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曉原本以爲來接應白的人應是他的同族,但出乎意料的是,這些人只是普通人類而已。不過想想也正常,這羣異類如今已經成功地融入了人類之中,找到幾個朋友或者僱傭幾個人幫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也用不着驚訝。
幾經輾轉,他們最終登上了一艘小型貨運飛船。
這一次,她終於遇到了白的“同類”……或者說,也是她的同類。同時,她也再次確定了一點——自己和他們的確是不同的。
因爲她很輕易地將這羣人從人類中辨認了出來——自從注射了最後一劑來自媽媽那裡的藥劑後,她與蟲族相關的各方面能力都增強了。比如說,她既能清晰地辨認出有着蟲族基因的人,同時也能完美地收斂自己的氣息,甚至於,她可以將自由地在兩種形態中變化。
與她相反,在這羣人眼裡,她是純粹的人類。
這羣人驚訝且憤怒懼怕,驚訝在於人類突如其來毫無預兆的行爲,憤怒懼怕在於他們這次可以說是損失慘重。據說除了這艘飛船上外,還有五六艘飛船搭乘了“撤退者”,然而總人數加起來卻不到百人,故而,用“損失慘重”這個詞來形容是一點也不爲過的。
而“憤怒懼怕”這一點,又將撤退者們大致分爲了兩類。
這些半蟲人體|內本身就有人族的基因,雖說天生就具備了“臥底”的身份,然而長期和人類生活在一起,毫不發生感情是絕不可能的。
甚至於,有些人或天真或樂觀地想過也許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換句話說吧,這類人靈魂內的人族因素佔據了上風,然而卻遭遇了這樣的事,惶恐逃跑之餘,有人還看到了同伴是怎樣被捕的。想想也知道,等待着他們的結局……進監獄是最好的,死是次好的,若是真進了實驗室,想必生不如死。
而另一類人,靈魂中蟲族的掠奪天性佔據了首位,他們認同蟲族的強大,也認同自己的臥底身份。即使在做任務過程中與人類發生了感情,卻依舊將蟲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現在看着“種族大計”遭遇了這樣的挫折,憤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凌曉所在的這艘飛船上的撤退者有十三人,這兩者的比例大約是五五分。當然,也有對一切都表現出漠然態度的,但想也知道,這類肯定是少數。
不過,驚訝也好,憤怒也好,懼怕也好,都沒讓這些人遷怒到凌曉的身上。或者說恰恰相反,她還很受歡迎。
原因大致有兩點:
一,她並不是最特殊的那個;
此次跟隨這些半蟲人前來的人共有四個,除了她之外還有一男兩女。毫無疑問,這些普通人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抉擇,是因爲愛情。
站在人類的角度看,他們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人奸”了;但站在這些半蟲人的角度看,他們的這種行爲無疑是相當容易令人感動的——這就是所謂的“爲愛走千里”啊。
再加上她毀了容,其餘人自然腦補成是逃跑的時候遭遇了什麼攻擊,讚賞加同情,好感度自然就來了,都不需要她去可以刷。
二,她本身的特殊性作祟。
雖說從前她就已經隱隱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也直到現在才能肯定——原來她真的很容易受這些半蟲人的歡迎。他們雖說感覺不到她的血脈,卻會下意識地親近她。
這種微妙的“控制感”固然能讓她安全很多,但凌曉卻很討厭這樣的感覺,因爲它和蟲族的那個“靠攏蟲母”的本能實在是太像了。只要一想到這一點,她就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
不過,往好處說,這一點的確給她帶來了便利。
在房間裡沈思着之後該怎麼做的凌曉驀地擡起頭,十秒後,門應聲而開,白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面帶笑容地說:“我給你帶了些吃的回來。很巧,今天有你喜歡吃的東西。”
凌曉看了眼他手中端着的食物,發現的確如此。
相較於她心情的陰暗,白的心情倒是一天好過一天。如若不是知道他是“親人派”的代表,就衝他這心情變化,她就妥妥地認爲他是“親蟲派”的。
這些半蟲人和她一樣,用普通食物就可以充飢。不過想想也是,若是和蟲族一樣吃人,他們也不可能僞裝潛藏那麼久不被發現。
“謝謝。”凌曉站起身接過托盤,放在房裡的簡易桌上。
飛船很小,所以房間少且小,資源有限,不過逃亡途中的人本身也沒什麼挑剔的資格。事實上,正因爲房間少而人數不算少的緣故,她現在正和白住一個房間。反正對分房人來說,既然她能“拋棄一切跟隨白”,那麼兩人住一個房間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左邊右邊和對面分別住了另外三對情侶,好在房間的隔音效果夠好,否則她每天晚上也許都會遭遇“夾攻”。這一點,從每天出門時她看到的情景就知道——相較於半蟲人,普通人的體力差太多了,所以無論男女第二天清晨都是一副“被蹂|躪”過的“慘樣”——她恨自己的視力和觀察力爲什麼那麼好!
不過,在這種朝不保夕又沒什麼業餘娛樂的生活裡,靠性這種東西來調節心情、讓神經不那麼緊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他人的選擇,她也沒資格置喙。
送完飯後,白繼續去和他的同類交流——雖說他其實不太想參加,卻也沒辦法拒絕,而凌曉則在吃完飯後去向了另一邊。
大約是因爲處於“相同立場”的緣故,是兩女一男主動向凌曉示好,她也沒什麼“把自己打造成孤高白雲”的想法,所以也就順水推舟地和他們湊到了一起。
聊天過程中,她發現這些人對於自己將要去的地方,並不是非常瞭解。也不知道是他們情緒激盪之下忘了問呢,還是和他們相好的半蟲人沒有說。他們中有的是孤兒出身孑然一身,有和家人關係很差的,但也有家庭幸福美滿的,比如說年紀最小的那個女孩子——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抉擇,完全是爲了成全一段跨越種族的偉大愛情。
凌曉想,這姑娘估計還沒意識到自己將再也不能見到親人朋友,就算有朝一日她反悔了,想回家了,估計也是不可能的。一方面,蟲族未必會放人,畢竟她曾“深|入內部”;另一方面,人族未必會重新接納她,退一萬步說,哪怕人族接納了她,她的家人也接納了她,人言可畏,她又能堅持多久呢?
不管從哪個方面想,除非她一門心思走到黑,否則哪怕稍有悔意,也是妥妥的一場悲劇。
凌曉自己的身份就是“華沙”,出身貧民區的孤兒華沙,在鑄造之城與白相遇,並對他一見鍾情。幾次秘密接觸後,兩人成爲了戀人。可惜不行襲來,一場大火毀去了她的臉,但白並沒有嫌棄她,反而很悉心地照料她。於是她在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後,不僅沒有害怕,反而決定和他一起逃亡。
雖說故事的劇情庸俗了點,但也沒什麼太明顯的破綻。而且如今實力大損的蟲族也沒什麼機會查驗她的話了——那幾顆藏在議會和各國高層內部的釘子,現在應該已經都被拔了出來。一場心血全化無,樂子也是夠大的。
“華沙,白和你說過新城的情況嗎?”
所謂的“新城”,並不是相對“老城”而言,而是它的名字就叫做“新”。根據白的說法,蟲族本身是沒有城市更不愛住屋子的,本能讓它們更喜歡“巢”,而之所以會建立城市,正是爲了供半蟲人居住。因爲是新建的城第一次建造的城,所以就叫做“新”了。
白告訴她,在他離開那裡之前,那座城市的常居民大概有十來萬人——沒錯,雖說蟲族已經能夠製造半蟲人,但失敗率卻也是相當高的。
除此之外,潛入人族內部的大概有兩三千人。別看這數量聽起來多,均攤到各個國家也就沒幾個了。而且這些人是被分批“送去”的,他們花費了若干年,才辛辛苦苦地構建起了一張“關係網”,然後就被一鍋端了,也是悲催。
凌曉一邊回憶着,一邊點頭說道:“嗯,說過一點。”
“聽說你家白是一等居民呢,真好。”年級最小的、只有十七歲的女孩滿臉羨慕地說,“阿卡說他自己只是二等。”
“二等也不錯了。”三人中年紀最大的那個神色冷淡的女性搖頭回答說,她知道女孩並沒有炫耀的意思,只是說話不長腦,但心裡依舊不太舒服——因爲她的男友只是三等居民。
剩餘的唯一一個男子苦笑了下,他的女友也是三等。
沒錯,新城內部在居民管理上採取的是分級制,等級越高,居住的環境也就越好且越靠近城中心,資源配給也是越好,反之亦然。不過三等並非最差,最差的是五等。這類人通常只能做最苦最累的工作,所得的資源也只能勉強維持生活;四等是普通人,做的大多是體力活;三等雖說也算普通,但大多從事腦力工作,生活也相對輕鬆,不至於被重擔壓得擡不起頭;二等就是半蟲人中的精英了,社會地位高,生活優裕;而一等,妥妥的食物鏈頂|端,數量稀少。
而分級的依據是——基因完美度。
也正因此,能被派去人族那邊臥底的至少也是三級半蟲人,因爲四級及五級的半蟲人壓根無法將身體完全維持爲人類的狀態,一去估計就會被發現非人的本質。
對其餘三人來說,凌曉的運氣不錯,一開始就抽了個上等籤。但她寧願白只是個三等或四等,因爲機遇的反面是危險。等級越高,所受的關注也就越多,不適合她本身的隱匿。
所以,嗯,她現在換個“寄生對象”還來得及麼?
作者有話要說: 換地圖啦,看,我真的沒開虐!唉,我真的是大親媽啊!【感覺自己萌萌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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