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農曆初七初八的時候,火車站的人變多了。
安婆婆從家裡帶來了一些年糕給我,一邊說着年糕切好之後怎樣加油加雞蛋放在鍋裡煎,一邊又說起她的兒女如何孝順,然後又抹了幾把眼淚怨時間過得太快,沒相處兩天他們又回去工作了。
我一邊咬着年糕,一邊唯唯諾諾地聽她不厭其煩地重複這些事情。對於安婆婆來說與自己的兒女相聚纔是她最大的幸福吧,而我呢?除了羨慕還剩下什麼。
今年的冬天過得非常奇怪,天氣寒冷不說,還下雨,春節的尾聲都過去了,還即將迎來新的學期,可惜依舊不見暖陽天。
即將開學,考慮到升學的壓力,在剩下半年的時間裡我要準備中考的事情,所以就辭別了安婆婆這份工作。看着那個深紅色的存摺,我想裡面的錢應該足夠我讀完高中,這筆錢是外婆一生的積蓄,臨死前,她塞到我的手裡,我依舊記得她半睜着眼睛,顫抖的手握着我不願意鬆開。
回到家的時候,燈光是亮着的。進門的時候,我就聞到屋內飄來一陣陣飯香,以及聽到廚房傳來的響聲。
在我疑惑的時候,從廚房裡探出半個頭,臉上掛着笑臉:“以晴,怎麼這麼晚纔回來?看,我都快煮好飯,擺好桌子就能吃了。”
見到這樣的情景我心裡抖了一下,漸漸地升起了驚慌。因爲剛剛對我笑的人是月蘭阿姨,平白無故消失了七天的人回來後,破天荒的第一次對我有如此好的臉色。
吃飯的時候,月蘭阿姨不斷地替我夾菜,就連看的電視節目也依着我的喜好。一整晚,月蘭阿姨過度表現出來的熱情讓我心中多了幾分警惕。
晚上睡覺到半夜,發覺有人掖着我的被子,我驚醒一看,只見一道影子坐在牀沿邊上。
我問:“阿姨發生什麼事了,你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黑暗中傳來月蘭阿姨嗚咽的哭聲:“以晴,你別怪阿姨這些年這麼對你,都怪你媽當年這麼對我,我一時之間就把氣撒在你的身上。”
“你不知道我爲什麼跑去做舞女,有哪個女人願意做這樣的工作,攤上了這份工作都沒男人願意娶我了,這些年我過得也不容易,我老媽也是的,就這麼走了,把你扔給我,你想想,我本來出身就不好,再加上你這個拖油瓶哪裡還嫁得出,所以平時就對你不好。”
“這些年爲了你,我受人白眼嘲笑,但是我還是養着你呀,你是我這世上最親的人,我不養你誰養你呀……”
聽到這,淚水早已止不住。我哭着說:“阿姨,你別說,我明白的。”
“以晴,你原諒我嗎,這幾年這樣對你,沒有給你一頓好吃的,還經常打你罵你,我不是人,我這麼對你。”月蘭阿姨的哭聲越來越大。
混着她的哭聲,我哭得也很厲害,連連對她點頭。她可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親人。
“以晴,你放心,阿姨以後都不會這樣對你了,阿姨會給你家庭的溫暖和幸福,你儘管給我放心讀書,阿姨一定讓你讀到大學,然後過上有錢人的日子。”
哭到最後,我們兩人抱在一起。
天亮了,醒來時,我們的眼角還有淚痕。相視而笑,我們一甩往日的冷冰。我想,親情終究還是離我不遠,只是我一直沒有發覺而已。
這幾天,月蘭阿姨對我一直都很好,每天都會看見她忙碌的幹着家務,煮的飯菜雖然很難吃,可是我也經歷了親情的溫暖。
這一天,月蘭阿姨說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回老家了,是時候拜祭一下外婆。想到這些年,我們都沒有回去掃過墓,獨留外婆一座孤墳在老家的淒涼,我止不住想念,那座孤單的青墳早已是長滿了雜草吧。
第二天,我們兩人收拾幾件衣服,便匆匆地踏上了回老家的歸途。記得那天早上我先出門買些乾糧,中途折返的時候,雷小安坐在舊區的土堆上,見到我他一改往日盛氣凌人的模樣,遠遠地瞄了我一眼就轉身跑去,直覺告訴我那個身影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我想當命運的轉輪開始滾動的時候,其實人就已經臣服於上帝的腳下。我沒想到,這麼一別,我們再見面,早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