟在顧澤身後，黑皇疑惑的問道：“你就不怕我恢復過來對你痛下殺手？奪你機緣？”
顧澤笑了笑，他沒回應對方的話語。
而是道：“我曾在南域見過一位無上大妖，它有着大若山嶺的軀體，深藏於一片澤地之中，露出水面的脊背像一條魚。”
“不知你可認識它？”
“這……”黑皇臉上的疑惑之色更重了。
它先是仔細想了想，而後便一臉震驚的道：“這……難道是那個傢伙！這不可能！它怎麼可能還活着！”
顧澤停下了腳步，他盯着大黑狗，沉吟了一會兒，又開口問道。
“你是不是想進入紫山？”
“你還想再見到無始鍾麼？”
黑皇也停了下來，它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你以爲我進不去？”
“本皇身爲無始大帝的戰寵，要進入紫山豈不是易如反掌。”
顧澤笑了笑，道：“那你爲何會被封在太初古礦？”
黑皇頓時沉寂了下去，顧澤的話似乎觸及了它心中的某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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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再回應，只是靜靜跟在顧澤身後，再不肯多發一言。
顧澤也沒有追問，他稍稍辨認了一下方向，而後便朝着北邊快步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