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安娜的話說得很慢，很平淡的樣子。但阿呆卻從其中聽出了深深的悲涼。
是啊，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麼別人都說好，到最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了，這樣的人生……
阿呆微微搖頭，望向菲安娜的目光中帶着了幾分憐惜。這還是個孩子……
“如果你以後有什麼事情不確定，那麼我想你可以問我，我應該可以給你一個客觀的答案。”阿呆輕聲說道，“我不敢保證我的答案一定正確，但我可以保證那是我內心的真實想法。”
“真的嗎？難道你不害怕我父親？”菲安娜懷疑地問道。
阿呆輕笑點頭：“真的。我想你父親老索林也不希望你這樣下去，如果有一個能給你中肯意見的朋友，我想他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菲安娜的派對其實很簡單，在宋雅看來甚至還有幾分兒戲。不過是一羣喜歡音樂的年輕人，在船上一陣胡鬧。
阿呆倒是看得很新奇，這樣的聚會他從來沒參加過。
這樣的玩鬧一直持續了一天，晚上時分用過晚飯，阿呆站在甲板上。
河風迎面吹來，帶着幾分冰涼。
“怎麼在這裡站着？”宋雅端着酒杯從遊輪的餐廳裡走了出來，緩步來到阿呆身邊。
“我只是在想，人的一身真的很奇妙。”阿呆淡淡地說道。
“是嗎？”宋雅輕輕搖晃着酒杯隨口問道。
“當初我還是崑崙山上的一個小道士，如果不是師傅死掉，我就不會下山。如果下山後不是首先遇到你們，我想我也不會有機會去到燕京，進入燕京大學，之後再來到這裡……”阿呆微微一頓，“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們的人生軌跡都會改變。或許你會另外找個‘隨便什麼人’，然後假裝和他在一起，來對抗宋伯父爲你安排的婚事。而我，現在很有可能在什麼小縣城裡爲了生計而奔波。”
“怎麼會想到這些？”宋雅輕聲問道。她神色有些黯然，看上去情緒不高的樣子。
阿呆微微沉默了一下，道：“就是感慨而已。其實很久以前我就在想，如果我沒有你和雪麗的幫助我到底會成什麼樣子？來到美國之後，經歷了劫機事件，看着這些人對我的態度，我就覺得原來人生也不過是這樣。”
“怎樣？”宋雅擡起頭，凝視着阿呆的雙眼問道。
阿呆藉着桅杆，微微撐起身子：“你說，這些人爲什麼這麼尊敬或者說害怕菲安娜？”
“因爲索林，索林是洛杉磯的地下王者，但他的實力並不止於地下。或許你不知道，索林除了掌控洛杉磯的黑道勢力外，還投資了一名議員。那名議員在上議院還有不錯的聲望。這些，都是索林的實力，也都是菲安娜可以借用的力量。”
阿呆微微點了點頭：“是啊，說白了就是錢和權。”見宋雅盯着自己，阿呆自嘲地笑了笑，“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生活或許只是生活，但我下山，一方面是爲了實現師傅的遺願，另一方面也是爲了歷練。所以每一件發生在我身邊的事我都會去思索，都會去想爲什麼……”
“所以感覺上你不像是個十七八歲的沒見過世面的年輕人，反倒像是個七老八十飽經滄桑的老頭，對吧？”宋雅一陣輕笑。
阿呆也是搖頭苦笑，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對了。”宋雅忽然開口，“你剛纔說‘隨便什麼人’？”
阿呆微微一愣，這個“隨便什麼人”還是那時候在那個私人會所裡，宋雅自己說出來的。
阿呆微微有些尷尬：“我不過是隨便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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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雅臉上忽然有些泛紅，她輕咬着嘴脣：“阿呆，這裡是美國，周圍的人我們都不認識，他們的生活我們也並不關心。當然，他們對我們也是如此。那麼……”
“那麼什麼？”見宋雅低着頭不說話，阿呆好奇地問道。
宋雅深吸了口氣，擡起頭：“那麼我想，我們在美國的這段日子裡，或許你可以做我那個‘隨便什麼人’，陪伴我度過一段愉快的時光……”
阿呆徹底愣住了，他完全沒想到宋雅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過，在短暫的失神之後，阿呆嘴角泛起了笑意，他學着電視裡那些紳士的樣子，右手至於胸前，朝着宋雅行了一禮。
“非常樂意爲您效勞，我親愛的雅兒。”
宋雅撲哧一笑：“呆子！走吧，進去吧，外面有點涼了。”
兩人都沒注意到，在船艙的角落裡，菲安娜靜靜地站在那裡，直到兩人走進了船艙裡，她才緩緩走到了甲板上。
宋雅，你等着吧，我不會放棄的！
菲安娜給自己打了打氣，跟着就走進了船艙裡
相比白天，夜晚對於這些玩音樂的年輕人來說更加的瘋狂。
他們在甲板上把各種音樂器材鋪成一片，之後各種搖滾、爵士音樂響起。
阿呆對這些沒什麼研究，他喜歡這種熱鬧的氣氛，但並不等於喜歡這種音樂。這一點，宋雅和他一樣。
兩人乾脆就直接來到了後甲板，吹着河風一陣閒聊。
至於說菲安娜，作爲此間的主人，她卻是走不開，只得懊惱地看着宋雅和阿呆去到後面，而她獨自留下來招待這些朋友。
“你剛纔在甲板說的話什麼意思，我後來一直在想，但怎麼都想不明白。”阿呆輕笑着看着宋雅。
宋雅臉上微微泛紅：“不懂就算了。”
阿呆哈哈一笑：“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和好了？”
這次，宋雅搖了搖頭：“阿呆，說真的，我發現自己真的有一點喜歡你，但只有一點。所以，我打算給你我一個機會。就在美國這裡，如果你真的能做好那個‘隨便什麼人’，那麼我想在以後，我們或許會有進一步的。”
“哦，是嗎？”阿呆一陣壞笑。
對宋雅的話他並不是很在意，其實宋雅離開的日子裡，他想了許多，文傑和宋雅的婚事他大致也想明白了。
宋雅現在說的話，其實已經可以理解爲兩人和好如初。哪怕是以前，自己不也只是處於考覈階段嗎？
有了這種明悟，阿呆頓時放開了心神。
“雅兒……”阿呆忽然輕輕靠近宋雅。
“你……你要幹什麼？”感覺阿呆靠近自己，宋雅心頭忽然一陣莫名的慌亂。
“我……”阿呆正想說什麼，忽然心頭猛然升起一股警兆！
“小心！”阿呆一聲低喝，猛地一下就撲到了宋雅身上。
“嗖”一聲輕響，之後就聽見阿呆一聲悶哼，重重地倒在了甲板上。
“阿呆，你怎麼了？！”宋雅又驚又急，用力地推了推倒在地上的阿呆。
忽然，她感到手上一片溫熱。擡起手來，藉着燈光一看，手上鮮紅一片，全是鮮血……
菲安娜在前面勉強陪着那些朋友，雖然她也知道阿呆是宋雅的保鏢，兩人隨時都在一起，但現在，不知爲什麼，就覺得不放心阿呆和宋雅兩人在後面。
趁了個空當，她悄悄就溜到了後面甲板去，想看看兩人究竟在幹什麼。
只是，她剛從角落裡探出頭，就見到了阿呆猛地撲向宋雅。
“色狼！”菲安娜心頭一陣低罵。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她目瞪口呆。只見阿呆栽倒在地後，竟然是沒有起來，而宋雅卻是哭着叫了起來。
“怎麼回事？”菲安娜慌忙地跑了過來。她低頭一看宋雅的手，就見到了滿手的血跡。而阿呆，胸口上也滿是鮮血。
“我沒事，死不了。”阿呆嘴脣有些發紫，強忍着劇痛說道。
剛纔那一聲輕響，阿呆一開始沒有明白是什麼。不過當那灼熱打進自己肩膀之後，他才明白，是槍！
“來人啊，快來人啊！”菲安娜一陣大叫。
立刻有服務生注意到了這裡，立刻就跑了過來，一見這裡的情況，服務生也不敢耽擱，立刻跑到前面甲板找來了醫生。
索林家的醫生自然是見慣了槍上，很快就給阿呆處理完畢。
“李慕先生很幸運，子彈是從右肋肋骨中間穿過去的，沒有打進骨頭裡。現在就是失血過多，修養一段時間應該就沒事了。”醫生說道。
菲安娜陰沉着臉點了點頭：“這件事情我會向我父親說的。沒有人敢在索林家的地方生事，更別說是在我的船上！”
“李慕，那子彈是射向你的嗎？”菲安娜剛纔也只是看到阿呆向宋雅撲去，之後就栽倒在了地上，事情的具體經過她並不是很瞭解。
“是射向我的。”宋雅緩緩說道。眼見阿呆沒有大礙，她也放下了心來。
不過她覺得這件事還是跟菲安娜說明白，畢竟這裡是菲安娜的地方。那些人在這裡向自己開槍射擊，這已經不僅僅是要對自己不利的問題了，而是他們已經犯了禁忌。就像菲安娜說的，在洛杉磯，沒有人敢把槍口指向索林家的客人！
菲安娜聽了後，一陣皺眉沉思。平時她雖然看上去又沒腦子又沒內涵，但處理這種事情，她遠遠比旁人想像中的要熟練得多。
“我聽父親說過有人要對你不利，所以你纔來美國的。到底是什麼人，有線索嗎？”菲安娜開口問道。菲安娜從小跟宋雅一起長大，彼此鬥了十多年，她自然知道宋雅的家事。這麼多年來，敢和宋南行作對的已經很少了。以前的敵人，不是進了棺材，就是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