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269、做個平凡人
方瑤沒有離開K市，卓越留給她的房子，還有他生前在K市的產業她卻全部變賣了。
這些都是卓越留下的，他人已經不再了，那麼大的房子她一個人住總覺得淒冷，而他的事業她也無心經營。
在市區重新購置了一處小公寓，和她一起住進公寓的還有一個人——箏箏的母親。
方瑤去到箏箏家找到她的時候，她盯着她了半晌，才認出她來。
箏箏的母親一個人將箏箏帶大，她的女兒才24歲，卻因爲自己已經永久的離開了人世。
方瑤跪在她面前說，她就是她的女兒，箏箏未能來得及做的事，以後全部由她來做。
就這樣，方瑤帶着姜箏的母親住進了新購置的公寓。
公寓裡全部都是新的，空氣中還瀰漫着淡淡油漆的味道。
“咳咳……”方瑤帶着口罩，收拾房子時難免起了很多灰塵，她這樣的過敏體質，已經是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瑤瑤，快進房裡休息，這樣的事，我來就好。”薑母素知她的身體，是見不得這些粉塵的。
方瑤的眼睛已經紅了，鼻子也在吸溜吸溜的，嘴上卻推拒着說：“沒事，媽，我帶着口罩呢！”
薑母微愣，自從那一天她跪在自己面前開始，這個柔弱而倔強的女孩，就一直這麼叫自己，一點生澀的感覺都沒有。
薑母因失去女兒的心，在方瑤這樣親切而自然的呼喚裡似乎慢慢暖了過來，她是女兒生前最好的朋友，能夠爲自己的朋友做到這樣的份上，和自己的女兒又有什麼不同？
她溼潤了眼眶，撥弄着方瑤散亂在頭巾外的捲髮，笑道：“聽話，你看你，眼睛都紅了，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就好。”
方瑤乖巧的點點了頭，不再推辭。
薑母擦擦眼角，開始繼續收拾東西。從今以後，這裡就是她們的家了。
姚尚君握着手中的望遠鏡，轉身進了臥室，拉開臥室的窗簾，重新舉起望遠鏡，她又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了。
她手中拿着面巾紙，在臉上輕輕擦拭着——他的眉頭微蹙，這個丫頭，做什麼要這麼辛苦？不會請人收拾嗎？
她突然用紙巾包住了口鼻，身子往前一撲。長卷發在她胸前鋪散開來。姚尚君猛的捂住自己的脣瓣，想了想又敲了敲自己的左胸口，她方纔打了個噴嚏，是因爲自己在念着她嗎？
她揉了揉紙巾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裡，走到窗前，突然將窗子打開了。
姚尚君呼吸一滯，猛的閃過了身子躲進一旁的牆角里。她會看見自己嗎？若是被她發現自己在她公寓的對面買了這座公寓，就是爲了看她一眼，她會不會倔強的拎起行禮就離開這裡，而後再也不讓他找到？
他答應過她，只要她不願意，是一定不能再出現在她眼前的。
終究還是悄悄的側過了身子，小心的探頭去看向那對面。眼角的餘光裡，對面的窗戶已經關上，窗簾也拉的嚴嚴實實的——他一點也看不見她。
他的呼吸亂了節奏，急切的邁開步子朝着客廳奔去，客廳裡只有薑母在收拾東西打掃屋子的身影，並沒有她。那麼，她是發現自己了嗎？所以纔將窗簾拉了起來嗎？
他的額上已冒出了細汗，他怎麼會那麼不小心？
“啓幸，啓幸！”他高聲而急切的喚着啓幸，啓幸慌忙走到他身邊應着。
“尚哥，你說。”
“派人24小時盯着小姐，還有，告訴所有出境口不能讓她走了！”姚尚君不能想象她若是離了K市，他還能不能撐得住。
啓幸看着眼前慌亂的姚尚君，嘆了口氣，問道：“尚哥，怎麼了？”
姚尚君握手成拳敲在光滑的牆壁上，骨節鈍痛，卻抵不上內心的慌亂。
“瑤瑤可能發現我了，她說過不許我見她，她若是發現我了，她會跑的，跑到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尚哥，尚哥，你冷靜點！”啓幸一手製住姚尚君的拳頭，企圖阻止他這種自傷的行爲。
“小姐不會發現的，這兩棟樓隔了這麼遠，在買的時候很小心的選了的，不必擔心……”
啓幸拿起望遠鏡望向對面的公寓，方瑤正好走了出來，薑母遞給她一杯茶，她笑着接了往口中放了什麼，而後端起杯子大口喝了。
他將望遠鏡遞給姚尚君說道：“尚哥你看，小姐並沒有什麼不妥，好像是有些不舒服，也許是吃了藥準備休息一會兒。”
姚尚君怔忪的從他手中接過望遠鏡望向對面。
她將杯子從脣邊拿開，薑母慈愛的摸了摸她的臉頰，推着她去了臥室，她眉眼笑的彎彎的，也沒有推拒。
望遠鏡架在他高挺的鼻樑上，看到眼前的女孩並無異常，他鬆了一口氣，他是如此患得患失，連看她一眼都不能光明正大。
他又轉身進了臥室，她的窗口，窗簾拉得緊緊的，他舉着望遠鏡也是徒勞，可他還是那麼癡癡的貪婪的望着那扇——瑤瑤在做什麼呢？吃了藥，現在是不是蜷縮在牀上像只小貓一樣？沒有了他的懷抱，她習慣不習慣？
呵，他自嘲的笑笑，他可以肯定的是，沒有她在懷，他很不習慣，也終究無法習慣！
“尚哥，該走了，大家都等着呢。”
啓幸看了看腕錶，下午還有很重要的會議，他們已經在這裡耗了很長時間。
姚尚君點點頭，將望遠鏡遞給啓幸，啓幸接過，二人轉身往外走。鐵門在他們身後關上，留下一室空蕩蕩的迴音。
對面的公寓裡，方瑤窩在被窩裡，一室幽暗的光線，她入了夢，眼角還掛着淚……
等她睡得飽飽的醒來，已經天黑了。
她拉開窗簾，望向窗外，吃了抗過敏的藥，睡了一覺，眼睛沒有方纔那麼疼了，鼻子也不是那麼塞了。
外面正是華燈初上，人們趕着回家或者赴各種約會的時候，樓下那些來來往往的車流，當中會不會有他？她搖搖頭，是她自己要走的，卻在這裡瘋狂的思念他，還真是很沒有立場，很不堅定！不過只是想一想又有什麼關係，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房門上扣響了兩聲，方瑤回頭應了。薑母推開門，探出頭來笑着問她：“醒了，先洗澡還是先吃飯？”
方瑤走過去挽着她的胳膊，腦袋靠在她肩頭，嬌憨的笑道：“餓了，先吃飯。”
薑母拍拍她的臉頰，慈愛的樣子彷彿就是方瑤的母親。這兩個同樣傷心的人，自此建立了深厚的母女情。
方瑤在飯桌上告訴薑母，明天她就要去上班了。
薑母往她碗中夾着菜，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方瑤忍不住笑了：“媽，你有什麼要問的？可以直接問我。”
“媽不是要干涉你，就是想問問你，這樣好嗎？那個姚……”
“媽，咱們不說這個好嗎？”方瑤的筷子插在碗裡，沒有目的的撥弄着飯粒，她的心裡是一直裝着這個人沒錯，可她還聽不得這個名字，她一向沒有什麼毅力，不敢保證經得住旁人的碎碎念，搞不好好容易下的決心馬上就會土崩瓦解。
薑母嘆了口氣，搖搖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這個孩子同箏箏一樣都是這麼倔強，心裡明明放不下，還硬要逼着自己忘記。
“吃吧，你看你的下巴這麼尖，就要開始工作了，頓頓都要多吃點纔是。”
方瑤收起心底的思念，從明天開始，她就將完全成爲一個普通的人，和那些乘坐地鐵上下班的女孩一樣，成爲她們當中的一員，那些曾經的過往已經成爲一種回憶，那麼沉重，她無法帶着它們繼續前行，所以選擇了放下。
還是在她找公寓的時候，她遇見了黎陽，那時她正陪着VIVI參加完一場時裝秀。
黎陽知道了她的境況，嘆息着她的遭遇，回去就將這些事都告訴了VIVI。
VIVI第二天就給她來了電話，問她是否願意重新回到工作室上班，還特地聲明瞭絕對是看中她的工作能力。
對於方瑤來說，就算不工作，卓越留給她的足夠她和薑母兩個人的生活了。
而在她皮包的最裡層，還放着姚尚君金卡的附屬卡，她一直忘了還給他，就算是還給他，他大概也不會要吧！雖然這張卡，她從來也不曾動用過。
可生活要繼續，總不能一直保持着這樣的狀態，她答應了VIVI老師的邀請，決定重新回到工作室，還是繼續做她的助手。
這個決定，薑母也是支持的，這麼年輕的女孩子，應該出去認識更多的朋友，有更廣的交際圈，心境纔會變得不一樣。
第二天，方瑤起的很早，可薑母比她起的更早，她走向浴室準備梳洗的時候，廚房的燈已經亮了，揉着眼睛走進餐廳，早餐已經擺在了桌上。
“媽，不用起這麼早給我準備這些。”方瑤心疼薑母，她可不想因爲自己工作而讓她這麼辛苦。
薑母從冰箱裡取出牛奶，倒在杯子裡準備給她熱一熱，聽她抱怨，臉一唬，佯怒道：“別不知好歹！快去洗臉刷牙！”
方瑤撒嬌的抱着她，口裡嗔道：“不是怕您辛苦嗎？”
薑母拍拍她的手嘆道：“傻孩子，每個母親都會起來爲自己的孩子準備早餐的。”
兩個人都有些怔愣，她們已經熟絡，像真正的母女。
“嗯。”方瑤吸了吸鼻子，答應着跑進了浴室梳洗。
薑母搖了搖頭，去給她熱牛奶。
方瑤有一段時間不在工作室做了，上手卻依然很快，黎陽跟在她後面朝着她直吐舌頭，難怪VIVI老師如此看重她，根本就是個傻孩子，反應快就不說了，還任勞任怨，簡直是沒有脾氣、沒有自尊啊！
這一大早的所有人都被VIVI罵了個遍，都有些泄氣，方瑤這倒黴孩子，還是一臉的淡然，VIVI老師說什麼，她都只會說“好，知道了”。
最後VIVI老師大手一指，戳中了方瑤。
方瑤疑惑的指着自己的鼻尖問道：“我嗎？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VIVI略顯急躁的說道：“不用推辭了，還不是跟以前一樣，你收拾一下，帶上樣品，跟我去現場。”
說完她已經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黎陽靠近方瑤，貼在她耳邊說道：“對你表示萬分同情，這次你要伺候的人，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
方瑤不明所以的看向黎陽，不就是是個當紅明星嗎？就算是有些大牌，她不過是個負責服裝的小助理，又能被她欺負到哪裡去？
“好吧，既然你的覺悟這麼低，我只能說，祝你好運。”黎陽一翻白眼抱着文件夾從她身邊飄過。
“走吧！”VIVI推開門走了出來，對着方瑤淡淡說道。
方瑤忙應了，VIVI將手中的車鑰匙扔給她，她接住了。手上拿着衣服，夾着包，已經拿不下任何東西，只能將車鑰匙夾在脣邊。
VIVI也沒有任何幫助她的意思，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當她以這副樣子出現在拍攝現場的時候，一眼就被坐在導播室的林言看見了。
這個丫頭，既然已經離了姚家，就該來找他纔是，她倒好，徹底消失了般，搬了家換了號碼，就連車子也換了。費了有些功夫，也沒有她的消息。
倒是沒有想到，今天和姚氏的會議結束的有些早，心血來潮要來拍攝現場看一看，耳旁全是工作人員的抱怨，說是這個明星真是大牌，對什麼都特別挑剔，他也只是笑笑。
哪裡知道，一擡頭，這個可惡的丫頭就進入了自己的視線？！
這些日子她都跑到哪裡去了？他找她找的多辛苦，她怎麼就這麼沒心沒肺呢？
她的身上掛滿了衣服，個子又不高，走路都吃力，還得小心的避過地上的各種導線，他看着都生氣，明明只要到他身邊，他就可以給她更好的生活，她卻寧願在這裡過的這麼辛苦，也不去找他？
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出了導播室。
他離她那麼近她也沒有發現他，還冒失的轉過身子差點撞上他。他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她纔沒有被絆倒。
“對不起，對……”她的小臉從一堆衣服裡閃現出來，對着他躬下身子說着抱歉的話。
而後，她總算是看清了眼前的人。
杏眼圓睜，詫異的喊道：“林言哥，你怎麼在這裡？”
林言覺得自己要被這個丫頭氣死了，她問自己怎麼會在這裡？這句話，應該是他來問的好不好？
“你跑哪兒去了？”林言知道自己有些失控，可他覺得好好對她實在不管用，就像小時候那樣依靠自己不行嗎？
她都已經離開姚尚君了，那麼他也不行嗎？
方瑤顯然被他嚇了一跳。
“那個，林言哥，你生氣了？”方瑤小心的看着林言的臉色，他這麼生氣的原因，她隱隱還是明白的，雖然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喜歡叫她傻丫頭，可她哪裡傻？
林言哥對她的意思，她還是能體會到的。現在，她還不能接受任何人，她的心裡還裝着那個人，又怎麼可能看得見其他人？
“方瑤？”
VIVI正在化妝室門口朝着自己招手，她只好抱歉的對林言匆匆說道：“哥，我現在還有事，等會再說啊！”
說着抱着衣服跑向了化妝室。
這下子她才知道，黎陽所說的話只有低調，絕對沒有誇張。
佘冰若坐在椅子上，化妝師正在替她補妝，她卻是一臉的不耐煩，她臉上的妝補了好幾次，卻總是穩不住，化妝師問了一句：“昨晚是不是沒睡好，上妝最忌不好好休息？是水和多了，還是酒喝多了？眼睛這麼腫？”
佘冰若覺得好笑，打落化妝師手中的粉刷，怒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好了沒有？”
化妝師張了張嘴，看向她的眼中全是蔑視，這個女人在鏡頭前是一幅溫婉嬌柔的模樣，誰會想到她下了鏡頭竟是這麼一副樣子？
佘冰若指着方瑤眉頭一皺，說道：“你，快把衣服拿過來！磨磨蹭蹭的。”
方瑤忙抱着衣服走了過去，這些是VIVI老師親自設計的，雖不是她親手裁製，但後期都是她親自檢查修改過的，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佘冰若的臉色在看到衣服時稍稍有了好轉，口裡卻敷衍的說道：“還可以吧！進來幫我換上，就先試這件藍色的。”
“冰冰，我們下一組拍海邊的，企劃裡是要這樣花紋的。”她的助理很友好的提醒她。
佘冰若瞪了她一眼，她便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方瑤深吸一口氣跟在她身後進了更衣室，佘冰若的身材真是無可挑剔的，否則也不會這麼火了——當然了，她有多火，方瑤也不知道，可是看她這麼大牌的架勢，總之應該就是很火吧！
她跟在佘冰若身後，替她不停地換衣服，等着她補妝，VIVI在之後不久便被一通電話給叫走了，她只能硬着頭皮，一個人應付。
雖然佘冰若的確不是很好伺候，可她從頭到尾都不曾違抗她，連話都鮮少同她說，也就沒有受什麼額外的罪。
等到拍攝完成，她才覺得很疲憊。被人這麼呼來喝去，還提心吊膽，從她生下來到現在，還是頭一次，若是他在身邊，哪裡會讓她受一點點這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