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源放下東西, 看我一眼就低頭出了屋子。這傢伙怎麼越來越斯文了?
我看看手上的牌子。唉~不知道是界國太摳,還是兵部太省。怎麼還是塊木頭牌子,至少也該包個銀角, 或是鑲點銅啊、鐵啊的。說來這贏了兩場的獎品, 也就比贏一場的大一倍, 從半張名片升級成一張名片的尺寸。照着這麼成倍地變, 到了最後的決賽比試, 那估算起來獎牌就有門板這麼大了。大大小小的一堆,正好當切菜的砧板、揉麪的臺板。想來這些玩意兒命中註定是屬於雲寶的。難怪他會喜歡這個東西了。
……
“你真~真把它給我!!!”雲寶盯着我,手卻在反覆摸着牌子。
“?答應過你的。”敢情他忘了。
“算你講信用。呵呵~初勝~貳, 這是第二塊……”小寶笑着低頭研究起獲勝牌來。
見他這麼投入,我便自己到餐櫥裡找吃的東西。
……
“穿這身紅的吧, 祺祺~~好不好~很漂亮的………說不定, 又能輕鬆獲勝呢~”
被雲禮纏得頭暈腦脹, 脾氣就燥了起來。
“夠了,沒完啦, 不穿。”氣憤地想,我難道是靠衣服取勝的!
……
“爲什麼又是這身藍的~”雲禮從府裡開始,一直到我要下場比試,都在羅羅嗦嗦,嘀嘀咕咕。
“小祺, 這次比試要當心。娘讓我提醒你的。”魯甏在我耳邊輕聲說完, 便跑回了看臺席。
向評判雲祁覺行過禮後, 我跟崑山走出二十步, 然後站定。
我看着面前的對手, 今天她的神情很詭異,顴骨跟嘴角都有淡淡的淤傷。難道是那天被叢小姐一夥人給揍了?
剛纔她眼睛盯着下面, 兩手提着雙錘,邁着步。地面都震動了,讓人感覺很沉重、很壓抑。
不再多想,我對她拱手致意。
崑山卻不回禮,面無表情的仰頭看了看天。又回神,盯着我,突然圓瞪怒目,猛得舉起大錘,向我砸過來。
腳尖輕點,退出兩步遠,心想:那事也不能光是怨我,魯源跟雲忠也有份逃跑的。再說你不去怪打人的叢小姐,怎麼恨上我了。是不是我瞧着好欺負!哼,這就給你點顏色看看。
轉到崑山背後,對着她就狠踢過去。
?這大塊頭還真是銅牆鐵壁,被打着,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還真要打在她的頭上纔有用。
崑山行動本就遲緩,又配上兩個大錘,就更顯笨拙。要贏她倒沒什麼問題,只是勉強算是相識。總不能讓她輸得太難看,還是陪幾招再說吧。
錘子在我面前砸下,帶着風。崑山也太拼命了吧,搞得我倆有深仇大恨似的。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踏轉青雲步遊走,找準機會,對着她的後膝窩,聚力踩下。崑山立刻跪倒在地,趁她手撐雙錘,還沒站起來時,我跳起來,給這傢伙背頸一記重重的刀手。她搖了搖,慢慢要向前撲倒。可半路,她又清醒過來,手上用力要支持住。我不等崑山身子穩了,就飛身而起,一腳橫掃在她臉上。
揚起許多塵土,崑山終於臉朝下倒在地上。
“尹毓祺勝出!”
我轉過身,走了幾步,又停下。
請崑山一起去看臺席吧,問問她那天,後面發生了什麼事。
想着,便準備回去扶她。正要動身,便覺着耳後一絲急風,本能地躍了開去。
只聽見四周一片驚呼聲,我定眼一看,竟然是崑山!她舉着大錘朝我猛揮下來。
都宣佈我勝出了,你就是打死我,也是個輸~
!死?突然想到她原來是……這個混蛋想殺我!
看着地上,砸出的圓坑,我瞳孔一縮,軟劍出鞘。你個不識好歹的東西!
劍花一起,刺向她的‘人迎穴’。
一顆血珠從劍尖冒起,手上一頓,記起了崑山在酒樓的傻憨之態。這大笨熊怎會變得如此惡毒?難道是有什麼苦衷?
反正這傢伙也打不過我,這回就不跟她計較了。
想到這裡,我就收起了劍,再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走了一段,快到場邊時,又聽着周圍響起一陣驚叫。
回過頭,見那邊,崑山握錘的雙手慢慢耷下,她的腦袋從圓錘後露出來,竟滿臉是血!!
我奔了過去。
她已經仰面躺倒。
看着她,這人怎麼啦,有什麼事想不通的。你不是說自己考了幾屆都沒中嗎?明年再考,還有機會的。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
我蹲在她身邊,“郎中!”向評判席那邊喊道。
“沒用~的~”崑山說,從嘴裡流出許多血沫子。
“……”回過頭,瞧着她,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對不住你了~”崑山愧疚地說。
“~我沒怪你。”雖然背後偷襲很不磊落,可也用不着,以死謝罪啊。
“知~道!你~~是~好人。要~要~防~叢智~”她努力擡起頭跟我說。
什麼?她說什麼,聽不清~
“你~”剛要開口問,見崑山擡起帶血的手,伸了過來。
我遲疑片刻,還是接住了她的手。
“呵~”崑山輕笑一聲,頭向後倒,手也滑了下去。
……
到了這個世界,見過快凍死的,快餓死的,要跳崖的……可~可是,沒有一個是當着我的面嚥氣的。
現在,崑山死了~~
……
面對雲祁覺的猛揍,面對數日的飢餓,面對刺入胸中的利刃,都沒覺得害怕過。這讓我一直認爲自己並不恐懼死亡。
爲什麼?現在我會內心慌亂!這種感覺很難受、很痛苦。激得人全身顫抖。
我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有血。
“叭”一滴淚水,掉落其中,稀釋了血水,最後卻溶進去,不見清澈的蹤影。
是不是我也會象這淚水一樣,溶入這裡,最後同流合污。
……
不!不要這樣。
不能迷失,我要趕快離開,要回去。什麼柳洵,什麼田懷仁,都見鬼去吧……
胸口有一股熱流奔騰着,四處亂竄,我掙扎着,想站起來。
眼前一黑。
跌坐下來,一陣暈眩,趕緊閉上眼睛,努力平復呼吸。
人也慢慢的清醒起來,這人的死,跟我無關,瞎激動個什麼勁。剛纔是蹲得時間長,又一下子起猛了,才暈的。周圍都是人在看,坐在地上多丟臉,快起來。
張開眼睛,一手撐地,慢慢起來。忍不住,又看向崑山,她一臉血污,卻面帶笑容。爲什麼是這個樣子?腳上不穩,差點再次摔倒。
突然感覺光線一暗,有人扶了我一把,回頭便看見了易郎中。
“尹小姐,你體弱少血,心裡不可太悲,會傷身的~”她託着我的手臂說。
“她~”我慢慢站起來,轉頭瞧向崑山。
“唉~我診過了,無能爲力。”易郎中搖了搖頭,接着又輕聲說:“其實她死得並不痛苦,反倒是解脫……”
“?”易郎中這是什麼意思?
動作真快,我只暈了一下,她便到了這裡,又瞧過了崑山。
我感覺很怪。
……
“這事,你別放在心上。”魯源一邊給果子削皮,一邊說。
“嗯。”我應了一聲,還是看着牀幔子。
“崑山被叢智收買,纔會下手狠毒。……~唉,她爹爹臥牀多年,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他把去了皮的果子遞給我。
“叢智是什麼人?”接過果子我問道。
“文院首席學士~~跟大公主走得很近。”魯公子說完,站起來,離開了牀邊的椅子。
“好好休息,別費神了,獎牌我放在這裡。”他看着書桌上的牌子,摸了摸,轉頭跟我說。
“嗯。”我咬了一口果子,閉上眼睛,慢慢地嚼。過了一會兒,聽到關門的聲音。
……
“你覺得怎麼樣,難受嗎?”雲寶進了屋子,走到牀邊坐下來。
“還行。”我看着他手裡的大罐,不知道這裡面裝着什麼好吃的。
“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呵呵,盯着它,饞了吧。”小寶笑着將瓷罐打開,送到我面前。
我雙手用力,把自己撐坐得高一些,探頭到罐口一看,裡面是這個,挺象‘新奧爾良烤翅’的。唉?那來這麼多雞?難不成,這院裡的母雞見着公雞被我們拔掉毛,都憤恨而亡了。
“雲四少爺,這幾天迷上做毽子,折騰死了不少雞。這不,我拿來滷燒了一些。”雲寶說。
“這麼小,不象公雞身上長的。”我掏出一隻,側頭看着。
“呵,院裡哪還有長毛的公雞啊?不是全被咱們被拔了毛。那雲四公子只好去找母雞的晦氣啦。”他笑着說。
“母雞毛短,用不上。”真奇怪這雲承睢腦子是怎麼長的。
“那毽子自然不如我們做得好看。他瞧着惱了,可不就拿雞出氣來着。”小寶蓋上了口子,把罐子放在腿上。
“原來如此。”把雞翅放進嘴裡,這東西放不長,我要快點吃掉它。
“那正好便宜了你~~呵呵~等等,我給你拿布,抹手。”雲寶站起來,準備把罐子先放一下,再去盆架拿軟布。
“牌子在桌上。”見他起身,我跟他說。
“見着了。”他到書桌前,放下瓷罐,拿起獲勝牌,朝我轉過來。
一看,哈~尺寸變大了不止一倍,雲寶捧着它,就跟先進工作者在臺上展示‘五一勞動獎牌’似的。可惜這牌子還是木頭做的……
第二天,小寶又帶來一罐吃的。
桌上擺着頗似將軍頭盔的三個罐子,它們挺象我原來地方,滿清時期的罐器,一隻是黃釉,一隻茄皮紫釉,最大那只是五彩。樣子都是直口、短頸、豐肩、鼓腹,實在太象‘將軍罐’了。一個肚裡放蜜棗,一個肚裡放雞翅,一個放着乾果。這樣吃着,躺着,倒是挺舒服。唉~只可惜明天又要去考試。
今天是第四場。剩下的考生越來越少,如果我還能贏,那麼接下來的每一天都要比試。
“穿紅的吧,你每次穿藍的都會見血。再說那身衣裳洗了,還沒幹透呢。”雲禮說。
這回,我倒是依了她,其實自己心裡也在意。有些事,寧可信其有,藍色的衣裳確實不太吉利。
……
瞧着面前的對手。魯甏說這人叫葉道,第一次來參加武考,背景還沒查着,不過幾場比下來,大家都知道,此人身手十分敏捷。正是崑山這類人的剋星。
她看起來骨軟身健,眉濃眼尖,貌似獼猴。
啊呀!這不就是我想象裡水滸中‘地賊星鼓上蚤時遷’的女性版嘛。
難道她也會飛檐走壁,登堂入室、順手牽羊。
我可要當心,別讓身上的東西被她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