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湖眼利, 先前挑花閃的雖快,還是被人家瞄到。周福不在意,被盜走極品雪蓮丹的雪山派不大甘心, 這會又被峨嵋、華山兩派聯手排擠, 冷雲奇便拿張秀才做文章, 說張秀才很牽掛和某高人在一塊的小丫頭, 心的話好歹廢物利用一下, 與觀主搭上話。
那頭和尚一聽,詫異極了,大嘴一張:“沒搞錯吧, 張秀才會和她……”
無崖子生恐好友一個“漏嘴”道出挑花的身份,平添是非, 當下打斷道:“這種事說不準, 她好像也跟咱們是友。要尋她卻難, 她向來行蹤不定。”
和尚撇了下嘴,如其所願沒繼續往下說, 特麼有的人色~迷心竅了,沒得救!
這下週福也來勁了,越發認定某毛丫來歷不凡,與冷雲奇、莫雲風你一言我一語,滔滔與毛丫頭“結緣”的經過, 說要向小姑娘的爹媽賠個不是。
無崖子笑打太極:“觀裡住客, 來的都是客, 那家子已經走了。”
老江湖們哪肯相信, 冷雲奇發揚二皮臉精神, 說要帶着男弟子們到藏霞觀當住客。峨嵋派都是女俠,住道觀不合適, 索性追問帶走洪開泰的高人是何方神聖。
薛瞎丐因心知今天開罪狠了藏霞觀,外兼住在這塊,沒敢開溜。耳聽無崖子被夾纏,趁機仗義地幫他擺脫:“歐陽兄快回去瞧一下,只怕貴觀不大妥!”
無崖子朝衆俠頷了下首,急掠而入——是不妥,觀中冒出了不正常的煙!
和尚沒跟隨,並做了一個手勢阻攔想跟進道觀的主兒們,一邊道:“薛大施主,你有話說對不?趕緊說!”
薛瞎丐原沒打算講的,奈何大和尚語帶威脅,擺明要他將開罪無崖子的光榮擔子一肩挑!罷了,債多不愁,他還就不信無崖子對迷魂妖女有多深的真情厚意,不過是個女人,且是一雙玉臂千人枕的蕩~婦~淫~娃,再是色~迷心竅,情份也有限。
於是他長嘆一聲,苦笑道:“照諸位前輩說的情形,那丫頭十之八~九是迷魂妖女的養女杜挑花!就瞎子所知,藏霞觀但凡像點樣的東西都被她盜走了,拿不走的景石都要砸上幾下,說裡頭有寶石。桃樹李樹被她掘根,說根準比果子好吃。大法師也住在藏霞觀,一些事應所知甚詳,但凡她往哪家寺觀去,哪家就倒黴,活脫災星!江湖上的傳言未免水分太大,果然杜氏母女與無崖子道長相交甚密,杜挑花會在藏霞觀綁走秀才公?這個賊丫頭手腳一等不乾淨,如果她偷了貴派什麼東西,另找場子說話罷,她鐵定開溜了。”
還沒散去的英雄英雌們個個聽得眼珠鼓凸,去年開春杜鵑的“百萬懸賞尋養女”只是令挑花名傳江湖,沒誰會認爲一個小丫頭有多大本事,這回變成“威名”,丫能禍害藏霞觀,還能令雪山、華山兩派吃憋,太了不起啦!
和尚口唸“罪過”嘆氣連連,岔開話題:“王施主已經脫險,在藏霞觀將養。兩位秀才公遭此無枉之災,貧僧也老大不忍。王施主不方便移動,若調養不好會大病一場。還請諸位給張施主帶個話,待他好些了就來藏霞觀吧,王施主已問過幾次。”
冷、莫、周滿口答應,說馬上就去擡了張秀才來請大法師看視。
這當口無崖子正在處理本觀非常之災——挑花童鞋將藏香閣的香盡數點着了,道童道士一個二個臉上變色卻不敢上前干涉。
無崖子快步奔入香氣灰煙中,見挑花端坐閣前雙手合什滿臉虔誠,忍氣詢問:“小施主有什麼事要貧道效力?”
挑花睜開雙目,翻身撲倒,一語不發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
“你這是幹什麼?想做貧道的徒弟?不要,絕不要!”無崖子比蒙天干脆得多,連連搖手唯恐避之不及。
挑花一蹦而起:“笑話!誰想做你個牛鼻子的徒弟?本丫頭將青雲劍送給大仙長替你解圍,是想求你救救我娘……”
示威加示好,此乃某丫慣用手段,無非求無崖子答應替她們找一條船去廣州。
無崖子無需她費這麼大的勁招呼,話沒聽完就臉上變色:“她怎麼了?!”
“鵑兒沒事,只是給觀主惹下麻煩,對不住。”
石徑拐角綠枝邊,俏立着杜鵑,暮色中說不出那一份溫柔小意,滿臉都是愧疚。
無崖子呆呆地望着她,一口老血嗆在胸口吐不出!特麼又是這付嘴臉,他能不能指望鵑丫頭幡然醒悟?喳,還是找一塊豆腐撞死,這種可能性倒更高些!
彷彿嫌他沒即刻鬱死,挑花滿臉悽惶,哭叫着撲上前:“娘!娘啊!你這一身是傷的,如何還朝外走?晝夜之交時最是風侵傷勢,這是要心痛死花兒麼?嗚嗚嗚……”
杜鵑打了個哆嗦,被噁心的,還有刺骨疼——死丫頭不是撲入她的懷裡,而是繞到她身後。她背上雖然只有一道淺傷,駕不住丫下黑手,害她再次血染衣衫,且比被劉素雲劃傷時慘多了,少說有十七八道,血腥味瀰漫!
挑花也叫無奈,無崖子何等眼力,不玩真的,哪有這麼容易原諒她們娘倆,六不定揮舞拂塵將她們趕出藏霞觀。
果然無崖子上當了,奔上前垮着臉道:“趕緊上藥!上完藥就走,我送你們走,青雲派的人滿山都是!”
杜鵑禁不住失笑,勾脣道:“白老姑婆走啦,她在栽培出能宰了鵑兒的徒弟前,應該不會再來。只是她栽培徒弟的本事好可怕,不曉得只需一天還是兩天。”
無崖子不曾目睹劉素雲等人神奇的提升,以爲杜鵑撒嬌,氣哼哼道:“曉得害怕就不該亂來,貧道且先替施主療傷。”又朝弟子們呼喝:“還不快去滅火!”
。。。。。。。。。。。。。。。。
當晚杜鵑住在了藏霞觀,至於無崖子怎麼替她療傷的有多種版本,爲了河蟹,詳情不便書寫,總結起來就是:某觀的觀主被迷魂妖女吃得死死,比火山孝子還孝順,實乃男人敗類道門孽障。
其實無崖子只是爲免節外生枝,將自己的靜室讓給了杜鵑調息,他呆在外頭替不省事的鵑丫頭護法,兼與可惡的賊丫鬥智。
現在是亥時初(晚上九點多),多雲之夜不見星月,檐前掛一隻暗紅的燈籠。
無崖子和挑花坐在院子裡的石桌邊“飲茶”,咱們的挑花童鞋長大了,是淑女了,玩文鬥不玩武鬥,圖謀以後在藏霞觀長久租一個院子。
這事直接提出來行不通,藏霞觀向來不留女客。無崖子會和杜鵑傳出那種事,就因迷魂妖女是惟一能留宿藏霞觀的女子。挑花沒有這種榮幸,飛霞山即有客棧也不缺尼姑庵,憑什麼賴在藏霞觀?今天情況特殊,挑花仍沒客房住,乖乖替杜鵑守夜!
兩人正你來我往磨嘴皮,忽有不速之客越牆而入。
此舉等同挑釁,無崖子卻沒發作,當然也沒起身迎客。
闖來觀主所居院子的是金大蝦,他倒不是不將無崖子放在眼中,而是心知肚明如果依禮拜見,道童只會將他引去見明月,明月道長鐵定打太極。
他並不知道杜鵑這會就宿在無崖子的靜室,挑花鬧出的動靜雖大,但當時藏霞觀沒幾個外人,瞄到杜鵑的更是個別宿客,沒可能踩着夜色傳八卦,特麼沒好處反倒開罪人。
金古成知道的消息來自金老二和金小三,這兩位傍晚那會隨衆散去,跑到山腳漁舟上吃河鮮,吃罷回返獵人山洞,不見大哥,不免有些擔心。金家人之間有千里香聯繫(可惜此香對迷魂妖女無效,無法用於追蹤),略經周折,找到了沒頭蒼蠅般瞎轉的金古成。兩人不知道大哥被妖女摸走寶物,仍在嫉妒大哥的桃花運,交口將藏霞觀前的種種添油加醋了一番,暗諷大哥只是妖女的相好之一,人家壓根沒將他放心上。
金古成沒功夫計較這事,只對無崖子已經回觀感興趣,暗襯或許能打聽到杜鵑的落腳處。便是不能,無崖子是地頭蛇,可以幫他輾轉將話帶給該死的妖女,於是含混幾句便奔向藏霞觀。金老二金小三一瞅,想起修羅刀瘋了般尋無崖子晦氣,怕大哥步其後塵,特麼“開山斧爺”不好惹,還是跟後頭相機行事。
三人相跟着抵道觀,眼見大哥形同挑戰般不告而入,金老二金小三更擔心了,這會悄悄窩在院外一棵老樟樹上。
金古成沒像他們擔憂的那樣照面便喊打喊殺,而是彬彬有禮道:“道長安好,杜小姑娘安好,在下貿然打擾,實是不得已。在下有緊要事,盼能見杜姑娘一面……”
挑花兩爪一拍:“你來早了,或者說太晚了。我娘說飛霞山吃沒好吃住沒好住,明兒上廣州府。她去租船了,一陣或許會來觀裡,要不金大俠在這塊等?”
金古成未料到賊丫肯幫忙,大喜過望:“杜小姑娘……”
杜小姑娘向以打斷別人說話爲己任,朝無崖子下令:“你個牛鼻子,人家是大名震宇內的大俠,來你這破觀,地下石子都生輝。這下總該拿點好茶好果子出來招待吧?”
無崖子盯着一地果核半盆茶渣,苦笑:“金施主樂意在這塊守夜就請隨便坐。”
挑花立即指責:“沒禮貌!莫非嫌人家沒給香火錢?如此嫌貧愛富成何體統!金大俠快請坐,本丫頭還就不信了,喝一杯劣茶有這麼難!”
她禮數周到地讓出了自己的寶座,那是一個被砸出許多坑洞的石凳,顯示薛瞎丐的話仍有水分,賊丫豈是隻砸人家的景石,連凳椅都不放過!
挑花斟茶手法倒是很像回事,恭敬地獻給大俠。
金古成一瞅,茶杯茶托上皆有缺口。再瞅,一桌茶器無一沒缺口。從缺口的新鮮度看,肯定是賊丫剛剛乾下的好事。
聯想此丫在行舟上脫個精~光的行徑,他實難有好感,琢磨先前挑花八成是虛言,杜妖女怎麼可能跑來衆目所矚的藏霞觀?求賊丫幫忙一多半白費功夫,還是求一下無崖子。
顧忌兩個族弟隱在暗處,他接過茶杯坐下,藉着飲茶將茶蓋在杯子上磨出噪聲,再以傳音入密向無崖子求告:“杜姑娘拿走了在下內人送我的玉佩。觀主可否幫在下轉告她,說紫金丹送給她了,她想要財物也好商量,惟冷香玉請她還我,不然在下沒法回家。”
無崖子神色微變,他就知道鵑丫老幹些無厘頭的勾當,整一個找死的德性,青雲派那頭還不知如何了結,這頭又惹上金家兄弟、呃,是金古成一隻,看樣子金古成不想讓兩個弟弟知道此事。
他坐的位置正對金老二金小三隱身的老樟樹,而傳音入密嘴脣要動,於是站起身,淡笑道:“時辰不早了,貧道要去歇着,你們聊吧。”然後側了下身,裝着整理桌子傳音:“金大俠該知道,杜姑娘一等任性,多半就爲着冷香玉是你夫人送你之物纔拿了,並不爲錢財。”
金古成氣結,恨聲道:“你告訴她,不還我,我跟她後頭跑!”
大俠以爲這是大威脅,無崖子聽罷腦仁生疼,心的話或許鵑丫頭想的就是要你個蠢貨跟在她的後頭跑!不將人耍夠,死丫頭不會盡興!
他倒是想將杜鵑從靜室拖出來,逼着死丫頭還人家的寶物,但先前他沒發現杜鵑身上帶着玉,鐵定藏去了什麼地頭。
一個杜鵑一個挑花,黑能說成白,夾纏之下今晚休想安靜。罷了,還是按計劃明天一大早就將兩個磨人精送走,要鬧去外頭鬧,藏霞觀消受不起。
當下他也不掩飾了,出聲道:“金大俠何不去山腳轉轉?照貧道看,不管她準備幾時走,總會從山腳起程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飛霞山區雖大,但這會黑漆麻烏,杜鵑租船隻會就近在主峰山腳找。於是某大蝦立馬起身抱拳:“多謝道長!”
金氏三雄悠忽而去,無崖子飲盡杯中茶水,施施然坐下,捻着山羊鬍子問:“花兒,若貧道扔下這破觀,整天跟在你後頭,你樂意麼?”
挑花狐疑地打量他:“腦袋沒出毛病吧?這話該問我娘。好叫您老人家知道,小丫頭已經改邪歸正,早就不偷人家的金銀財寶……”
是啊,不偷金銀財寶了,改偷別的!
無崖子冷笑一聲,言:“不關你孃的事,貧道只跟着小施主跑,爲小施主減輕罪孽。小施主牽羊時,貧道通風報信;小施主睡覺時,貧道告之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