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長貴猛地張開雙臂死死抱住衛小歌的腰,將腦袋埋在她的身上,拼命地嗅着她身上讓自己熟悉而心安的味道。娘不過是個做做樣子的擺設,爹要錢的時候才擺出討好的臉色,自己從小便是被姐姐抱大的。
可是,新姐姐雖然不是原來那個麪糰似的姐姐,可是卻勝卻從前那人。
唯一的親人,只有長富和姐姐,長富是他要照顧的人,姐姐卻是照顧自己的人。從此以後,他卻要獨自一人邁向前方,既不能照看長富,也不能被姐姐照看。
儘管想飛得更高,他心中卻是充滿惆悵,捨不得自己最爲熟悉的巢。
彷彿是讀到長貴的心聲,衛小歌輕撫着他的頭說道:“放心,姐姐永遠都在你身邊,你不是一個人,往後你還多了師父。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你記得要好生聽凌雲子道長的話。”
孤星入命的魔咒,是長貴的心病,她又怎麼會不曉得。
聽到這句暖心的話,長貴淚眼朦朧地將腦袋拔出來,露出笑容。他扭頭看了看彷彿在嘲笑自己的凌雲子道長,略感羞澀。似乎好久沒當小孩子了,今日似乎有點丟臉。
有了師父,就相當於多了個“爹”,這倒是不錯。
希望這個“爹”不要太讓人失望!
十里長亭,道別總有結束的時候。
目睹長貴那矮矮瘦瘦的身子,扛着包袱褡褳,跟在凌雲子和知微身後,衛小歌不曉得爲何眼睛卻有點溼溼的。
再搗蛋的孩子,再能折騰的孩子,也是她的弟弟啊!
“你打算去寶樑國對不對?”
猛然聽到旁邊有人說話,衛小歌轉過頭,卻見萬人屠不知什麼時候靜悄悄地站在身邊,之前分明同大家都說過不要來前來相送。
陰魂不散的傢伙,她沒好氣地說道:“你來做什麼,什麼時候離開鹿鳴山?”
萬人屠悠悠說道:“我走不走倒是小事,你往後的路卻沒那麼好走啊!”
“偏你就知道,有什麼不好走的,牛鬼蛇神來一個殺一個,哼!”
聽眼前的小姑娘賭氣似的滿口冒大話,萬人屠“嗤”了一聲,啼笑皆非地說道:“你可知你惹了多大的禍?”
“還不是你強加在我身上的,金山寺的和尚對不對,他們很可能會堵截對不對?萬老大,我就不明白了,爲什麼你一定要蠱惑我去殺虎王,就算你自己不方便出手,凌雲子道長還殺不得?”
萬人屠以看白癡的眼神瞧着衛小歌。
“金山寺要保虎王,你竟認爲凌雲子會堅持己見?着實太過天真,國師無月的修爲深不可測還是其一,金山寺還有更爲強大的勢力,凌雲子乃是世外閒雲野鶴,又怎會與其正面衝突。”
知道萬人屠說得很正確,凌雲子的確並非是個愛強出頭的人,可是衛小歌此刻心情極差,總覺得這些事都是萬人屠強加在自己身上的。
尤其是是話裡話外,還透出一些更多的隱秘。
她拼命捂着耳朵,“我什麼都不要聽,你們這些大人物背後的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舊的國主死了,新的國主似乎仍舊以無月爲國師。
難不成除此之外,金山寺還有別的勢力後臺?
雖說捂着耳朵,可她心中卻仍舊忍不住好奇,因爲的確關係到她自身的安危。
萬人屠忽然擡起頭,望着天邊絢爛的晚霞,輕輕嘆息了一聲。
“你難道不覺得已經太遲了,成爲一名武修就必須有武修的覺悟。若是普通人遇到任何難題,求告無門之下便只得強忍。無論是孩子被搶,女兒被辱,只能死死地忍着苟且偷生。而你,呵呵,你何嘗忍過?”
衛小歌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有些怔怔。
她的確從不曾真的忍過什麼。
長富被搶了,她就去搶回來。
衙門捕快來了,如果他們動手,即使未必會殺人,但是她必定會開打。
索普要殺,她便殺了對方。
虎王搶了自己,屈服絕對不可能,要麼自盡,要麼殺了對方。
雖然立志要做個順民,蟻民,但是她的確沒有那種打落牙齒和血吞的習慣。
“......尚記得初次見你,便知曉你並非普通人,你沒有因爲我殺了人而尖叫,也沒有立刻跪倒磕頭求饒。你甚至違背了我的命令,將兩個弟弟送走了。”萬人屠繼續說道。
“如果你要殺人,磕頭求饒也無用,還不如死得像個人樣。”衛小歌怎麼會不記得初次見萬人屠,那時的絕望堪比被虎王抓走。
“你這人頗有血性,因此永遠不可能活得平平順順。嗯,其實這般說未必正確,應該說,你是個有血性而沒有權勢的人,註定會會得罪人。”
沒有權勢?這是重點吧,希望自己投靠他,爲他辦事?衛小歌忽然笑了笑。
“萬老大,我覺得你還是直說吧,你是個什麼打算。我雖然瞧不出自己有什麼利用價值,但是你花了這麼口舌,總得有個非常了不起的目的吧!你對鹿大王也就說了兩三句話罷了。”
萬人屠原本是一直望着天邊的晚霞,此刻卻是將頭低下,轉了個身然後很正正經經地對着衛小歌。
“好,我就等你這句話呢,咱們回頭再慢慢說。”
“不管你有什麼計劃,你得保證我家弟弟妹妹們的安全,讓他們活得很平平順順。”
萬人屠笑了笑,臉上帶着十二萬分的真誠:“那是自然,錢你已經不缺了,三萬兩銀子足夠一個小家族過一輩子了。此刻,我唯一能打動你的,也就是這幾個孩子安全。你放心,他們絕對會很安全很安全。”
“我該不該相信你呢?”
“你以爲你還有什麼選擇?”
“我的確沒有任何選擇!”衛小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此刻頭髮都快愁白了,幸虧長貴已經離開了。
萬人屠再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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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天前已經接到飛鷹傳書,這位衛姑娘惹事的本事不小,在邑縣殺了數十名沒上度牒的假僧人。而後被佛光寺的武僧堵截,殺死了一名領頭的法修,乃是無月衆多的記名弟子中的一人。
事情早已傳到金山寺,卻因爲衆僧誤會她是紫薇星的一員,卻暫時按兵不動。可惜,紫薇星在烏金國的一名副星主派人查詢,已出面澄清,她只是個無名之輩。
再加上殺虎妖奪虎子,金山寺的必殺名單上,已排上好大個字號。
小村女的確沒有任何選擇。
“好好回去睡一覺,記住了,今晚三更時分在鏡花湖的對岸相見,擺脫穆乘風獨自前來!”
“嗯。”
聽着好似什麼夫什麼婦偷會一般,衛小歌即使心中有些沉重,也忍不住莞爾。
看着萬人屠大步離去的背影,她感覺自己對此人的惡感稍了許多,或許是因爲萬人屠保證了弟弟妹妹的安全。
彷彿,這個人也不算太壞。
說起來,已經宰了虎王,再添一刀砍死虎娃娃也未必不行,可這位號稱殺了一萬個人的“萬人屠”,竟然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在前世那個世界,並沒有父債子償的說法,可是在這裡,一人犯事全家遭殃,乃是慣例。抄家滅族,是正正當當的典律,十分理所當然。不殺虎娃娃是仁慈,殺了虎娃,也是合情合理。
明明是兩利的事,萬人屠卻對虎娃娃護得還挺緊。
長貴傍晚離開,歸期不定。
長富彷彿也知道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哥哥,面上掛着眼淚,有些怏怏。
“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過些時候就能見到哥哥了,他要學本事呢!”衛小歌將長富抱在懷中,招呼豆兒和四丫牽着她的衣裳,然後慢慢地走進院子門。
薛紹奚等人都在後院收拾行李,穆乘風也並未跟出來,她特地要衆人不要跟上。
送別這種事,尤其是至親之人,有外人在場似乎並不妥。再則,長貴的人緣爛得很,與薛紹奚還有三個獸皮僧的關係一直很僵。他對兩個新妹妹也算不得友善,也就是看在長富的面子上,略略敷衍下罷了。
將幾個小孩子洗漱安置,夜色便迅速降臨。
彷彿如鬧鐘似的,衛小歌的毒再次發作,她不欲嚇到大家,與穆乘風出了院子又折騰了小半個時辰。
好在比第一次已經好太多了。
“大哥,你瞧我已經無恙,你也不用步步跟隨,畢竟我們男女有別。”衛小歌抹了抹汗水,一臉疲倦地說道。
穆乘風略有些怔然。
他卻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爲什麼跟着,是憐惜,還是感她的深情,抑或是感激她這般懂得自己的心。自從月夜吐露心聲,衛姑娘再也沒有顯露心意,彷彿從未發生過什麼。
她知道自己心中有表妹,因此才遠着自己吧?
“爲兄知曉了,若你有事記得喚我。”
“一定!說起來,大哥你還得盡力恢復傷勢,總是照應我連修煉療傷的功夫都沒有。這三天從虎嘯嶺奔波到此,我瞧大哥有些力不從心。大哥你既要與舊日一刀兩段,就得意氣風發地昂頭朝前行纔是。”
穆乘風定定地瞧着眼前的姑娘。
衛姑娘未必如此心細如髮,若是不關心,怎會覺察到自己的異常。內傷外傷,還有使用神魔解體大法的後遺症,最傷人的還是這些日子心如死灰的心傷。身體虧損極大,不說修爲倒退,估計非得將養數月不可。
最讓他感念的是,她果然明白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自己的確打算遠走他鄉,不再與穆家有任何糾葛。
——紅顏知己!
這個詞忽然跳入他的腦中,隨即穆乘風便暗自搖頭,不免曬笑。文人騷客慣常用這個詞來形容紅塵女子,也有武修者家有妻氏,卻在遊歷中左擁右抱,爲自身的不貞而開脫。
他雙手抱拳,深深一揖便道:“衛姑娘,爲兄自當珍重,便不是爲了自身,也爲萬兄和姑娘你的搭救之恩。”
衛小歌微微一笑,擺脫穆乘風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今晚與萬人屠相約密謀,也不曉得穆乘風會不會察覺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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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第一場雪,感覺空氣中都透着清新,記得去年這個時候似乎剛開始寫上一本書,今年已經換了下一本,不過真的很冷,出門沒有真氣護體到底不行啊!非常感謝書友們一直的月票支持,還收到評價票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