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咱們說好了,你可別亂動,我先看看萬大人的傷勢,再來瞧你。”
說罷,衛小歌將手裡的刀放到萬人屠的身邊,並沒有收到腿上綁住的刀鞘裡。然後她拖着渾身是血的身體,飛奔到遠處,從一塊礁石後方,提出一個包袱。
包袱中有個木頭匣子,裡面是她的寶貝,與吳天德等人交戰之前,被放在隱蔽的地方。
切開一小片人蔘精,衛小歌塞入萬人屠的口中,然後以匕首裁開他已經襤褸的外衣。
左肩胛骨頭裂得十分誇張,她無能爲力。
胸腹傷口猙獰,一看就是爪子拉開的。這個好辦,縫合,撒上雪蓮精。
接下來是腿,仍舊是豹妖的手筆,骨頭斷成好幾截。
接骨,縫合,灑雪蓮精。
豹妖的頭不能轉動,但是眼睛卻是斜斜地盯着,一眨不眨,帶着一絲求生的渴望。
然而他心中極其困惑,這名姓衛的人族小姑娘有什麼辦法救他?說實話,他都不知道自己這會兒爲什麼還能活着。
身上其他斷筋折骨的傷都是小事,但是脖子側面的傷,估計動一下便死。
不但頸骨裂開,數條血管斷了,那條應該是通往心臟最粗的血管,裂了。
身體內的血已經流掉一半,他很明白,即使張口說話,都有可能會扯動傷口,噴血而亡。
這可不是普通的外傷內傷!
稍微解決了萬人屠,衛小歌便回到豹妖的身前。
“其實,我可以殺了你,或者將你丟在這裡等死,揹着萬大人離開。但是總覺得你是被人騙來當打手的,或許犀牛大王都未必知道實情。你們犀吼崖攻上虎嘯嶺,好歹救過我,咱不能置之不理。”
這當然仍舊是攻心之術。
妖怪們,有鹿王那等心機深沉的,也有明王這樣帶着十足人族氣息,還有頗有點算計的狼將軍,可是多數還是比較簡單直接。
白澤,子夜,新郎官,蛇姬,狐姬等等,其實思維都很直線條。
“我試試將你的血管接上,不過危險很大,一個不好,你可能會死。”
醫生做手術之前,如果風險很大,必須要徵得家屬或者本人同意,衛小歌必須得問一聲。當然,最主要的是,她可不想豹妖大出血之後,暴怒之下,來個同歸於盡,將自己也殺了。
因此得事先說明一下。
聽完衛小歌這番話,豹妖的圓眼睛,很鄭重地地眨了一下,帶着些可見的誠懇。
他心中再無懷疑,當初犀吼崖殺上虎嘯嶺,救了這姑娘一命,因此儘管他打傷了萬大人,人族姑娘不但不殺自己,還要相救。
能活誰願意死,他感覺自己並沒有什麼選擇,人家好心好意地救他,就算不小心真這麼死了,那隻能是命裡該絕。
要怪就怪那幫僧人們,蠱惑大王,讓他來圍攻萬大人。
虎王強搶人族女子爲夫人,違背了人與妖的約定,萬大人殺了虎王,是應該的,卻並非是要對犀吼崖不利。僧人們說,萬大人四處殺妖,看來很可能是騙人。
這些都是人族自己之間的糾葛,騙了犀王,竟然差點害得他差點一命嗚呼。
沉乾想清楚了其中的緣由,對衛小歌好感頓起,覺得這名女子十分恩怨分明。
豹妖有些高,衛小歌的頭頂只到他的肩膀,她無奈只好尋了一塊礁石,搬到豹妖的身前。
“先含一片吊命的人蔘,這東西很值錢的,剛纔萬大人也吃了一片。嘴巴不需要動,我放進去就好。”她用最溫柔可親的口吻對豹妖說道。
薄薄的一片人蔘精,慢慢放入豹妖人形的嘴中。
看到豹妖眼裡有一種很直接很真誠的感動,衛小歌笑了笑。
看來,這會兒就算將豹妖給治死了,他臨死前都會覺得非常感激。
“好了,乖,不許動哦。”
真正的外科手術,衛小歌壓力很大。
而且這會兒又沒有人幫手,捏住血管,萬一大出血,豹子就完蛋了。不管有用沒用,她首先撒了一點雪蓮精在血管的位置,感覺到創口略有收縮,頓時心中略定。
這神藥可以續斷裂的筋脈,對斷開的血管也有一定的療效。
縫合大動脈,絕對是個細緻之極的工夫,她用的不是平常的大號彎針,而是用真正的細小繡花針。
手很穩,心很定,速度很快。
生死當前,需要的是最大的冷靜,彷彿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事。所以,作爲蒙古大夫,衛小歌也敢做這樣精密的外科手術。
這裡沒有大國手大夫,她只能廖化充先鋒。
溫熱的血幾乎是噴出的,但是這傢伙從頭到尾都沒有動一絲一毫,帶着讓人難以理解的自律。
縫合後,仍舊有血從縫隙中滲出,卻比先前好太多,衛小歌再次撒了一點點雪蓮精。
接下來是接骨頭。
頸骨的結構,她十分清楚。什麼地方最脆弱,該用什麼手法能扭斷,簡直了如指掌。
有這種認知的人,除了醫生,就是擅長殺人的人。模糊的前世記憶中,衛小歌記得自己是在做一項臥底任務被識穿殺死,她從來不是個正常的姑娘家,以前不是,現在似乎也不是。
頸骨損傷,人會癱瘓,或者無法指揮身體。
她簡直不知道豹妖爲什麼能一直站着。
將骨頭正上,衛小歌換了大號的彎針,很快縫合脖子上翻卷的皮肉。
接下來,就是穩住脖子,這卻是有些麻煩。
她手裡沒有繃帶,都在萬人屠的一寸相思之中。扯下裙襬,在豹妖的脖子上繞得緊緊的。然後她挖了一團泥巴,厚厚地裹在繃帶的外面,再以真氣烘乾。
砍了樹枝,削成合適的大小,將泥巴石膏徹底固定好,衛小歌纔算鬆了一口氣。
跳下石頭,她拍了拍手掌,笑着說道:“好了,你先不要亂動,自行療傷。明天我再給你吃一粒生生造化丸,怕你今天受不住。”
豹妖眨了一次眼。
還能眨眼,這貨生命力真頑強,衛小歌感嘆了下妖族的優勢,便轉過身去看萬人屠。
迎接她的是一雙很深邃的眼睛,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醒了!”衛小歌一陣驚喜。
她卻是沒有意識到,萬人圖甦醒後,爲什麼沒有療傷,卻是浪費時間看她給豹妖怪弄泥巴石膏。
“你......你爲什麼要來?”萬人屠的聲音顯得很虛弱。
爲什麼?哪裡有那麼多爲什麼!
大概......萬人屠昨天晚上太像小長富了,衛小歌心想。再說她也不一定會死,只是來看看情況,真要是無能爲力,也只能先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命。
“擔心你會沒有幫手,比如說發生腿斷了這種事。”指着萬人屠的斷腿,衛小歌面帶一絲調侃的微笑,危機解除,這會兒她心中十分輕鬆。
“你擔心我嗎?”萬人屠展顏一笑,他那一貫顯得嚴肅的臉此刻充滿了陽光。
這不是廢話嗎?衛小歌心道,萬老大你要是玩完了,家裡的弟弟妹妹們咋辦,去了大魏也得需要這個靠山啊!
“嗯,你不能死!”她很堅定很認真地說道。
“是不能死,還是不想我死?”萬人屠脫口而出。說完他便覺得自己這些日子恐怕是瘋魔了,彷彿變成了愣頭小子似的,時時失控。
衛小歌卻沒聽出其中的區別,她此刻實在是窘迫萬分。被吳天德真氣所傷,渾身疼痛,這還罷了,最難堪的是,身上的衣裳絲絲縷縷,簡直快衣不蔽體了,幾乎都裸奔了。
最後還得扯掉一大片裙襬給豹妖綁脖子......
終於盼到萬人屠醒來。
她趕緊說道:“嗯,不想你死,有力氣都話,老大你給我一套換洗的衣衫吧!”
萬人屠輕輕嘆了口氣,隨即伸手忽然打開“一寸相思”,取出一套衣裳。
是舊衣裳,洗得有點舊的綠衫裙,她自己的所有物。終於不用穿什麼白色,衛小歌十分欣然。
萬人屠似乎已經用光了他最後的那點精力,閉上眼睛開始專注療傷。
在這片怪石嶙峋的黑石礁灘上,兩人一妖,慢慢迎接夜幕的來臨。接下來渡過了一個白天,又過了一個夜晚。
足足過了三天三夜,衛小歌才感覺萬人屠勉強緩過來,爲什麼傷得如此之重,真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開口問了問。
喝了一碗味道很一般般的麪疙瘩肉湯,萬人屠說道:“小村女,你可知道,你殺的那名法修是誰?”
衛小歌搖頭,“我應該認識此人嗎?”
“這人你曾見過。”
當然不可能是秦郡守,衛小歌略作回憶,“是虎王洞府裡的叫做無通的老僧嗎?”
萬人屠笑了,“不,是無垢。”
衛小歌大驚失色,“白僧袍的那名中年僧人,他在金山寺什麼地位?他就這麼死了,他的感知力怎麼會那般弱?”
曾經能和虎王對敵的大人物,怎麼會死在她的手裡。如果真要幹掉這**修,恐怕得再過個十年二十年,到了外竅期之後。
不過,她想了想,簡直就跟個撿漏專業戶似的,虎王也是她殺的!
萬人屠笑道:“不必妄自菲薄,你殺得了他,便絕非弱手。無垢乃是無月最得力的師弟,有個名號叫做絕域佛,擅長空間元氣隔絕的法術,不管是對付妖怪,還是對付外竅期,極爲棘手。”
竟然這麼大來頭,衛小歌趕緊說道:“你可不要告訴旁人,是我殺了他!”
萬人屠不禁好笑,“你放心,就算我滿天下的說是你殺的,也沒有人信!”
拍了拍胸脯,衛小歌略感放心,殺了個索普都那麼麻煩,這次弄死了無垢,金山寺非得將她挑到旗杆上不可。
看着衛小歌那心有餘悸的模樣,萬人屠又是一陣好笑,到底是誰殺了誰?
明明是她親手弄死的,這會兒倒一派嬌羞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