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雅圖的信念 特殊晚餐

花開花落,時光飛逝,時間已是一九九三年。這年夏天,雅圖以優異的成績拿到了學士學位,被分到一家令很多應屆畢業生嚮往的中國貿易進出口總公司,即將成爲一名出口部門業務員。臨近離開學校的那幾天,同學們似乎一下子變得比以往安靜了許多。大學的生活就要結束,大家即將各奔東西,一旦走出校門,以後再相聚的機會就恐怕很少了。所以平時總是很少願意呆在宿舍裡的同學,最近也會很早就回來,大家又會像剛開學的時候那樣,坐在一起,聊聊天,談談心,人也許只有在即將要離別的時候才又會懂得珍惜在一起時的平淡生活。

這天,雅圖和宋大嘴晚上一起回到宿舍,屋裡的另外兩位女生好像正在談論着什麼,其中的一位看見雅圖她們進來了,馬上就很激動地站起來,說:“太好了,你們回來了,我正和小梅在討論一個問題,她簡直是太幼稚了。” “什麼問題呀?我聽聽?”大嘴很感興趣地問道,一屁股坐到了她們的中間,並忙着招呼雅圖過去一起聊。雅圖放下手中的書本,也坐了過去。那位女生繼續眉飛色舞地說:“是這麼回事兒:二班的周霞,聽說她家是陝西農村的,你們說,她能來北京,考上咱學校多不容易啊。這不,快畢業了,以她的成績留在北京找一個不錯的公司準沒問題。”“對啊,難道她還想回老家去嗎?”大嘴打叉地問道。“說的就是這個,”女生繼續說道:“她在來咱們學校之前,在老家就有了男朋友,去年寒假還特意從陝西過來看過她,據說年齡還比周霞大不少呢,長得很土不說,家庭條件也不好。可你們說奇怪吧,周霞居然爲了這麼一個男人,非要回老家去,不留在北京了。”“啊,真的,那不是太可惜了。”大嘴很遺憾的說道。這時坐在大嘴身邊的小梅說:“這纔是愛情呢,真正的愛情就應該是這樣的。”“你算了吧,說你幼稚你還不信,現在誰不圖實際啊,哪兒還有什麼純粹精神上的戀愛?周霞這麼做肯定是有什麼別的原因的,不然誰會那麼傻,我纔不信呢?你說呢, 雅圖?” 雅圖挺了挺胸,坐直了身子,很嚴肅的回答說:“我信! 我相信愛情的美好,相信愛情的力量,我也羨慕和佩服周霞。”小梅快活的摟住了雅圖,高興地說:“雅圖,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站在我這一邊。”大嘴看了看此時表情驚異的那位女生,又看了看雅圖和小梅,非常響亮的說道:“我也相信!”

七月底,李小溪也如願以償的接到了上海復旦大學的新聞系入學通知書。在去上海之前,一個週日的下午,小溪的父母和帶着小溪一同來找雅圖,登門道謝,感謝她這三年在外語上對小溪的幫助。小溪的爸爸,就是偉岸的大哥李偉光,也是高高的個子,聲音比偉岸更加洪亮。他站在小溪的身邊,對女兒說:“小溪呀,你現在雖然考上了大學,但今後在生活上還得多向你文姐姐學着點兒,你看看人家學習又好,獨立生活能力還那麼強,你要是能有他一半兒這樣,我和你媽就不操心嘍。” 雅圖在一旁,很不好意思地說:“叔叔,您太過講了,其實小溪是一個有主見,有追求,也很懂事的女孩兒,她以後肯定比我更好。”小溪聽了連忙應和着說:“就是嘛,還是我文姐獨具慧眼。”說完她向爸爸扮了個鬼臉。“哈哈——”大家都開心的笑了。正聊得開心,聽見門鈴響了,雅圖出來開門一看,原來是王奶奶,雅圖趕忙讓老人進屋。王奶奶剛一進門就笑着說:“呦,這兒很熱鬧啊,晚上大家一起吃飯,好好慶祝一下。”“對,今天你李叔叔請客,我和你爺爺奶奶早商量好了,這個週末趁大家都在,我們好好聚一下。一是慶祝小溪考上大學,二來是表達一下我們的謝意。你瞧瞧,老太太這都等不及了,過來催了。咱們一會兒出去吃,人多就不在家做了,太麻煩。小溪,去,給你姑姑和小叔打電話,讓他們這就過來吧。”偉光說話的樣子很有點過去大家庭里長兄爲父的架勢,再加之聲如洪鐘,字正腔圓,又有一種當領導的風範。“好嘞!”小溪說着就跑去爺爺奶奶家打電話去了。

雅圖一聽“叫你姑姑和小叔”,就知道是把偉岸也包括進去了。他要是去了,兩個人都會面臨很尷尬的場面。雅圖連忙對偉光說說:“叔叔,你們真的太客氣了。爲小溪慶祝是應該的,我真的算不上是幫了什麼忙,是她自己很努力,也聰明,我就不去了吧,你們全家好好聚一聚”。王奶奶在一旁聽力,不樂意地說:“那怎麼行,你今天要是不去,奶奶和爺爺可都要生氣了。” 小溪的媽媽也接着婆婆的話忙說:“是啊,雅圖,今天你纔是主要嘉賓之一,怎麼能缺席呢?”雅圖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了,只好勉強答應下來。兩分鐘後小溪跑回來,對偉光說:“爸,我小叔說有事可能來不了了。您說他有那麼忙嗎?” 雅圖聽力心裡心像是一塊石頭落了地,自己終於不用犯難了。可是小溪看了雅圖一眼,繼續說:“爸,要不您再給打一個,讓他一定來。”“好,我來打一個。”偉光繼續說:“這個臭小子淨搞特殊,忙什麼?今天說什麼也得讓他來。都很久沒看見他了。好了,雅圖,那我們先上你爺爺奶奶家坐一會兒,你準備一下,一會兒我們過來叫你”。“對,文姐,一會兒我們過來叫你呦!”小溪接着爸爸的話高興地說。雅圖剛放下的心,又一次收緊了。“嗯,好吧.” 雅圖說着瞪了小溪一眼,可李小溪這會兒正得意洋洋的衝着雅圖笑呢。雅圖心裡明白她到底在笑什麼,這個鬼丫頭是有些鬼主義的。

吃晚飯的地點選在了附近的一家北京烤鴨店。偉光訂了一個包間,連大人,再算上三個孩子和雅圖一共有九個人。爺爺奶奶今天看上去神晴氣爽,格外高興。小岸已經是個十一歲的大男孩兒了,今年也已經上了五年級,個子比三年前長高了很多。今天穿了一件藍白格的短袖襯衫,雖然還是很靦腆,但仍舊掩蓋不住他那酷似偉岸的英俊模樣。趙小川,十五歲,是老兩口二女兒偉明的孩子。他像個大哥哥一樣,一直陪在小岸的左右。雅圖在畢業前的這兩個月裡,被學校安排在一家進出口公司實習。今天她特意選了一件上班時穿的黑色連衣裙,配有一條紅色的帶幾粒小水鑽點綴的細皮帶,更顯出了婀娜的身段,給她平日一貫清純靈秀的模樣增添了幾分職業女性的魅力。“文姐,你挨着我坐吧!”小溪興奮地一邊對雅圖說,一邊已經把她拽到了自己身邊。她今天一直處於亢奮狀態,一路上,她都在問雅圖有關大學裡的事情,還有很多她即將打算要做的事。她的嗓門和宋大嘴不相上下,所以半路上小川開玩笑的說:“姐,我都耳鳴了,您能不能降低點分貝。”小溪毫不示弱地說:“閒我吵啦,我可告訴你,等我過兩天去了上海,你想讓人吵你,都沒門兒了!”王奶奶在雅圖身邊,很高興地說:“你瞧,雅圖,我們家的這兩個寶貝兒見面就打,可不像你那麼文靜呦!”

大家熱熱鬧鬧的落了坐,除了偉岸,剩下的都到齊了。雅圖坐在小岸和小溪的中間,從小岸開始依次是小川,奶奶,爺爺,偉光,小溪媽媽,偉明和小川爸爸。在小溪的身旁空出了一個位子,是留給偉岸的。偉光讓大家開始點菜,他把菜單先遞給了奶奶,可是奶奶轉手又塞到了雅圖的手上,讓她點自己最愛吃的。雅圖犯了難,她是最怕點菜的。她想了一下,連看都沒看菜單,就點了一個紅燒獅子頭。菜名剛一報出,偉光馬上大吃一驚地說:“哎呦,你也喜歡吃紅燒獅子頭啊,你偉岸叔叔也最喜歡吃這個,得,你把他的那份兒給點了。”雅圖的心一下子怦怦直跳,其實這個菜她就是特意爲偉岸點的,可她沒想到偉光竟如此熟知弟弟,還將此大聲的公佈於衆。她緊張的看了一眼大家的反映,幸虧沒有引起太多的話題。小溪在旁邊看出了雅圖的擔憂,忙幫忙打岔說道:“真的啊,那真是太巧了。來,爺爺,該您點了。”。偉光剛纔無意中的一句話,倒是提醒了雅圖,‘偉岸叔叔’,是啊,待會兒見到偉岸自己可千萬不能直呼其名,要叫‘叔叔’。又過了十來分鐘,偉岸終於到了。他進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雅圖,四目相視,呆了有幾秒鐘,很顯然,他並不知道雅圖也會在這裡。“你個臭小子,架子夠大的,這麼晚纔來!” 偉光假裝生氣地對偉岸說,話語中充滿了兄弟間的親暱。“真抱歉,讓你們久等了。剛要離開辦公室,就來了個客戶,所以沒走開…” “得了,得了,趕緊吧,別解釋了。大夥兒都餓了,快過來坐下吧” 二姐偉明打斷了偉岸的話,招呼他快坐下。“對了,今天多了一位客人,偉岸,來,認識一下,這是咱爸媽的新鄰居文雅圖,可幫了我這寶貝女兒的大忙了!”偉光向偉岸介紹着說。“他們見過,早就認識了!”王奶奶對偉光說。“是嗎?我又多此一舉了,那更好了,大家都認識,那咱就更不用見外了!”

“您好,叔叔。”雅圖向偉岸客氣的打了個招呼,叫‘叔叔’的聲音幾乎小得讓人聽不見。小溪‘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但她趕忙假裝咳嗽,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嗆着了,嗆着了。”偉岸緊張地望了她一眼,然後才坐下。飯桌上,大家談笑風生,熱鬧非凡。偉光和小川爸爸那風趣幽默的說話風格總是把大家逗得開懷大笑。雅圖幾乎不怎麼插話,她只是靜靜地坐着,聽着,時不時地爲身邊的小岸夾菜,而小溪又不斷地爲雅圖碗裡夾各種吃的。雅圖看着爺爺奶奶幸福慈祥地笑容,偉光,偉明,偉岸兄妹間的手足深情,聽着小川,小溪快樂的笑聲,還有此刻坐在自己身邊,已經茁壯成長的小岸,她親身體會到了什麼叫親情,祥和,溫馨,這種感覺已經取代了所有的緊張和顧慮。她看了看僅隔一個位子而坐的偉岸,此刻他看上去也若有所思,若有所想的樣子。雅圖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但她真心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真正成爲這其中的一員。

一週後,小溪去了上海。臨走前她特意又來找了雅圖,互相留下了郵件地址和電話,以便日後聯繫。而這一年,父母也任期已滿,回國了。十月二號,國慶的第二天,雅圖去機場接了風塵僕僕回來的爸爸媽媽。母女倆在機場相見,激動得熱淚盈眶,擁抱在一起。雅圖用自己的行動給父母獻上了一份厚禮:不僅順利完成了大學學業,還得到了很好的工作,爸爸媽媽爲此感到無比欣慰和自豪,雅圖也對將來有着美好的企慕和憧憬。但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卻是充滿荊棘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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