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晨輝下,整個魔獸森林霧氣縈繞,宛若迷濛仙境。
夙拂曉一開始以爲他只是心血來潮,沒想到,他竟抱着她走了整整一夜都不覺疲憊。
這是夙拂曉兩世以來第一次如此親暱的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走路。
沒想到,這第一次竟然落在了一個只有一面之緣,剛剛纔認識,稱得上陌生的男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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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拂曉不免擡頭多看了他幾眼。
他戴着面具,普通的銀色面具,不猙獰,也不華麗,非常普通。
想起澈戴的面具,華麗炫目,彷彿蝶骨綻放出薔薇花一般,襯得他整個人妖詭神秘,絕美如斯。
他的脣,很薄很*感,和澈的如出一轍,此時緊緊地抿着,有些冷漠。
他的眸,墨黑如琉璃,和澈的紫色一樣美麗動人,紫鬼魅,黑色深邃,各有千秋。
只是,看不到他的面容。
“你……”夙拂曉沉默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爲什麼戴着面具?”
她看到他的脣抿得更緊了,似乎還有一道嘲諷的上揚弧線。
等了很久,夙拂曉都以爲他不會說了,沒想到他卻突然低下頭來,目光如獵鷹一般犀利冷漠,嘶啞低沉的嗓音懶洋洋道:“我的臉奇醜無比,爲了不嚇到他人,只好戴上面具。”
“真的假的?”看他這冰冷出塵的氣質,怎麼也想不通會生出一張奇醜無比的臉來,總覺得很彆扭,不太搭調。
就像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夙拂曉纔想罷,就有些臉紅訕訕了,這個比方,實在不怎麼樣。
看她的反應,靈傀的臉頓時冷下來了,整個人似乎處於一種惱怒忿忿狀態,可是又憋着不願說什麼。
“你介意?”涼颼颼的聲音襲過夙拂曉全身,她還來不及說什麼,靈傀又自顧自地嘲諷道:“也難怪,這個世界上,哪有人不介意外貌的……”
因爲怕答案受傷,所以急於否認心中的希冀。
此時的靈傀,脆弱又憂傷。
也只有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世間最強大的男人都是脆弱的。
夙拂曉本來想解釋什麼,可是聽着他冷冷淡淡的語氣覺得非常不爽,想到兩人只是剛認識的陌生人,就算他給她的感覺很熟悉,但是也沒有讓她解釋什麼的必要。
乾脆閉上眼睛,耳邊清淨。
反正以後也未必有交集,萍水相逢,只是生命中的匆匆過客罷了。
氣氛又開始變得疏離詭異,兩人都不開口說話,依然抱着往前走。
夙拂曉不得不說,如果不是有他,她的身體和內勁不會這麼快就開始慢慢復原,她受的傷也不會開始有所穩定。
儘管夙拂曉極力隱忍,可是一陣微涼的晨風拂過,她還是強忍着低低咳嗽了幾聲。
她以爲剛剛和自己拌嘴不理她的靈傀不會發現,可是耳邊又傳來他薄涼冰冷的聲音:“你的內傷嚴重,筋骨內臟也有所損壞,需要泡在溫泉中好好療養。我知道從這到惡靈淵的途中有一處溫泉,大約今晚就能抵達,你再忍忍。”
夙拂曉愕然地擡頭,他的面容依然沒變,疏冷無情,語氣也冷冰冰的,可是他卻在擔心她。
心中突然有一絲絲動容,夙拂曉低下頭,睫毛撲閃,眸光深邃,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
兩人又是一陣緘默,夙拂曉向來不是多話的人,而靈傀似乎也打算沉默到底了,一路過來,都是這樣,放在其他人上尷尬的沉默,兩個人卻很享受這種相處的感覺。
也不覺得尷尬,沉默得順其自然。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面具下的臉?”夙拂曉問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帝雲修。
很久之前,他似乎也同樣對她問過這樣的問題。
當時的她,冷漠無情地拒絕了。
因爲她臉上的面具,不是因爲他而戴。
那麼,靈傀的面具呢,又是爲誰而戴?
如果她想看,他會摘下來嗎?
抱着她走得沉穩的步伐突然因爲她這句話停了下來。
靈傀低頭望她,清澈的眸子一望無底,甚至可以倒映出自己的樣子。
“不能。”不經意的語氣,卻有着斬釘截鐵的冷漠。
失望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果然,還是不要有任何期待的好。
夙拂曉自嘲地笑笑。
如果他是澈,世界上最溫柔完美的澈,是不會拒絕她的任何一個要求的。
就算她任性無理,他也會包容她,寵溺她。
而不是……拒絕。
她低低涼薄的笑聲,彷彿細針一般,一根根插在他的心臟上,痛不欲生。
儘管額頭已經溢出密密匝匝的汗珠,可是他還是面無表情地抱着她繼續往前走。
如果可以這樣抱着她,一直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走到世界末日,走到兩人都老去,那該多好。
天空中,一縷陽光透過籠罩在魔獸森林中厚厚的霧靄射下來,縈繞在兩人身上。夙拂曉閉着眼,迎着陽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面容安寧純淨,剔透無暇。
一直不緊不慢跟在他倆身後的月錦,陌汐,魔沉晶目光都有些複雜地看着前面兩個人。
月錦是奇怪主子那樣驕傲倔強的人,竟然容忍一個陌生的男人抱着她走了這麼久,真是一大奇事。
而陌汐,卻一直在神遊,他在想靈傀哥哥現在在什麼地方,有沒有什麼事?
魑被人驅使,馭獸魔杖被人搶走,連身份都被人冒用了。他會不會有危險,還是已經死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陌汐就全身打了個寒顫,如果靈傀哥哥真的死了,那麼,女人被他抱着會不會有危險?!
他突然出現在這裡救了他們,又有什麼目的呢?
陌汐越想臉色越白,煩躁地在那揪頭髮,又不能說出來,自己又沒辦法補救,好煩好煩!!
看他這樣,月錦關心問道:“陌汐,你怎麼了?幹嘛一直揪頭髮?”
陌汐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後泄氣頹廢道:“我沒事啦。”
說完大步往前走。
“他怎麼了?我沒惹他啊。”看着他突然發脾氣,月錦一臉無辜。
魔沉晶看着他,臉又不自覺地紅了紅,輕聲溫柔道:“小孩子就愛時不時地鬧脾氣,你別多想啦。”
月錦看了她一眼,也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點點頭,道:“嗯,我知道的。”
兩人也並肩沉默地往前走。
過了一會兒,爲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魔沉晶主動找話題道:“你說夙拂曉到底在想什麼?她和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認識又像不認識的,好奇怪哦~~”
月錦一聽,面色也沉下來,目光有些黯然道:“主子自然有她的想法,我們不用揣測,只需要相信她就行了。”
“信她就夠了?”魔沉晶又展露出她天生的大小姐脾氣,翻了個白眼,不可思議道:“這是什麼狗屁理論,心裡有疑問,心裡不爽看到她被人抱着的情景就去和她說啊,告訴她你喜歡她,在乎她,想要代替那個第一次出現的男人抱她走啊?!”
魔沉晶一向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這麼久的相處,月錦的那點單戀心思早就被她看穿了,自從那個男人出現後,月錦的臉色就一直很陰沉,可是又憋着不說什麼,她早就看不下去了,當即接了他的話準備來給他上一堂愛的教育課。
看他不說話,魔沉晶性子急,又啪啦啪啦地說了一大堆她的愛情觀,大道理。
最後,月錦擡眼朝她看去,輕笑了一下,搖頭淡淡道:“有些事,你不懂,也無法理解。”他們之間的感情,不僅僅只是存在他暗戀她的男女之情,他們是主僕,是朋友,是生死與共的夥伴,感情早已昇華,不僅僅只是愛情了。
他不想破壞這種和諧的相處方式,而且如果他真的愛她,那麼尊重她選擇她認爲的幸福,她喜歡的人,那纔是最正確的守護。
這些隱忍微小的感情,是生來就是鳳凰公主,過着大小姐生活,直來直往,囂張跋扈的魔沉晶世界中不能理解的。
可是,月錦突然覺得眼前的她不怎麼討厭了。
相反,剛剛因爲他而喋喋不休,嘴巴一直動個不停的魔沉晶,出奇的可愛。
被月錦目光靜靜地望着,魔沉晶停下來,有些說不下去,臉越來越紅,嬌嗔道:“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就在她要爆發惱怒的時候,月錦突然說了一句話,讓她一下子靜了下來。
他說:“這樣的你,很可愛。”
月錦說完,就正經地擺正頭,追着陌汐暴走的背影走去。
魔沉晶一臉愕然地愣在那,良久,清醒過來跺了跺腳,滿臉紅色浮雲。
今天天氣不錯,是個豔陽天呢。
悠然走上前去的月錦望着天空,淡淡笑起來。
…………
幾人零零落落走到了夕陽西下,日暮降臨,終於,雙腳開始疲憊反抗起來,肚子也開始咕咕叫個不停,提醒着身體該停下來休息一下了。
一路上魑是最輕鬆的,它那麼巨大的身子,隨便走一步就相當於人走千米了。所以它都是走走停停,忽而捉弄一下其他魔獸,忽而去附近轉一圈,偶爾才露個面。走在最前面,似乎都不會累的靈傀也不管它,對於這樣的萬年魔獸,一般真正的主人都是放養的,給它充分的自由。
這個奇怪的隊伍中,領路人本來是夙拂曉,但因爲兩人一體的關係,也就成了抱着她的靈傀。
陌汐是幾個人中最弱的,待他走到飢腸轆轆,快要腳軟癱倒的時候,前面的冷麪少年終於停下來了。
轉身和陌汐月錦他們淡淡道:“今天就在這休息一晚吧。”
說完又低頭對夙拂曉說:“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打幾隻野雞來烤。等一下吃飽後,你就可以去附近不遠處的溫泉裡浸泡一下療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