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亂,跳,車。”寧昆頓了一下,目光仍在前面的男子身上,“反,向,逃,跑。”他又停了一下,“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跑!”
梅嘉能夠一一感受到寧昆在自己手上寫的字,但是同時她的臉色也變得一片慘白。她扭頭看看寧昆的神色,似乎還想從其中找出一絲“開玩笑”的成分。
寧昆的意思很明顯,說不定就在下一秒,他就要有大動作,同時他要求梅嘉趁着動亂逃走,往人多的方向逃跑,爭取全身而退。這讓她感到戰慄,更感到不安,自己怎麼能丟下寧昆獨自逃跑呢。
但是寧昆決絕又充滿殺機的眼神分明又告訴梅嘉,一定要按他的計劃行事。
此時,她的心裡矛盾到了極點。
今天,肖柔雪仍然是一反常態地在宿舍裡看書、自習,她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去圖書館了。這怪異的行爲讓舍友們摸不着頭腦,所以白天的時候,宿舍裡除了肖柔雪,其餘五個統統出去,就是怕打擾了肖柔雪。
不光是怕打擾她的學習。
貌似肖柔雪也一直沒有注意到舍友們這些天的遷就,仍然“我行我素”地看書、記筆記,背單詞、複習。如此枯燥的生活她卻不感到無聊,因爲只有這樣,她才能暫時忘記一些也許早該忘記的事情。
然而,事情不會總是按照她的所想進行。有時候發呆時,眼眶也會漸漸溼潤,直到一滴淚水滴落到筆記本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她纔會回過神來,然後意識到自己又想到了他。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愛哭了,這種特質讓她越來越牴觸去圖書館那種公共的場所。其實除了這個原因,她不去圖書館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在宿舍裡能看到它。
那隻雖然被束縛,但無時無刻不在賣萌的小兔子。
它真的超級可愛!每當肖柔雪不開心時,就逗逗它,它雖然不會說話,但是滑稽討喜的動作往往會驅散肖柔雪心裡所有的陰霾。
“小兔子,小兔子……”肖柔雪拿着筆輕輕地撥了撥兔子的耳朵。可是她發現小白兔今天有點不太配合,貌似在板着臉望向別處,不理自己。
肖柔雪鼓了鼓嘴,難道你的心情也不好?是不是主人傷心你也會陪着我傷心啊?然而,僅僅幾秒鐘之後,肖柔雪便發現了端倪,原來是小籠子裡沒有吃的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虧自己還人爲地給小白兔添加這麼負面的情緒,自由自在纔是它的天性,頂多也只是爲肚子的空飽而發發小脾氣。
“好啦,好啦,別生我氣啦。”肖柔雪對着小兔子露出歉疚的表情,“我這就餵你,把你喂得飽飽的好不好?”
小白兔眨了眨紅色的小眼睛,還是不理她。
肖柔雪嘟囔了一句“小氣鬼!”就轉身到底下的櫃子裡找一些它的食物。
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半點它能吃的,細細想來,自己真的很久沒有餵它了。她望了望窗外,想了想,最後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是時候出去逛逛了。
收拾好一切之後,她轉身朝着小白兔笑笑,“小傢伙,姐姐給你出去買好吃的了,你在家裡要乖哦,等我回來的時候,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好好地揍你一頓。”
話音未落,小兔子就頭一歪望向了這邊。
“呵呵呵……”肖柔雪開心地笑了笑,然後回身向門口走去。
出了宿舍樓,她看了看北邊的方向,一陣思考之後,她徑直向西門走去。
肖柔雪知道上次北街的那個小攤販那裡一定有兔子吃的東西賣,但是她還是想去南大街逛逛。
南大街離N大比較遠,自己也可以換個環境,散散心,而且這條街道更是應有盡有,買一些小兔子吃的東西,應該不成問題。
之所以選擇南大街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爲了避開最初心動的地方。
一輛去往南大街的公交車緩緩停靠至路邊,肖柔雪轉頭望了一眼北邊,微嘆了口氣,然後回身上車。
即使寫完了字,寧昆仍沒有放下梅嘉的手,其中有一點小小的私心,但更多的是爲了接下來的計劃。
梅嘉的心狂跳着,似乎就要破皮而出,她手心裡已經潮溼了一片,竟感覺無法被寧昆的大手握住。
果不其然,幾秒鐘之後,寧昆的手終於從她的手上滑了下來。不對!梅嘉的心猛然一緊,當她意識到寧昆的手之所以會滑落並不是因爲她手上的汗,而是因爲他鬆了力道的時候,寧昆已經衝了上去,死死地卡住駕駛位上的男子的脖子。
駕駛位上的男子本能地向後仰去,手也因此在方向盤上打滑起來,汽車立馬左右晃動。
寧昆見勢也向後仰去,同時緊緊地用手臂勒拽着那男子的脖子。
旁邊的男子見狀,急忙半站起來朝着寧昆的臉上揮舞着拳頭。可是寧昆全然不顧,仍然毫不放鬆勒住那男子。
那男子幾欲斷氣,出於求生的本能,他顧不上其他,雙手直接松下方向盤,握拳向後揮去。
汽車搖晃得更加厲害,還時不時地傳出輪胎跟地面摩擦的刺耳聲。
寧昆一驚,他意識到那個男子的腳已經搭在腳剎上,並微微踩了下去。他可不想讓車停下來,於是更加用力地把那男子往後拖拽着,力氣越來越大……
男子的臉已經漲成了猴屁股,但是他的手仍然不依不饒地向後揮打着,剛纔被汽車甩到另一邊的男子也慢慢適應了這晃動的車況,調整身姿之後再一次向寧昆打過來。
寧昆無心躲避,任憑拳頭撞擊在自己的身體上。
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既不讓駕駛位上的男子踩油門,也不讓他踩剎車。
旁邊的梅嘉已經渾身篩糠,滑稽地歪倒在一邊,似乎渾身都不能動了。
須臾,寧昆感覺汽車的車速已經差不多了,便大聲吼道:“快跳車!”
梅嘉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幾個字,但是她的身體卻不聽使喚,想動卻動不了。寧昆望了望她,一臉的着急,“小嘉,快下車啊!快!”
“哦哦。”梅嘉不捨地點了點頭,然而她的身體還是動不了,“我……我……”
寧昆咬着牙,目呲欲裂,少頃,他大喊着騰出一隻手來打開梅嘉那邊的車門,然後伸手把梅嘉推了出去。
“啊——”隨着短促的一聲尖叫,梅嘉已經遠遠地被拋在車後。
寧昆的心裡感到一陣暢快,然而他顧不上慶祝,仍然竭盡全力勒住駕駛位上的男子。
但是不妙的是,他發現另外一個男子的注意力已經從自己的身上轉移到車後馬路上梅嘉的身上,那男子看了看旁邊的同伴,最後決定打開車門也跟着跳下去。
可是當他的身體準備歪到車外時,又莫名地被拉了回來。費力地扭頭一看,正是那個看起來虛胖此刻卻格外有力的寧昆鎖住了自己的脖子,力氣越來越大……
也許是爲了給自己打氣,也許是想把自己全部的力氣給用出來,每當力氣增加一分,寧昆的吼聲就會厚重一分,如同一頭髮狂的公獅。
一輛車呼嘯而過,剛纔準備跳車的男子打開的那扇車門也被撞到車前,閃着寒光飛舞着。
“媽的!”寧昆咬了咬牙,含混不清地說道,“想要擺老子一道,你們他媽的還嫩了一點,啊——”隨着這一聲怒吼,寧昆也把剩餘的力氣全部匯聚到雙臂上,齊齊用力,兩個男子只是徒勞地揮舞了兩下手臂,就頭一歪,不動了。
於此同時,汽車徹底駛離原有的方向,向高架邊的欄杆撞去。
寧昆不去賭一把跳車能不能活命,而是把頭扭向一邊,望着那似有似無的、晃動的人點,那是他除了女兒他媽最愛的一個女人,不僅僅是因爲她漂亮,還有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再見了,小嘉,再見了,老婆!寧昆咧嘴虛弱地笑了笑。
“嘭”
汽車前端已經撞斷欄杆,危險地顛簸了一下,但是寧昆似乎感覺不到似的,兀自望着原來的方向。
可是儘管有萬千的不捨,該來的已經來了。一瞬之後,寧昆的身子猛然一沉,隨着汽車墜落了下去。
“嘭——嗙——”
一家三口正準備出門旅遊,突然媽媽發現孩子正夠着身子朝窗外看着,媽媽很是好奇也跟着投去目光,一眼之下便愣住了。
一個身着還算華麗的女子正在高架上蹣跚前行着,從她晃晃悠悠的身體來看,似乎下一秒鐘就會一頭栽倒在地上。
每每走上兩步,她總會停下來向飛馳着的車揮揮手,然而一輛接着一輛的汽車都是“呼”的一下閃了過去,只留給她嗆人的尾氣。
她不氣餒,仍然不屈不撓地往前走上幾步,再停下來揮揮手。可是當她聽到“嘭”的一聲後,徹底停了下來,轉身,望向遠處嫋嫋升起的灰煙出神。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她突然大喊了起來,緊隨着的就是嚎啕大哭。
“爲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爲什麼?嗚——嗚——我不值得,我不值得……”
旁邊傳來一陣緊似一陣的鳴笛聲,可是她統統不管,仍旁若無人地大哭着。良久,她哭聲漸輕,細細看去,臉上似乎還有隱隱的笑意。
“我會好好活下去的,連你的那份精彩一起活下去,嗯嗯,”她自我鼓勵般地點點頭,“我會的,我一定會的,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