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烙收拾了東西, 和袁聰一起往外走。
孫瑤和馮亮已經在門口等着。
因爲最近幾場考試，班級總體成績不理想，老師給各學習小組都加了複習任務, 幾個小夥伴決定今天先去袁聰家把任務做了。
“晚飯直接去我家吃吧, 我媽已經在做了。”袁聰道：“早點做完, 大家早點回家。”
馮亮抱怨道：“這麼多試卷, 看得我頭皮都麻了。”
孫瑤：“知足吧, 我們組都還算好得了，你看2組，人都湊不齊, 怕是兩天內任務都交不上去。”
她又看向向烙：“今天可能弄得有點晚，你家裡有人來接你嗎？”
向烙掏出手機, 給齊健發了消息, 但是沒有得到迴音。
袁聰道：“回不去沒事, 到時候在我家住一晚上，明天還能一起上學。”
向烙搖搖頭：“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
到了校門口, 馮爸爸已經在等着他們。
馮亮哼了一聲：“上次我說要去你家玩，他揍了我一頓，今天說要去學習，比我還積極。”
語氣雖然在抱怨，卻帶着小小的幸福感。
向烙在旁邊看着, 眸底有絲羨慕。
馮爸爸是個微胖的男人, 身上帶着生意人特有的圓滑和狡黠, 雖然嗓門大, 但語氣很和藹客氣。
他尤其喜歡向烙, 或許是因爲自家兒子太調皮，難得見到這麼乖巧的男孩子, 忍不住多問了些。
“一個人來這麼遠的地方上學，父母很擔心吧？”
向烙回道：“應該是不放心的。”
“兒行千里母擔憂，當父母就是有操不完的心，看看我家這個……”
馮亮在副駕駛悄聲反駁：“關我P事……”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馮爸爸罵了一句，轉而又和氣地同向烙說話：“你父母都是做什麼的？”
向烙依舊乖巧地回答：“爸爸以前是大巴司機，媽媽是公司會計。”
“好職業啊！”馮爸爸眼睛一亮：“我公司正缺人呢，要不讓他們來這上班？這樣照顧你也方便，你們幾個沒事還可以和馮亮一起好好學習共同進步。”
向烙笑了下：“謝謝您的好意。”
“薪資不用擔心，五險一金，吃住什麼的都包，住親戚家裡還是沒有自己住方便。”
見他不是在開玩笑，向烙心裡發暖，搖搖頭：“叔叔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這個實在沒法答應您。”
馮爸爸沒放棄：“要不這樣吧，你把你爸媽電話給我，我來跟他們談？”
想起向烙的身世，馮亮頭疼地打斷他爸：“公司缺人你網上招聘不就行了嗎……”
“你懂什麼！”馮爸喝了兒子一句，繼續道：“叔叔公司小是小了點兒，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沒有嫌棄的意思。”向烙解釋：“我父母已經去世了。”
車內瞬間沉默。
向烙甚至感覺連車速都慢了許多。
剛纔不停嘮叨的馮爸靜悄悄地開着車，一個大男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馮亮尷尬道：“一天到晚叨叨叨，我媽怎麼受得了你……向烙，不好意思啊，我爸這嘴巴就是特別碎。”
“沒關係的。”向烙道：“叔叔很有趣，我很喜歡和叔叔聊天。”
馮爸爸順着他給的梯子下：“等你放假了，來叔叔家做客……你們幾個都來，讓阿姨給你們露一手。”
向烙點點頭，說好。
到了目的地，馮爸打開後備箱，對袁聰道：“今天麻煩你家了，給你爸媽帶了點東西。”
幾人一看，瞬間震驚了。
上至訪親大禮包，下至生活用品，連大米都扛了五十斤來。
孫瑤忍不住對馮亮小聲道：“你爸這是把百貨商場搬來了吧。”
馮亮顯然已經習慣了，面色都不帶改一下：“我爸說了，不能讓我在人家屋裡白吃白喝。”
孫瑤豎起大拇指：“有爸爸果真很幸福。”
話落音，她察覺到失言，閉緊了嘴巴。
向烙側頭笑了下：“是呀。”
很溫柔的神色，大大方方地羨慕着。
孫瑤老媽子心態發作，心臟一抽抽的疼。
“亮子，過來搬東西。”馮爸爸太過熱情，袁聰根本攔不住。
四個人把東西扛回袁聰家後，手臂都酸了。
袁聰父母已經在家做好了飯，等他們進屋洗完手，就端菜上桌。
吃完飯，幾人聚在餐桌上商討任務習題。
袁媽媽給每人拿了盒牛奶，還洗了水果端來：“都是馮亮爸爸送來的，多雙筷子的事情，送來這麼多東西……”
孫瑤拍了很多照片，吃飯的，做作業的，還有最後大家一起喝牛奶的。
她發在了幾人的小羣裡。
“朋友圈需要自取。”
今天和朋友經歷非常多有趣的事情，向烙很開心。
他忍不住想要分享，熟練地點擊了轉發——
主界面跳出來。
第一個名字是瞿承宣。
向烙愣了下。
兩人最後的聊天記錄還是一週以前。
他似乎現在才記起，兩人已經是連不回家吃飯都不會打招呼的關係了。
向烙眨眨眼，默默取消掉，然後把圖一張張在相冊存好。
主界面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消息，齊健也沒有回。
突然有點寂寥感。
這個世界好像真的只剩他一個人了。
做完任務後已經快到十二點，孫瑤和馮亮都被家裡人接走了。
向烙準備叫車，卻被袁聰攔住了。
這段時間網約車事故頻發，他不放心。
“你家離得太遠了，要不就在我家住一晚吧，明早上再回。”
向烙想說不用，話還沒出口，幾人小羣裡突然多了條消息。
孫瑤：分享鏈接【勁爆！M集團總裁瞿承宣與羅氏千金深夜約會，知情人士透露兩人即將訂婚，強強聯合，我省房價是否會掀起新的震動……】
孫瑤：我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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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承宣剛踏進屋內，陳姨便披着衣服出來了。
看見是他，陳姨有些意外：“先生是你呀？”
瞿承宣聽出她話裡的不對勁：“還能是誰。”
陳姨尷尬地笑了下：“我以爲是向同學呢，還特意留了燈……”
瞿承宣心下一沉：“向烙沒回來？”
“沒呢，”陳姨驚訝道：“他沒跟你說嗎？今天去朋友家做作業了，可能會很晚纔回來。”
瞿承宣眉心瞬間收緊。
他不知道。
齊健被公司臨時安排出了國，現在人還在飛機上。
“哪個同學家？”
陳姨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只說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瞿承宣心裡便有了數。
他看了眼時間，已經到了凌晨，眉頭不禁皺得更深。
“你去休息吧，我來等。”
陳姨點點頭：“那好，我給他留了夜宵在鍋裡，你記得提醒他。”
“嗯。”
陳姨走後，瞿承宣上樓去換了衣服。
他怕向烙回來見不到人會害怕，於是又下了樓，打開電視機，調低音量，讓屋內有點聲音。
反正睡不着，他索性拿起手機，回着微信上的訊息。
最新一條是恩師發的，推薦了一個名片。
名片頭像是白色背景的烈焰紅脣，一看就知道是女生。
想起今天酒局上老師說的話，瞿承宣眼色微沉。
他年紀不算小，自然有很多人把主意打到他的婚姻頭上。
可惜他本身性子冷僻，許多人有賊心沒賊膽。
羅家倒是厲害，竟然尋到了他老師這裡來。
瞿承宣無聲冷笑，把推名片的那條消息點了刪除。
他又刷新了一次消息，沒有向烙的。
心底不禁升上淡淡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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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向烙第一次在放學後沒有回家，整個宅子彷彿都跟着少了一絲生氣。
向烙在外面吃飯一向矜持，晚飯也不知道吃沒吃飽，如果餓了，這個點在別人家也吃不上夜宵。
瞿承宣又擡頭看了眼時間。
距離剛纔沒一會兒，卻好像等了很久。
向烙這個時候在幹什麼？
是不是在等齊健的消息？
他知道齊健出國了嗎？
瞿承宣想着想着，然後給氣笑了。
聯繫不上齊健，不知道聯繫他嗎？
蠢。
-
向烙手機響的時候，他剛刷完牙。
擦完嘴角的水漬，他隨意看了眼消息，然後怔住了。
【瞿承宣：在哪裡？】
這是兩人冷戰以來，第一次聯繫。
向烙有點恍惚。
孫瑤發來的鏈接他看完了。
新聞裡的人確實是瞿承宣。
他穿着一套黑絲絨西裝，胸前彆着紅寶石胸針，很氣派儒雅，應該是剛參加完某個聚會。
而他旁邊，站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妝容精緻，容貌昳麗，笑容自信又張揚。
是那位羅家小姐。
一瞬間，向烙突然就悟了瞿承宣爲何對他這麼冷淡。
其實細想來，並不算意外。
瞿承宣青年才俊，事業有成，娶妻生子是早晚的事。
最近的疏離，或許是對他的一種提醒，避免以後與女主人見面太過尷尬。
向烙垂着眼，心裡有些不太明白。
他下學期高考完就會搬走的，影響不到瞿承宣什麼的，他又不會對瞿家死纏爛打。
瞿承宣是知道的，可爲什麼連朋友都不願意做了呢？
向烙心裡酸澀又難過，連瞿宅都不想回去了，於是他對袁聰說：“打擾了。”
回過神，看着手機上的消息，向烙猶豫了下，還是回覆了。
【向烙：在袁聰家。】
【瞿承宣：什麼時候回來？】
向烙驚訝於瞿承宣還不知道他留宿的事情，他剛纔明明已經給齊叔發過消息了。
【向烙：不回來了，明天會和袁聰一起去學校。】
瞿承宣捏着手機，心情立馬沉入谷底。
不回來。
他要在袁聰家過夜？
瞿承宣臉色難看到極致，像是自己看護許久的寶物，突然被人覬覦偷走，只剩他一個人留在城堡。
那種心情實在難以描述，就像——
電視里正在播放民生新聞：“我國空巢老人的數量已經達到了……”
瞿承宣：“…………”
拿着遙控板的手一擡，電視被關上了。
向烙回完消息沒兩秒，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瞿承宣。
手機在掌心劇烈地震動着，明明和往常一樣，向烙卻莫名感覺到對方的心情不太好。
他猶豫了下，還是接了起來：“喂。”
聽到熟悉的聲音，瞿承宣如潮水般的燥意通通退卻。
他緩着自己的呼吸，儘量不讓對方看出異樣來。
想着怎麼開口讓向烙回來，卻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陌生的少年音——
“向烙，我給你拿了一套我的睡衣，給你放牀上了。”
瞿承宣眉心狠狠一跳，腦子裡宛如有根弦被扯斷了。
夢境的畫面清晰地浮現出來，繼而又變得朦朧，向烙還是坐在他的牀上，身上睡衣的圖紋卻是模糊又陌生。
總歸不是他的。
瞿承宣心裡莫名涌上一股恐慌，雖然不至於失態，但醞釀許久的好情緒到底沒能表現出來。
“向烙。”他喊了一聲，語氣甚至有些嚴厲：“不要麻煩別人，趕緊回來。”
但向烙卻不太聽得進去了。
他有些委屈，心想這算什麼事呢？
明明都放棄他這麼久了，現在卻又擺出一副關心的樣子來。
好管閒事。
“瞿承宣。”向烙緊緊握着手機，因爲太過用力，指節處都泛了白。
他說：“我不要你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