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順着二蛋指的方向看去,見一女子在氣定神閒的挑選衣裙,該女子的臉有一大半都長滿絨毛和黑色胎記,奇醜無比。
到底掌櫃接待慣達官貴族,自然是聽說過將軍府那位奇醜無比的大小姐,看這長相,八九不離十是她了。
但今日也是那位大小姐出殯的日子,竟然在此見到她,難怪二蛋嚇得癱軟。不過,人有相似,說不定只是個外地來的醜丫頭。
這事得處理好。
若是將軍府的小姐,那其中的暗情就不是我這等小人物能干預的了,若是人有相似,那就隨便打發走好了。
掌櫃陪笑道:“這位小姐,你手上的這款是連南柔絲,是今年最受歡迎的款式,城中很多小姐都愛穿。”
伊雪芷輕輕挑眉,不屑地說:“哦?這丫鬟穿的竟然成了小姐們的摯愛?什麼時候風水輪流轉丫鬟成小姐了?”
安龍國國人分王室貴族、重人和平人,穿衣的質料按等級劃分,一般來說,爲了彰顯身份的尊貴,王室偏愛穿西華凝綢,稀缺珍貴,非王族人是沒資格穿的。而一般的貴族,則普遍穿源山絲綢,低調高貴。丫鬟、護衛等有一技之長,受人僱傭的都是重人,原則上都要穿連南柔絲,簡單體面。剩下的沒靈力沒身份地位的人就是平人,只能穿麻布衣之類的便宜貨了。
普通平人見識少,目光短淺,大都難以從衣着打扮區分王室、貴族和重人。而此時,伊雪芷一身麻衣裝扮,掌櫃雖有所懷疑,但此刻,十有八九已確定她身份了:看樣子,能清楚區分連南柔絲,九成是將軍府的醜八怪了,還能對答如流就證明不是鬼魂。那爲何已死出殯之人還能死而復生,那就只有將軍府知道了……
雖然是靈力廢物,但畢竟是將軍府嫡出的,身份擺在那,貴族的是非,還是睜隻眼閉隻眼爲妙。
打定主意的掌櫃陪笑道:“是,是,小姐說的是,方纔是老朽糊塗了,爲表歉意,這個梨荷香包送給小姐。”說完,便遞上一個淡黃色源山絲綢做成的香包給伊雪芷。
這老油條,看來精的很嘛!
伊雪芷輕輕一笑,接過香包,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撲鼻而來,細品之下卻又混合一絲絲荷花、薄荷和柑橘等香味。
“嗯。”伊雪芷把香包掛在腰間,繼續說:“掌櫃,我要那套鵝黃色源山絲裙,還要一頂能跟它配套的紗帽。”
“沒問題,小姐。”掌櫃應聲完,便對還攤在地上的二蛋喝道:“還不起來?!快去給小姐拿衣裙!”
這時,二蛋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爬起去拿衣裙。
店裡圍觀的衆人都滿臉驚訝,在場的貴族女子都認出伊雪芷了,不過大都礙於她的身份,明面上沒議論。
人羣中,伊雪芷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那是伊惠斌的僕人,此刻正急忙忙的離開。
她不屑的看了一眼,對小白指着那個方向說:“哼,告狀去了。待會跟緊我,知道嗎?”
小白點了點頭。
沒一會兒,掌櫃便恭敬地把衣裙遞給伊雪芷,說:“小姐,這是你的衣裙,請到櫃檯結賬。”
伊雪芷接過衣裙,從錦袋拿出三塊金幣,說:“不必找零,給我找個地方換衣服。”
掌櫃接過金幣,在手上掂量掂量,這重量,這質感,是金幣無疑。沒想到傳聞中的廢物出手竟然那麼闊綽,看來也未必像傳聞中那般不受重視,幸好沒出言不遜。
掌櫃客氣的試探道:“這,這,小姐,零錢有七十銀幣之多,你還是收回吧。”
“不必了,不過嘛~待會讓我們從後門走,前門這裡嘛,得麻煩掌櫃應付一下咯!”說完,又往掌櫃手上悄悄遞過兩塊金幣。
掌櫃對上伊雪芷那雙狡猾而精明的雙眼,心下一驚,知道自己攤上事了!
可手上這沉甸甸的銀子,實在捨不得放手!
經過心理快速權衡一番,他咬了咬牙,說:“是!小姐放心!”
掌櫃喚來二蛋,在他耳旁悄悄交待一番。二蛋便帶着伊雪芷兩人避開人羣偷偷進了內室。
一刻鐘以後,二蛋從後門送走二人,便興高采烈的奔向正堂,還不忘邊走邊咬了咬手上的金幣,興奮的哼起小曲,渾然忘了半小時前自己還被嚇個半死。
二蛋來到堂前,才發現聚集了十幾個護衛,看衣着是伊府的護衛,一名怒髮衝冠的貴族男子把掌櫃拉到一邊問話。
“這位少爺,老夫年紀大了,真的記不太清那麼多的客人,我們這裡打開門做生意的,遇到的人太多了。”
貴族男一把抓起掌櫃的衣領,說:“你這老東西別倚老賣老!你知道我老子是誰嗎?!我老子就是當今的大將軍伊清華!現在那麼多證人都說你這裡有賊人,竟敢私藏?!你是活得不耐煩是吧!“
“咳,咳,咳,原來是伊少爺,是老夫有眼不識泰山,老夫有禮了。 “
“別跟我唧唧歪歪說些有的沒的!賊人在哪?快交出來!“
這時,掌櫃終於在人羣裡看到了二蛋,二蛋跟掌櫃點了點頭,掌櫃便陪笑對貴族男說:“伊少爺,老夫雖然記性不太好,但在我店鋪的小二年輕,記性好,你可以問問他有沒有你說的賊人出現。“
貴族男順着掌櫃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小二打扮的人,經過店裡其他客人的確認,是店裡的小二不錯。
貴族男鬆開了掌櫃的衣領,一雙凌厲的丹鳳眼瞪向小二,問:“是你窩藏賊人?”
二蛋被瞪的腿腳發軟,此時他已經徹底明白剛纔那女子爲何給那麼多金幣了。
但他握緊手中的金幣,感受到金幣那種結實冰涼的溫度,咬了咬牙,鼓起勇氣說:”回少爺,是有兩名奇怪的客人來過,不過他們試過衣裙覺得不合適,也沒有買,那女的就一平人,寒酸的很,我沒怎麼搭理他們,而且當時我內急,就去茅房了,應該走了吧。“
“走了?!往哪走?!“貴族男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領問道。
“哎呀,少爺,當時我去茅房了,不知道他們去哪了。不信你可以搜搜看,我們店裡真的沒有賊人呀!“
貴族男一把甩開小二,立馬帶領護衛們衝進內室搜索,結果什麼人都沒找到,對掌櫃警告幾句便急忙離開了。
伊府。
氣勢磅礴的正門兩旁赫然掛着兩個白燈籠,與鮮紅的紫檀木門柱形成強烈的對比,府內忽而傳出幾聲悠悠的嗩吶聲,卻沒有一丁點哭聲。
在伊府對面的巷子裡暗藏着兩個人影,正是伊雪芷兩人。
她回想起剛纔從小二那裡打聽到的消息:將軍府的廢物小姐跟一流氓癩子私奔,路上遭強盜打劫拋屍荒野,被伊府的護衛找到屍體,今日是那小姐出殯的日子。
這消息跟預料的差不多,典型官僚手法,殺人以後來個莫須有罪名。
“小白,待會按照我說的辦。”
“嗯。”
伊雪芷帶着小白避開護衛偷偷潛入了伊府,兩人順着嗩吶聲來到舉行葬禮的中堂,葬禮的佈置看起來貴氣典雅,堂內掛滿了白布。
但仔細一看,其實都是高仿的源山絲綢,連白花都用便宜的白菊代替昂貴的依菊,可見佈置葬禮的人並不把死者放心上,只是明面上做做樣子。
堂中放着一副源木棺槨,隱約能看到棺槨內躺着名女子,女子周圍用防腐靈花包圍着。在棺槨的前方,一名道人在一邊唸經文一邊燒紙錢。
二人不動聲色,混在賓客中觀察出席的人員,堂上的主人位竟然坐着伊老太爺。
根據前主的記憶,這位老太爺嚴肅古板,一直深居簡出,鮮少理會伊府的事。
偶爾見到他都會對原主訓話,嚴肅壓抑,原主自小就很懼怕他。
可原主沒靈力,沒相貌,沒生母,能在伊府一直頂着唯一嫡女的身份,這位老太爺也有很大功勞。
聽說就是他堅持不讓王氏轉正,堅持原主的嫡出地位。
可他也沒有庇護過原主,無論何事,他都是嚴肅,生人勿近的感覺。
對他,實在回憶不起什麼好感。
除了老太爺,本家人就只有王氏和伊雪嫣,伊家的其他人都不在場,甚至連親生父親伊清華都不在。
伊雪芷看着王氏他們,心底的怨恨就更濃。
她拍了拍胸口,舒緩了下這股怨恨。
雖然自己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可既然你的怨恨融進了你的身體,那我就有義務幫你報仇!
你的怨恨就是我的怨恨,你的仇人,我定會手刃!
一抹狠勁快速出現在伊雪芷的眼中,隨即轉迅即逝,她把自己隱藏在角落裡,觀察着堂內的人。
葬禮上的每個人都面無表情,沒有人哭,沒有人傷心,連家屬都面無表情的維持葬禮的進行。有些賓客,甚至表現出不耐煩的神情。
此時,葬禮到了悼念死者階段,所有賓客都在道人的安排下,按照身份地位逐一排列,往死者額頭上滴一滴聖水以表懷念。
伊雪芷帶着小白混進人羣裡跟着排隊,順帶在小白耳邊說了幾句,小白不做聲的點了點頭,繼續排隊。
終於輪到他們滴聖水,棺槨裡的女子看起來跟伊雪芷一摸一樣,一樣的大黑胎記,噁心的絨毛,伊雪芷拿起聖水,準備滴在女屍的額頭上,藉着衣袖的遮擋,快速摸了遍女屍的臉蛋。
只見女屍的臉皮在快速乾煸,卷皺,裸露出原來的腐爛的皮膚。
果然!這是塊人皮面具!而且屍體已經好幾天了!
她轉身,隔着頭紗看了眼小白,在轉身之際做了個手勢,小白隨即從袖口打出兩個小石頭。
彭!彭!
兩聲巨響。
伊雪芷和小白躲在人羣裡避開炸裂的轟擊。
現場頓時一片混亂,不過,除了燒紙錢的道人受了點輕傷並嚇得尿失禁以外,排隊的賓客都沒受傷,只是髮飾和衣服都髒污了。
這時,衆人才發現原來是棺槨爆開了,防腐靈花灑落的滿地都是,屍體沒了靈花的包圍,竟以肉眼的速度開始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