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湯小圓看來,這就是個人小鬼大的小娃兒,哪裡會注意到他的口誤,帶着他在櫃檯裡轉了一大圈,耐着性子問道:“小弟弟,你要給誰買簪子啊,你孃親嗎?”
小男娃搖了搖頭,“是給個姐姐,跟你一樣漂亮的姐姐!”
根據他手裡的銀子,又聽了他的描述,湯小圓給他挑了個恬靜素雅的白玉簪子,“這個怎麼樣?”
小男娃轉了轉眼球,計上心來,“姐姐,你覺得好看嗎?”
這個小娃兒還真有些奇怪,不過年紀小,一切的非人所思也就再正常不過了,湯小圓笑着點頭,這枝簪子很漂亮。
“姐姐覺得好看就行。”說罷小男孩把碎銀子交到湯小圓手裡,笑着跑開了,跑了幾步遠,還回過頭對着湯小圓眨眨眼。
遇到這麼個小客人,剛剛因爲某人沒有來的壞心情也好了那麼一些。
湯小圓很快的進入了自己的角色,找準了自己的位置,今天留芳閣第一天開張,人來人往,生意還算不錯,但這也只是個開始,過去了新鮮勁兒,一切都會歸於平淡,平淡中才看的出要怎麼經營。
何況,還有她跟刁老先生的那個約定,煩心的事兒還在後頭呢!
湯老頭跟樑子荀談了一會兒,就拉着老婆子回家去了,不能耽誤了女兒的正事兒。
“我爹又跟你說什麼了?”尋了個空,湯小圓偷偷的問靠過來的樑子荀。
樑子荀狡黠一笑,“不告訴你!嘿嘿!”
湯小圓氣節,也不知道湯老頭神神秘秘的在弄什麼。
“圓圓,刁老頭跟你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這個老頭兒脾氣怪的很,不過任還是不錯的!”樑子荀怕湯小圓被刁老頭嚇着,緊忙的安慰着。
湯小圓看了放在櫃檯一角的兩個玉鐲的碎片,巧笑嫣然,“不放在心上?”
樑子荀點頭,“對,沒多大的事兒,不就是兩個破鐲子麼,我一點兒都不在乎,所以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那怎麼行呢!”湯小圓蹙眉,不過很快眉頭舒展開來,“子荀,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這個小女子說話自然也要算數的。”
“可……”
“你不相信我嗎?”湯小圓從他的猶豫中看到了擔心和遲疑,原來這個世界上莫名的相信自己的只有一個人,那個高大清瘦的人影又在自己的腦中閃現,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會這麼惦記着他。
“沒有,相信,我絕對相信,誰不相信我把他的腿打折!”
這麼說,還是不相信嘍,湯小圓淡淡的想。
且說小男娃笑着跑到了對面的巷子裡,把手裡攥着的玉簪交給對面的人,“大哥哥,給,這是姐姐親自挑的!”
江沅鶴接過簪子,笑着摸了摸小男娃的頭,從懷裡摸出最後兩個銅板,“拿去買糖吃吧!”
江沅鶴看着手中的白玉簪子,脣角彎彎,他一直對樑子荀給湯小圓買的那隻桃花簪子很介懷,現在,他的這隻看着就順眼多了,小傢伙也說了,是湯小圓自己挑的,等那天送給她的時候,她應該會很驚喜的吧。
他放下溼漉漉的褲腳,聞了聞手上還有魚腥味,湯小圓走後,他便去屋後的水塘裡了,本想着抓些魚拿到鎮子山找個酒樓賣掉,沒想到一家酒樓今天正好大廚生病了不能來,所以一早上忙得團團裝,江沅鶴想起昨天他爲湯小圓做的魚,湯小圓說很好吃,比鎮子上一般的廚子做的都好吃。
想到此,他就有了主意,現殺現做,爲了二兩銀子,他就錯過了鋪子開張的吉時,不過遠遠的看着樑子荀像只蒼蠅似的圍在湯小圓身邊,江沅鶴的心裡還真不是滋味。
不過早就料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天,可想到跟親眼看到,還真不是一回事。
拖三嬸幫忙問出了湯小圓的生辰,就在六天後,江沅鶴是想給她個驚喜。如今他手中緊緊地攥着白玉簪子。
“江兄弟,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客人又點了一份你做的魚!”福盛樓的夥計小跑着找到了江沅鶴,擦了把頭上的汗說道。
“嗯,來了!”江沅鶴把簪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懷裡,有些不捨的看了眼一街之隔的鋪子裡,湯小圓忙碌的身影。
湯小圓擡頭,如今日上三竿,江沅鶴就算走走停停應該也來了,怎麼還不出現呢,本來樑子荀中午是要帶着她去對面的福盛樓吃飯的,可湯小圓哪有心思吃飯啊,而且鋪子裡那麼忙,刁老爺子雖說是來幫忙的,可老人家只是端坐在那兒,時不時的擡頭看她一眼,而且茶涼了她還要去給換些熱的。
縱然這樣他,湯小圓也沒有什麼怨言,唯一的不開心就是沒有看到江沅鶴。
富盛樓內,小夥計端着一大碗剛出鍋的魚肉跑到了前廳。
“小姐,您點的魚來了!”
女子淡淡頷首,再一看,儼然是個美人,她俊眼修眉,顧盼神飛,一襲透着淡淡綠色的素羅衣裙,裙子上繡着燦若雲霞的芙蓉花,腰間盈盈一束,益發顯得她的身材纖如柔柳,有一種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店小二的眼神落在女子的身上,被她的美吸引的無法移開。
“咳咳!”對面的女子輕生咳嗽提醒道,“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店小二嚇得倉皇逃竄,不過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前廳裡坐着的兩個美人。
坐在那綠色羅裙的女子對面的姑娘也很美,就是這脾氣太火爆,動不動的就要挖人眼珠子,好不嚇人。
“秋璃,你看看把人嚇得!”綠衫女子微微一笑,衆人只覺若春曉之花綻放,如中秋之月露顏,四周彷彿有雅樂輕奏,渾然之間,三魂七魄好似已被奪去了。
這樣的美貌,這樣動聽的聲音,任何男人看見,身子都要酥上幾分。
“姐姐,你長得真好看,莫說那些個臭男人見了你要多看幾眼,就連我這個天天看着你的女子,都覺得你美得簡直像天仙下凡一般!”名喚秋璃的女子,巧笑倩兮,半嗔半羞的說道。
女子被她誇得把臉側到了一旁,但是卻沒有說什麼,算是默認了,對於她的美貌,她是很有自信的。
而那位秋璃姑娘也是沒人胚子,相較於綠衫女子的恬淡,她的美則多了幾分靈動。
岑秋璃今天穿着一身粉藍繡襦羅裙,髻上戴了一對精緻小金釵,脖子上戴着赤金瓔珞長命鎖,鴨蛋臉,丹鳳眼,眉心一顆紅痣,臉頰微紅,笑着啓齒,露出細細的小白牙,看着十分的討人喜歡。
“姐姐,你有多久沒回這裡了?”岑秋璃夾了一筷子魚,然後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巴叫道:“這個真好吃,又麻又辣又鮮,難怪姐姐你說你家這裡的魚特別好吃!”
女子垂下眼,在心中回答着岑秋璃的問題,自己已經有十幾年沒回來過了,而這魚麼,顛沛流離十餘年,她最懷念的就是家鄉的魚了,幼時跟着小夥伴去塘子裡抓來烤着吃也是極爲鮮美的。
“慢點吃,這一碗都給你,又沒人跟你搶!”女子淡淡笑着道。
岑秋璃眨巴着大眼睛,“姐姐你不吃嗎?你不是一直想吃你家鄉的魚嗎?這個真的很好吃啊!”
“不吃了,你吃吧!”女子目光悠遠,想起了陳年的舊事,好看的眉眼裡流露出淡淡的傷懷來,“我最喜歡吃的魚,只怕這世上沒人能夠做出來了!”
“這有何難,店家,去把你們的廚子叫出來,讓他來聽我姐姐的說的做法,之後照着去做!”
女子柳眉微蹙,“算了,小時候家境不好,也沒吃過什麼好東西,能吃上一頓魚肉就開心無比了,其實也未必好吃!”
這個道理對於衣食無憂的岑大小姐來說,理解起來有些難,不過心地善良的她似乎也感受到了女子的傷感,“姐姐,那些都過去了,當日你救了我,我就把你看成了我的親姐姐,我家就是你家,我的就是你的,我什麼都願意與你分享。”
岑大小姐想了想,帶着三分的羞怯,“唯有子荀,是我一個人的!”
女子嫣然一笑,故意板着臉逗她,“不是說什麼都願意與我分享嗎?我大老遠的隨你從京城跑到這裡來,你應該把你的子荀分我一半纔是!”
“哎呀,姐姐,這個你就別開玩笑了,你要是想嫁人了,我去跟爹說,給你找個如意郎君來!”
女子撫上胸口,臉面是一塊兒帶着她體溫的玉墜,鋒利的碎片已經被磨的圓潤。
“小丫頭,自己想嫁人了就來催我,你呀,還是想着怎麼搞定你的子荀吧!”女子不欲與她繼續這個話題,故而拿起筷子準備吃飯。
“哼,他以爲他跑到這裡我就不能把他怎麼樣了嗎?我這次就不走了,非要他答應娶我不可!”岑秋璃信誓旦旦的說,“姐姐,這個魚做的真的很好吃!”
盛情難卻,女子不抱任何希望的夾起碗中的白色魚肉,優雅的放入櫻桃小口中,原本的笑意凝固了,頓時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