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讚美骨神
如果大家都復活了，下一步該是什麼？我這樣問過自己。
我想，大概是繼續我們未完的征程吧。
不過那肯定是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感覺，是贖罪麼？也許並非是贖罪，因爲我的罪孽已經難以洗淨。
我們已犯了太多的錯，我不知道在我殺的人當中有沒有可以結束黑暗的勇士，我也不知道我毀掉的教堂中會不會有着未來的救世主。所以，我們現在必須遵守的一條扭曲的規定是：只有我們，才能打敗魔王。而我們必須承擔起這份責任，因爲可以承擔這份責任的人已經都死了。
鴉不久後也復活了。
鴉看起來挺淡定的，白狼倒是激動地撲上去把他緊緊抱住，我看到鴉的身體緊繃了一下，但也接受了這個擁抱。
喬伊斯在不久之後回來了，在見到鴉後他顯得也很開心，但是開心之餘我能看出他還是憂心忡忡的。
在享受完重聚的快樂後，我提起了魔王又給我指派了新的任務，喬伊斯起初沒有說話，他用蒼白的手指撫摸着自己的法杖，他的面容還是掩藏在黑色的斗篷之下，然後他輕柔低緩的聲音從兜帽中飄了出來。
“以後不用遵守梅菲斯托付里斯的命令了。”
他的這句話有些沒頭沒腦的——至少我是這樣感覺的。
然後喬伊斯的下一句話讓我們差點全都從地上跳起來——
“聖騎士沒有死。”
“你，你說什麼……”我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
喬伊斯沒再回答我的問題，他可能覺得這種話說一遍就夠了，他也沒那個耐心陪我繼續驚愕下去。
我們沒有問喬伊斯卻不確定——這樣的蠢問題，我覺得我應該去思考些什麼，但大腦裡卻一片空白。
“按理說聖騎士也應該死了，即便沒有死，他也會衰老。”白狼撫摸着狼靈，彷彿是自語，又彷彿是對我們說道。
“當我看到聖騎士的時候，他整個人是浸泡在地獄之水裡的——不是稀釋過的黑暗之水，而是真正的地獄之水。”喬伊斯回憶着什麼似得，然後他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他的身體發生了什麼奇怪的變化，整個人好像在地獄之水裡發光……”
我們聚精會神地聽着他的描述，我們都沒問喬伊斯是怎麼找到路德維希的，似乎重生後的喬伊斯干出什麼厲害的事情我們都不驚訝。
“然後我叫了他的名字，他居然睜開了眼。”喬伊斯臉上的表情更奇怪了，然後我發現，那種奇怪的表情彷彿是驚恐一般，“他看了我一眼，給我的感覺……”
喬伊斯沒有再說下去，他似乎在思索着什麼一般。
“什麼感覺？”白狼忍不住問道。
“有點像老師……但更冷酷、美麗、輕蔑。”喬伊斯一邊回憶着一邊說道。
喬伊斯的描述讓我想起了什麼，但總抓不住那個感覺。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白狼率先問道，“那還是聖騎士麼——還是什麼東西控制了聖騎士。”
我搖了搖頭，說道，“即使是魔王也不可能控制一個信仰忠貞的聖騎士的，聖騎士的身體不會被信仰之外的任何東西控制——這是光明神給他信徒的恩賜。”
浩瀚的蒼穹，濃郁的夜色，繁密的森林。
林間空地的篝火，還有篝火邊圍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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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野獸的嚎叫和篝火發出的“噼啪”聲。
德魯伊心不在焉地撫摸着他的狼靈，刺客低頭用刀雕刻着木頭，死靈法師整個人藏在斗篷之下不知道在幹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而我則撐着下巴看着他們發呆。
我突然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熟悉的想讓人落淚。
只剩聖騎士了。
只剩下路德維希了。
“是刺眼的……”喬伊斯呢喃地說道。
“光明？”我詢問。
喬伊斯沒有說話，我猜他可能是點了點頭。
“這樣的描述，總讓我想起……”白狼似乎也抓住了什麼。
我和白狼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了出來：“天使——！”
在判斷路德維希體內有一個天使後我們心情有些複雜，一方面擔心路德維希本人的安危，另一方面又感覺輕鬆了不少，畢竟如果是天使的話，和我們一樣是以魔王爲目的的吧。
鴉說他在調動全身的黑暗元素的時候發現身體內部有一處禁制，刺客對力量運用的侷限性讓他並不能打破那個禁制。我在幫他的時候發現那裡面蘊含的力量和魔王的力量一樣，這大概就是魔王留下的後手——在白狼和喬伊斯的體內也有着相同的玩意兒。
在處理好這件事後我們都心安了不少，這時夜已經深了，但我們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白狼看了看天空說道，“今晚月光很好。”
然後他拜託鴉用木頭削了一個大杯子和幾個小杯子，接着他一邊哼唱着德魯伊傳統的歌謠，一邊讓我和他的狼靈去森林深處採摘一些草藥和果實來。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也便和他的狼靈一起去了。
等東西都準備齊全了，他把草藥和果實都放入大杯子中，並且給裡面注滿了三分之二的清澈森林泉水。
“釀酒？”喬伊斯饒有興趣地問道。
“嗯。”白狼笑了笑回答，“故友相逢，當配之以酒。”
白狼將手放到杯子邊緣，杯裡的泉水開始迅速旋轉，果實輕輕炸裂開來，果汁蓬然散入泉水中，漸漸的杯內的液體完全變了顏色，逐漸散發出清淡的酒香。
最後，他的手指在空中劃了幾個奇異的符號，然後他指尖牽引着一股清淺月光，將其注入杯中。
這一切在我看來都非常的神奇，等月光融入酒液中後，我好奇地湊過去看着那晶瑩剔透的美酒，讚歎道：“白狼，你好厲害。”
“這也是不久前纔可以做到的。”白狼雖然說的很謙虛，但他目光裡卻透出得意的神彩。他將酒傾斜入那些木杯中，開始分給我們幾個。
“德魯伊，”喬伊斯接過白狼遞過來的美酒，但比起酒他顯然對白狼本身更感興趣，“你進入那個境界了。”
“是。”白狼笑得露出了尖尖的牙齒，“這可要多虧了魔王。”
喬伊斯竟然也笑了，然後他的眼睛突然間變成了純黑色，但在一瞬間又變了回來。白狼的目光也恍惚了一下，然後他的手抖了抖，除此之外在沒有其他的反應。
“啊？”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們的互動。
“聽說，”喬伊斯用那種隨意的，低緩的聲音說道，“進入那個境界的德魯伊將無法被詛咒，我很好奇，就試試看了。”
白狼看起來有些無語，但這還當真是喬伊斯能做出來的事，雖然詛咒看起來沒在他身上生效，但他還是問了句：“是什麼詛咒？虛弱？衰老？反噬？”
喬伊斯抿了一口酒，輕描淡寫地說，“不舉。”
我當場把酒噴了出來。
白狼也被嗆住了。
鴉拿着酒杯的手遲疑了一下，然後他不露聲色地離喬伊斯遠了一些。
喬伊斯看起來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勁爆的事情，然後他居然還用一種熱切的目光看着白狼：“怎麼樣？你覺得詛咒生效沒？”
“老子怎麼知道生沒生效！”白狼看起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喬伊斯眼神更熱切了，他此刻的樣子完全是一個研究入迷的瘋狂巫師的模樣。然後他將白狼的胳膊一抓，德魯伊嚇得一抖，然後喬伊斯就扯着白狼去樹林去了，遠遠地他的聲音傳來，“別怕，德魯伊，我們來驗證一下詛咒有沒有生效……”
“雅蠛蝶……”白狼微弱的呼救聲淹沒在喬伊斯的大笑中。
我：“……”
鴉：“……”
他們去幹什麼了——！！！
那一刻我感覺我眼睛完全瞎了。
我和鴉面面相覷，過了好久，我才做了個向骨神致敬的手勢，虛弱地說：“讚美骨神，亡靈法師的神靈所創造的詛咒真是……豐富。”
鴉也默默做了個向骨神致敬的手勢。
當我和鴉兩個人把德魯伊釀的酒喝了三分之二的時候，喬伊斯一個人回來了，他看起來神采奕奕的，心情非常好的樣子。
我只想說我去年買了個表簡直看不下去了。
喬伊斯看到我和鴉沉默無言的模樣後，他居然活潑地笑了起來，是活潑地笑！然後他歡快地說，“真可惜啊你們居然沒幹什麼，我很期待呢畢竟孤男寡女夜深人靜還喝着酒……”
“讚美骨神，你真的是夠了……”白狼有氣無力的聲音從森林中傳來，然後他萎靡不振的出現在我們視線裡，走到篝火旁邊，直挺挺地躺了下來，一旁的狼靈蹭了上去。
那一刻我和鴉對喬伊斯的崇拜達到了頂峰。
我倒了一杯酒，走到白狼旁邊，他睜開眼，目光無神地看了我一眼，他看起來連接過酒杯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失笑搖了搖頭，然後俯身將酒遞到他脣邊。
他將酒全部喝掉後看起來好了一些，我不禁大笑起來。
真好啊這樣在一起。
德魯伊，死靈法師，刺客，還有我。
只留下了聖騎士。
“乾杯——”
木杯輕輕相碰，大家臉上都露出輕鬆的笑容來。
我也相信不久之後，所有人都會聚集在一起。
一切都會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