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伊露出了嚮往的神態,紅潤可愛的小嘴巴微微張開成一個0型……
“可是,大海也有生氣的時候!它發怒起來很嚇人,海風捲起滔天的波浪,撲打着黑色的礁石像是要將天地都吞噬下去。狂風暴雨會掀翻船隻,漁民們出海打魚最怕遇到這樣的天氣,很多人就掉到海底沒命了……”
紫蘇的神態沉默下來……許多年前的某一天夜晚,她曾經飄零在這樣的海面上。一根細細的繩子將她捆綁在他的身上,狂風暴雨沒有將他們分開!她黯淡垂下了眼眸,不要想、不要去想,警告過自己多少次了?那些令人傷心的往事,再也不要去回憶了……
“媽媽,講完了嗎?你怎麼不說話了……”海伊問道!……
“嗯!講完了……”她低語!……
“媽媽騙人,你沒有講完!……”小海伊撒嬌地搖晃着紫蘇的手“海盜呢?給我講一講海盜吧?……”……
“海盜?……”紫蘇暗暗吃了一驚:“海伊,你怎麼知道海盜呢?誰告訴你的……”
“幼兒園裡的小朋友!他們看過海盜的電影……媽媽,你爲什麼不帶我去看《加勒比海盜》?最近大家都去看那部電影!我想去看看大海、看看海盜的模樣,他們都是兇惡的醜八怪嗎?……”
紫蘇的心頭一緊:“我不知道!我……我沒有見過!……”有些傷疤,揭開了會痛徹心肺!
“不看海盜也可以!但是,我要去看看藍色的大海!等看完外公、外婆就帶我去看看大海,好嗎?……”海伊撅着小嘴巴:“媽媽是在大海邊長大的孩子,爲什麼我不能去看看大海?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找我的爸爸……”
“海伊!……”紫蘇小聲的責備着她!這個孩子真是狡猾,繞了半天的圈子,就是爲了說這個嗎?上一次,紫蘇是隨便說說,爸爸在大海上,孩子就牢牢地記在心裡了!……
“你說過的,我的爸爸在遙遠的大海上!爲什麼我能見見爸爸?別的小朋友都有自己的爸爸……”小海伊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我一定要去看大海,我要去大海上找爸爸!……”
“太遠了……”紫蘇黯然說道:“真的很遠!也許,我們永遠找不到他!……”
太遠了、真的太遠……
世界上,還有比天人兩隔更遠的距離嗎?……
靜謐的夜晚,紫蘇輕撫着小海伊的額頭。孩子已經睡着了,酣甜的睡態帶着微微的幸福感,彷彿正在做一個美麗甜蜜的夢!剛剛,紫蘇答應孩子了,等有時間就帶她去看看遙遠的大海,一直吵吵鬧鬧的她才心滿意足地入睡了!……
夜深人靜中,紫蘇的心中彌散着淡淡的憂傷,漆黑的眼瞳中氤氳着水霧。這些年來,她一直在努力,不讓女兒體味到單親家庭的孤寂感。她除了當好一個媽媽,更承擔起一個做父親養家的責任。她在偏遠的小城市中,拼命的工作、拼命的上課,除了讓女兒生活條件好一些外,她更想通過繁忙的工作來忘記過去……
她的日子過得平凡而清貧!希望女兒可以感受到全面的親情,有一個健康向上的心理狀態,能夠無憂無慮的成長……
然,她似乎是失敗了!……
從海伊逐漸懂事以來,孩子就在不停地詢問爸爸的去向,常常問得她啞口無言。她實在是不忍心告訴孩子……海伊的爸爸已經不在人世間了。她說不出口,這太殘忍了。小海伊該幼小的心靈該承受多麼重的打擊?……
一拖再拖!總是想着等海伊再長大一些吧!等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強一些的時候,再告訴她真相!……
紫蘇靜靜地躺在海伊的身邊,輕柔的指尖撫摸着孩子的五官……她長得真像海裟欏呀!高挺的鼻樑,美麗的眼眸,還有那與生俱來、霸道的個性。她聰明又淘氣,在詢問爸爸的問題上不屈不撓,非要得到一個結果!她性格十分要強,想得到的東西就會想方設法的得到。海伊在幼兒園裡稱王稱霸,班上的小朋友誰不聽她的話就打誰。轉了幾個幼兒園,經常被其他孩子的家長們投訴,大家背後都說她是一個小強盜。海伊是個讓老師頭疼的孩子,也是個讓媽媽操心的孩子……
海伊輕輕地翻身,嘟囔的小嘴裡呢喃着:大海,我要看看大海……
紫蘇微微嘆息一口,將被角掖好……如果海伊的爸爸還活着,她會不會聽爸爸的話?……
明天,紫蘇會帶孩子回去!先去看看赫連昱城和紫秋夫人,再繞回到那闊別已久的地方,看看長眠於地下的玄沫。當年,玄沫用自己的性命,不止救了伊依的命,還保住了海裟欏的女兒。海伊應該去看看玄沫,在沉寂的墳墓前放上一束鮮花,鞠一個躬!玄沫,一生都爲了海裟欏!爲他生、爲他死!他的女兒應該去祭拜玄沫……
玉都城千禧酒店,以奢華聞名的超星際大酒店!……
一輛一輛停靠在門前的世界級名車,彰顯着來往客人身份之尊貴!出入這裡的客人非富即貴、氣宇軒昂……
傍晚,一輛兒價值上億的勞斯萊斯銀魅汽車,緩緩地駛入到酒店門口……
“來了、來了!車來了!……”酒店中的人們翹首以待,露出欣喜的神態……
西裝革履的酒店經理一路兒小跑奔來,他親自拉開了車門,一副彎腰躬身的謙虛模樣。早就在酒店大堂中等候的商界名流們也紛紛走到門口迎接,堆起滿臉的笑容阿諛地看着車內的人……
汽車門輕輕地打開了……
夕陽漫天的霞光中,一襲黑色筆挺的年輕男子走出了車子!他氣質清俊、身材修長,雙肩略顯消瘦。他的輪廓清雅而寧靜、幽黑的眸子中透露着一種飄逸的清冷感,空靈、疏遠……
“海總裁,終於將您盼望來了!……”名流們兒紛紛將他包圍起來,討好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流露着……
“海總裁,這是鄙人的名片,請多多指教!……”衆人簇擁着他,都想貼近幾分……
他低頭,輕輕地揚手,無意間顯示出一種拒人的清遠感!他不曾停留,繼續向酒店中走去!四名保鏢向前,擋住了衆人的靠近……
早有侍從清理了電梯中的閒雜人士……
男子,在一名秘書、一名管家的擁護下,步入了電梯……
還沒有來得及說上一句話的商業名流們,紛紛懊悔地嘆息,彷彿錯過了一次天大的良機……
“怎麼辦?……”一名商人說道:“我們白白等了一整天!海總裁似乎有些疲憊?難道,他對投資我們玉都城的企業沒有興趣?只是來遊玩的?……”
“是啊!……只好明天和海氏的秘書相約了!若是不能再見海總裁一面,我們的損失就太大了!若是能夠和海氏商業王國扯上一點點的關係,我們就發達了……”
“應該不會這麼無情吧!聽說海總裁以前就是我們玉都成裡的人,從小在這裡長大的,有些投資意向!……”
“不會吧?世界最強商業王國的海氏總裁,是我們這裡土生土長的人?你在開玩笑吧?……”
“你聽說過六年前的陶氏家族嗎?那個時候,他們在玉都城裡是呼風喚雨的……”
“哦……有點印象!是不是和赫連家族一起消失的商業集團?一夜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沒錯!海總裁好像以前是陶氏的人,我說怎麼看着五官有些眼熟呢!……”
“他現在的名字叫海陶然!不過,我聽說,他已前是陶氏的少爺,就叫做陶然!……”
月光氤氳……
暗金色懷舊的歐式沙發、雕刻着薔薇花的老式咖啡壺、灰白暗調的靜寂油畫,恍然是一副舊日的電影圖……
時間凝固了一般……
他,陷進沙發中,俊美的輪廓在月色下點點閃耀着。他的眼瞼低垂形成一彎優美的弧度,如同幽幽的深潭閃動着隱隱的波光……
時隔六年,再次回到這個有着深刻記憶的城市中,往日陳舊的氣息在他的周圍浮動!這裡的變化很大、城市發展的很快,有些道路他都認不清楚了!……
唯一不變的,是她的氣息……
六年了,他曾經以爲自己都徹底地放下了!可是,爲什麼重新回到這裡,依舊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們在學院路上鬥舞、他們揹着行囊一起爬山、他們騎着腳踏車在路上唱歌、他們在廚房裡一起燒菜、他們在河水中流暢的遊動,他們在大街小巷中留下一串串的腳印……
多少次,他在學院門口期待着她下課歸來的身影?多少次,他們翻滾在地板上激情的熱吻?多少次,他們在舞蹈聯繫室裡琢磨着一個動作的分解?……
爲什麼,那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卻影響了他整整一生的歲月?……
他的手,摸着脖子裡的那一個金寶螺!破損過幾次,都找能工巧匠彌補了。這是她留給他唯一的紀念……
她彷彿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她的一切,都永遠的、融匯在這座城市中的空氣中!她的影子還在這座城市的上空中飄浮着……
那潔白如雪的肌膚,那笑魘如花的夢幻臉龐、那幽深如星辰的眼瞳……
死了!伊依已經整整死去六年了!……
活着的人,還是要勇敢的活下去!……
她的美麗!他永遠都無法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