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寬伯,鈴兒不嫁,鈴兒要伺候您!”鈴兒焦急地哭喊了起來,雙膝一彎便跪在地上,“高大哥回來了,要是不嫌棄鈴兒,鈴兒就伺候你們倆,他、他若是不願意,鈴兒就永遠伺候您,求您別趕鈴兒走!”
老伯見鈴兒哭得可憐,也傷心地落下了眼淚,“我的高兒、高兒一去半年,只怕是……只怕是已遭不測,回不來了啊!”
“什麼!”鈴兒跌坐在地,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不會的,不會的!老爺不是派高大哥去給少爺送信嗎?怎麼會出危險呢?”
“哎!有些事你不懂……你去看好那雙色菊就好了,其他的,寬伯會處理的。”老伯明顯不願多說,只是頻頻囑咐鈴兒要看好那株菊花。
送信給少爺?顏家少爺不就是顏理嗎?
高兒?高?蘇唯此時突然有了一個十分合理的聯想,不由得從懷中取出了那隨身帶着的玉牌和玉佩。
這玉牌是她從源村附近的藏菇鳥窩裡翻到,一直對上面的紋路不太瞭解,而碰巧那紋路和玉佩上的一樣,因此蘇唯一直將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
藉着月色細細分辨之下,那玉佩上刻着的高字若隱若現,高、高兒、顏高!原來那具屍體就是顏高,下面這位寬伯的兒子顏高!
“雙色菊?又是這雙色菊?難道雙色菊比高大哥還重要嗎?”鈴兒顯然不理解老伯的苦心,由於對顏高的擔心與愛竟對一向敬重的寬伯大聲嚷嚷起來。
“鈴兒,你聽話,只要照顧好那菊花,等來了人,高兒他、他就死得值了!”寬伯痛心疾首地咬着頭,以袖拭淚,很是滄桑地嘆道:“高兒他死也算瞑目了。”
鈴兒有些承受不住,對於顏高,她一直是敬如兄長,愛同夫婿,今時今日竟說顏高已經凶多吉少,叫她怎麼平靜下來!
“不!高大哥不會有事的!”鈴兒哭着叫嚷道:“什麼雙色菊!什麼死也瞑目?我不信!那雙色菊就快枯死了,是不是說高大哥就快回來了!”
天真的鈴兒還抱着希望,樹上的蘇唯也有些同情,不過同情歸同情,她可沒有絲毫的放鬆。
“什麼!雙色菊就快枯死了!”老伯一時被打擊得不輕,也跌坐在地上,突然發狂地哈哈大笑了起來,“枯死了?哈哈!老爺死了,高兒死了,現在連老爺的雙色菊也要死了,我還活着幹什麼!”
“老爺!顏寬沒用,不能爲您申冤啊!”老伯哭喊得聲嘶力竭,幸虧這裡地處偏遠,侍婢們又都嫌髒不肯來,不然這話傳到顏展博耳朵裡去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蘇唯聽了這話頓時大喜過望,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不過看顏寬的樣子似乎是忍辱負重等待着一個人來聯繫他,而且他很篤定這個人肯定會替顏展鵬申冤,那麼……是顏理!他在等顏理!
哎,可憐的老伯,他一定還不知道顏家兄妹這半年來在祁城過的是什麼日子吧,他們哪裡還有能力千里迢迢地回到江城來查案呢!
不對!既然老伯知道顏展鵬是冤死的,爲什麼不告訴顏展博?
果然,顏展鵬的死同老狐狸脫不了關係!
“寬伯!寬伯您怎麼樣了?您別嚇唬鈴兒啊!”鈴兒見顏寬跌坐在地,滿頭白髮地哭喊着要隨老爺而去,不由得嚇得清醒了些,“寬伯,都是鈴兒不好,鈴兒沒照顧好您!您別這樣啊!”
“鈴兒!鈴兒,雙色菊!雙色菊不能死啊!”老伯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地緊緊握住鈴兒的手,好似失去理智般哭訴道:“少爺,少爺要回來親手採下它的黃菊送到老爺靈前的!”
顏寬壓力過大,似乎有些失心瘋般雙目無神地喃喃自語:“到時候,我就能告訴少爺了、告訴少爺,我就能隨老爺去了,去了……”
嘴裡喃喃着,顏寬失神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推搡着鈴兒要她回去照顧雙色菊,自己則回到了木板房中機械地重複着刷馬桶的動作,連糞水濺了一身也無知無覺。
蘇唯看得有些不忍,這個顏寬真的是個忠心耿耿的好人,他不應該落得如此下場!
她該怎麼幫他呢?沒錯!徹查顏展鵬之案,爲顏展鵬、顏寬申冤!
清晨,蘇唯早早便醒了,昨夜同哆哆嘀咕了很久,將這幾日的事情計劃完善,這才胸有成竹地入眠,如今正是實行之時。
院子裡灑掃的丫鬟小廝忙裡忙外,似乎沒有誰敢多看蘇唯一眼,蘇唯現在也猜到了一些問題所在,似乎是顏和對他們進行了“心理教育”,讓每個人對蘇唯把緊口風,這纔沒人敢和蘇唯多說一句話。
先前倒是沒看出來,這個顏和的確是個有腦子的,這一招不落痕跡地將她隔絕在顏府門外,既不讓她探知顏府事宜,也不讓她有機會去外面攪亂江城的商業秩序。
只可惜的是蘇唯對於這種小招數來說破解起來那簡直是易如反掌,因爲她、有哆哆!
哆哆是一隻貓的形態嘛,雖然優雅了一些,人性化了一些,但正常人還是不會對它起疑心的,所以蘇唯對顏府的人情習慣瞭解起來就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正午用過午膳,哆哆便打探好消息回來,原來那個顏寬老伯真的是顏府的前任大管家,被現任的顏和排擠整治,又不肯爲顏展博效忠,這才淪落到現在的地步。
而且他的確有個兒子半年前失蹤,據說是被老爺派出去辦事兒時出了意外。
蘇唯已經捋順了思路,想必這玉牌就是顏高死前藏起來的,他已經到了祁城附近,卻沒有機會見到顏理一面顯然是被人追的緊。
細細想來,也許不見到顏理還好,若是見到了,只怕顏家兄妹也會被殺人滅口的。
這玉牌既是送給顏理的,就應該是個很重要的東西,蘇唯晃着手裡的摺扇悠閒地飲了口茶,這扇子是顏理畫的,她因爲知道要來顏家而特意帶上的,有備無患嘛!現在正是用得上的時候,就是不知道顏寬老伯能不能認出這把扇子來。
同哆哆議論了一會兒,蘇唯便闊步出了屋門,對着那株奄奄一息的雙色菊嘆了口氣,餘光也掃到了一旁偷瞟過來又迅速低頭的鈴兒,繼而又裝成沒看見的樣子繼續“賞菊。”
“這花快不行了。”幽幽嘆氣,蘇唯將摺扇一展,邊角處漂亮的繁體理字若隱若現。
伸出手掌將那朵唯一開得好些
的嬌黃色菊花折了下來,在手中把玩一會兒便道:“聽聞上屆顏會長身故,尚未有機會祭拜,今日便以此花獻祭,聊表心意吧。”蘇唯說着,便向靈堂走去,似是未見得跌坐在側的鈴兒。
衛無鳴自然緊隨其後,他對除了蘇唯外的人不感興趣,自然不會管鈴兒是摔了還是撞了。
靈堂獻花,蘇唯竟遇上了在裡面祭拜的顏展博,暗自皺眉心裡罵道:假仁假義!
顏展博絲毫未感覺到蘇唯的厭惡,還以爲蘇唯是特意來尋他有事相商,雖然先前同蘇唯鬧了些不愉快,可利字當頭,顏展博哪有把銀子往外面推的道理?
美韻天成的背景不一般,這個尹公子也不一般,顏展博出於安全角度考慮,還是決定靜觀其變,不與蘇唯交惡。
熱情地迎了出來,顏展博笑問:“尹公子是有事麼?勞待處那邊都已經安排好了,公子若是想聯繫美韻天成的分號,顏家上下都樂意效勞。”
蘇唯將掌中菊花攤開,笑道:“顏會長見笑了,尹某見院子裡這黃菊開得正豔,便想起上一任會長盡忠職守造福江南等城實乃我輩楷模,因此借花獻佛,還望顏會長莫怪啊。”
“啊?嗯,公子客氣了。”顏展博心裡揣着疑惑,身體卻側了半步放蘇唯進入靈堂。
帶蘇唯動作罷,顏展博鞠躬回禮,語帶試探地問道:“我代家兄謝過公子了,不知公子是曾與家兄有緣,還是先輩們的情誼所致?如若可以,顏某也該去尹府拜上一拜纔不失禮啊。”
“顏會長不必記在心上,我有家人曾與顏家有過生意上的往來,一炷清香也是應當的。”蘇唯半真半假地答道,反正她未來的相公六爺的確與顏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也不算騙了太多。
“哦?既如此,敢問尹公子家人做得是何生意,日後也好有個照應啊。”顏展博還不死心,仍想試探出些什麼,而蘇唯已然不耐,笑着應了一聲:“有緣自會相見,無事對面不識,顏會長又何必強求呢?”
蘇唯將摺扇打個旋兒抱拳一禮便與之告辭,她現在的確同顏展博沒什麼好說的。
美韻天成的事她是想拖上一拖,最好能留到顏理回來接手顏家時,作爲繼任江南商會會長的禮物帶給商會成員,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必將這麼大的功勞讓給顏展博呢?
顏展博見狀暗暗咬牙卻也無可奈何,在他們這些商人眼中那美韻天成就是個塊巨大的蛋糕,賺取富貴女人的錢能不是世界上最輕鬆省力的事嗎?
可現在蘇唯一直不鬆口,提都不提美韻天成的事,即便是顏展博提及,她也會找些藉口避之不談,這讓他很是焦急,畢竟江城的各家商戶甚至連自家的女人們都在心心念念着這件事呢!
目送蘇唯離去,顏展博恨恨地甩了聲袖子,身旁顏和適時進言道:“老爺,您幹嘛這麼敬着他?他這身份是真是假,咱們還沒弄清呢嗎?”
“哼!你懂什麼!顏展鵬那個老東西死了都不安生,現在麻煩就快找上門了,我不得早作準備嗎!”
顏展博微眯雙目,驕陽之下卻神色冷厲,“顏寬那兒怎麼樣了,還是不肯鬆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