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還緊緊握着金簪的頂端,又尖又長的尾部卻已經完全沒入了她的身體,一股股的血,順着她的呼吸不斷往外冒!
慕容裴此時已經完全亂了方寸,抱着她除了一聲一聲叫她的名字,再也想不到別的辦法!
旁邊尾隨而來的宮人更是亂作一團,除了亂哄哄的嚷嚷直叫御醫之外,也對着倒地的含山公主手足無措!
攬月走到慕容裴的身邊,將昨夜得來的丹藥遞給慕容裴道:“給她服下吧!興許有用!”
含山聽見她的聲音,微微睜開眼睛,櫻脣微張,冷冷吐出一個字來:“滾!”
隨着這一聲滾字,含山公主胸口再次涌出一大股鮮血,將她的金絲銀線精繡而成的齊胸襦裙潤得透溼。
慕容裴已經以內玄之氣助她護住了心脈,此時見她情緒波動之下,血又大量的涌出來,遂回頭,對攬月道:“你先下去!”
含山公主更是狂躁,大聲道:“滾!滾!我不要看到你!”
隨着她心口的起伏,金簪沒入的地方,再次涌出了血來!
慕容裴情急之下,急忙伸手去捂:“含山,含山你冷靜點,別亂動!”
攬月眸色黯淡,此時此刻,她不能和一個以命相搏的人來爭奪些什麼,來計較些什麼!
她往後面退了兩步:“好!我走便是!你別激動!”
慕容裴將含山從地上抱起來,步伐有些慌張趔趄的往前面的轎攆跑去:“讓開,都給我讓開!”
他抱着含山從她的身邊過,直接將她撞得一趔趄,卻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往她的身上看一眼!
在他的眼裡,除了含山,幾乎已經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了!
攬月看着他的背影,吼間微微有些發哽:“慕容裴……”
含山公主十分虛弱的窩在他寬厚的臂彎之間,目光卻透過他的手臂,直直的看向這邊的攬月!
驀地,她的脣角綻開一朵笑靨,緊接着,那笑靨不斷擴散,她那蒼白的,冷汗涔涔的小臉因爲有了這不合時宜的空洞笑意,顯得格外明媚動人的同時,也令人生起毛骨悚然的寒意!
攬月看着在慕容裴的臂彎裡面笑得如此明媚的含山,結結實實打了一個寒蟬!
直到此時看見含山公主的笑,她才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含山公主的苦肉計,就是爲了不讓她的皇兄從她身邊離開!
看來,她與慕容裴中間,不僅隔着一個蒼野,還隔着一個含山呀!
正想着,她果然便在大黎皇室華蓋掩映的轎攆旁邊,看見了蒼野的灰色身影!
蒼野也看見了她,遠遠的,對她含着笑,輕輕的一個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
他的笑容當中,透着勝利者纔會有的味道!
攬月心中十分不舒服,別開視線,剛剛轉身,便差點和身後的方子融撞在一起。
攬月心情不好,瞪他一眼,怒道:“你站我身後幹什麼?”
方子融有些受氣:“東方尊上叫我們馬上過去!”
攬月又瞪他一眼,這才往這邊空地過來。
攬月將慕容裴這邊發生的事情
告訴了東方無殤,東方無殤馬上就讓一個青衣小童過去詢問和察看含山公主的傷勢。
不多時,那青衣小童快步跑了回來,道:“含山公主恐有性命之憂,四皇子暫時脫不開身,怕是不能與大家一起出發了!”
東方無殤倒也不覺得詫異,目光看向方子融,最後停在了攬月的身上:“你們兩人可以嗎?”
攬月咬着嘴脣不說話,方子融幫着說:“東方師尊,要不還是算了吧?我們……”
“廢物!”
東方無殤喝道:“沒膽識沒魄力的傢伙,你們這樣的資質,就算到了羽化仙門,也將永運停留在現有的水平上,極難再有大的突破!”
攬月嗤一聲冷笑了起來:“師父的意思,我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咯?如此,還請師父賜我們一道保命的符訣吧,我們可不能爲了你口中的膽識和魄力,白白搭上性命不是!”
“對呀!還請東方尊上賜給我們保命的符訣!畢竟,那扭曲叢林自亙古以來,便從來沒有人硬闖過!”
這一次,說話的是那位穹蒼國的狄王子!
有了他的帶頭,他身邊的幾位少男少女也都紛紛表示,需要一道能夠在關鍵時刻保命的東西!
東方無殤無法,只得現場以金玄之力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符訣:“爾等切記,若非關鍵時刻,斷不能擅用!”
事情到了這一步,攬月再也想不到推脫之法!
衆人又停留了半盞茶的功夫,看着大黎皇室那明黃耀目的轎攆顫悠悠的走遠,攬月這才真的意識到,慕容裴不會與她同行了!
他要照顧他的含山妹妹,他還要顧忌身邊的蒼野大祭司,他還要擔負大黎萬民與這沉甸甸的萬里江山,而她,只能排在最末最末的末位了!
感情這種東西,她從未觸碰過,沒想到一旦沾上了,居然會是這般令人愁腸百轉,鬱結難消!
當初上烏蒙山,兩人還情意綿綿,在千步雲梯上相擁而吻,沒想到這才一兩日的時間,他便頭也不回的棄她而去了!
攬月的心裡,好一陣說不出的失落!
方子融在她的身邊已經站了好久,見她看着皇室轎攆消失的方向,不停地唉聲嘆氣愁眉深鎖,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道:“攬月,我們該出發了!”
她輕哦一聲,轉過了身!
扭曲叢林位於大黎國最西邊,距離平陽城還有三五日的車馬行程。
東方無殤率衆長老將攬月等人送出平陽城,便不再跟隨。
他走到攬月的面前,語氣淡淡:“保重!我會在羽化仙山上等你凱旋而歸!”
攬月笑了笑:“師父,若徒兒有命從扭曲叢林裡面出來,可不可以請師父將你腰間的那隻水晶骷髏送給我?”
東方無殤有些意外:“當初,你不是拒絕了嗎?”
攬月道:“可是現在又想要了!師父,你可以答應徒兒嗎?徒兒不想要羽化門的什麼神器,就只看師父的水晶骷髏實在精緻可愛得緊,不知道師父可不可以……”
“待你出來再說吧!”
東方無殤這句話,攬月在腦子裡面,自動的
將它翻譯成了:待你有命從扭曲叢林裡面走出來再說吧!
她心中暗暗涌上一股逆反的情緒,都當她軒轅攬月要葬身叢林麼?那她偏要拼死從叢林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看着東方無殤帶着衆長老離開的背影,她眸光漸冷,心中暗道,師父,待我們下次見面,我定要將你身上的謎團一層層拔開!
轉過身,對身後一臉茫然的入門弟子揮手道:“出發吧!”
整整三日的車馬行程,衆人穿州過省,不停不休,攬月與方子融帶着三十六名入門弟子,總算在第四日的早上,抵達了距離扭曲叢林最近的龍淵城。
這裡遠離大黎帝都,緊靠這扭曲叢林,所有想要進入扭曲叢林外圍或探險或尋寶的人,都會在這裡落腳。
是以,大街上既可看見騎着駿馬的大黎人,也能看見牽着白駱駝的穹蒼國人,更能看見一些脖子上攀着蟒蛇的西戎人……
他們大都形色匆匆,滿身疲態,木訥的神色中帶着動物本能的防範和兇殘。
攬月等人棄了馬匹行走在街上,一行人要麼是明朗少年,要麼是明豔少女,加之身上法衣翩然,纖塵不染,自是吸引了不少過往行人的目光!
攬月正打算找個客棧打尖歇息一下,一位瘦得幾乎形銷骨立的老者跌跌撞撞走了上來:“嘿嘿,姑娘好!”
攬月見他衣衫破爛,頭髮也骯髒起綹,便往旁邊讓了讓,只當他是過路的乞丐,並未答話!
老者卻擡起渾濁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壓低聲音說道:“姑娘是要進扭曲叢林?我這裡有發光石,一百金幣一顆!”
說着,攤開枯瘦如爪的手掌,上面躺着一顆不規則的石頭,在日光下倒也看不出什麼奇特之處!
方子融見攬月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便上前將老者一掌推開:“滾開!別擋道!”
老人的身體就好像支架不穩的木偶人一般,咯吱咯吱的搖晃着,跌倒在地上,哎喲哎喲的叫着,爬不起來了!
“別裝了!”方子融將幾枚金幣丟給地上的老者,不屑道:“滾吧,老乞丐!”
說完轉身,對攬月道:“走吧,咱們別爲了不相干的人耽擱時間!”
說着,拉着攬月就往前面的食鋪行去:“掌櫃的,給我們準備幾桌酒菜!”
攬月被簇擁着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見老人掙扎着,掙扎着,卻就是爬不起來!
眼看着對面一支騎着白駱駝的行腳商隊就要逼到老人面前了,攬月從方子融的身邊掙開,快步過去將老人扶到一邊:“老人家你沒事吧?”
老人嘿嘿笑着,沒牙的嘴裡一張口,就流下滴答的涎液來:“嘿嘿姑娘,我就看你心好……這發光石你要不要?進了扭曲叢林,你可得靠這些發光石才能行走視物呢!”
攬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石頭,麻灰色,外表粗糙不平,怎麼看,都是普通的石頭!
她眸光冷了些:“不用了!”
鬆開老者,她轉身便走。
“姑娘請留步!”老者說着,急忙上前,伸開雙手將她一把攔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