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喜握着手中的玉如意,輾轉反側。
這個玉如意是那日奚月白送與喻兒的,她見它雕工精細,顏色淨透,甚是歡喜,便決定在如意的上方打個孔,給喻兒做個吊墜。
只因她急着去見顏玦,便將打孔的事兒給擱下了,又唯恐自己忘記,就將這玉如意隨手放在喻兒貼身的“百寶袋”裡。而那所謂的“百寶袋”不過就是小孩的玩意兒,裡頭放的都是些喻兒自己心愛的物件,他每日都會帶於身上,除了會讓赫連喜和顏玦碰,其他的人連看也不會讓看一下。
可這玉如意如今卻是到了赫連喜的手裡,這……便是她在火場中撿到的。
赫連喜是聽過什麼“真玉不怕火燒”諸如此類的話,撇去那大火整整燒了一夜的不說,單說這玉其實也就是石頭,石頭被火燒過還會有些痕跡,又何況玉呢!
而事實上,赫連喜撿到這玉如意的時候,它仍舊通體碧綠,不見一絲被焚燒的痕跡。
這應當是有人故意落下的。
落下這玉如意之人到底是衝着柏子車來的,還是衝着自己?
赫連喜想八成是衝着自己。
這些也許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喻兒也許、可能,根本沒事。
想到這些,赫連喜的精啊,氣啊,神啊,全都復了蘇。
只是,放火的究竟是誰?救人的又是誰?是同一方的還是不同方?或者說是誰劫持了喻兒?
赫連喜覺得自己是得好好理理這個事情了。
先是柏子車讓刑公公來宣自己,然後刑公公依照柏子車的指示攔下了喻兒,只因他想做一些不能讓喻兒在場的“事情”……
“事情”的本身是讓赫連喜惱怒的,所以她發了火,小小的“痛揍”了柏子車一頓。
就在她“痛揍”他的時候,有人慌忙來報昆玥宮起了火。
而後,她很是慌張,沒命地往昆玥宮跑,緊跟在她後面的是柏子車、刑公公、碧清,後頭還跟了幾個不知名的太監、侍子。
到了昆玥宮以後,映入眼簾的就是無盡的火海,還有不計其數救火的人,鬧哄哄的一片。她的腦子瞬間就一片空白,根本什麼也想不起來。
而她的步伐卻從未停下,她在往火海里衝,只因她的喻兒還在裡頭。
就在她衝到距火海不足5米的時候,關鍵的來了,來了,來了……
赫連喜猛然從牀上翻坐了起來。
當時,她只覺她的腰間一麻,雙腿居然霎時間失去了知覺,一下癱倒在地。
她不是沒有見過場面、沒有見過世面的普通女人,她比普通女人不普通的那麼一點……就是膽大。她清楚的知道那種感覺絕不是腿麻,也不是腳軟,是根本就失去了知覺。
火場就在眼前,喻兒就在裡面,她怎能甘心?於是,她將指甲狠狠地掐進了大腿,一樣沒有任何知覺,不痛,半點兒都不痛。
所以,她以爲一切只是個夢。
還是個噩夢。
如今回頭想想,緊跟她身後的只有三人,有機會下手讓她停下的也只有那三人。下手的原因有三:一、知曉喻兒並不在裡頭;二、不想讓她送死;三、上訴一、二條皆是。
從故意落下玉如意來看,第一條的可能性極大。
那麼究竟會是那三人中的哪個?
赫連喜想,柏子車的嫌疑應當排除。
他和自己一樣的憂心喻兒,那種緊張是僞裝不出來的,也只有爲人父母的才能體會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就在她準備往裡衝的同時,柏子車已經越過了她,衝進了火海。反過來說,也就是柏子車往裡衝的時候,她的雙腿才瞬間失去知覺。
柏子車沒有下手的時間,更沒有下手的動機,他若想攔下自己,大可吩咐別人攔住她。
剩下的就只有刑公公和碧清。
若是刑公公的話,會不會跟顏心口中的局中局有關?
赫連喜想了,最樂觀的結果莫過於顏玦提前知曉此事,將計就計救下了喻兒。
若是這樣,她謝謝他,但定然還是饒不了他的,一定要懲戒他的知情不報,不管她有多愛他,懲戒絕對是必須的。
只因這一切太嚇人了……
在沒能找到玉如意之前,她想,自己年幼父母便雙亡,老天要是再給自己來個青年喪子,她還要不要活了,活着幹嘛?她的命也太他媽的苦了,她是真的想死來着。
若當真是顏玦那就謝天謝地,阿彌陀佛。
若不是呢?
下手的人若是碧清呢?或者是連她自己都沒能發覺的其他人?畢竟那種場面實在是太混亂了。
那麼,玉如意也只能證明喻兒暫時無憂,或者賊人留下的只有玉如意,只爲了迷惑她、要挾她?……
還有,那三番兩次加害自己的人會是華貴夫人嗎?
若是她,她的目的比較明顯,喻兒的安全也可能稍稍有些保證。只是她會那麼傻的在自己的地盤上動手嗎?
或者說,最不可能下手的她卻下了手,目的是故意嫁禍給別人?更或者說,她已經急切到等不及了……
赫連喜下意識地咬住了下脣,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柏子車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她睡了嗎?”
只聽刑公公答:“早就睡下了,皇上你今晚想住哪?好讓老奴提前爲皇上安排。”
“不困,我想先坐一會兒。”
緊接着赫連喜就聽見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她趕緊躺好,閉上了眼睛。
她不怨他,只是有些事情沒有理清楚之前,不曉得該用什麼心態來面對他。
柏子車悄悄地踱到了牀前,看了看赫連喜沉靜的睡容,輕輕地在她額頭上映下一吻,而後便一直坐在牀沿不肯離開。
“皇上可是查出了些什麼?我聽低下的人議論,說是有人看見從東邊起的火,也有人瞧見是打西邊起的火,我差人訓斥了他們一番,昆玥宮雖小,可東和西仍舊隔了二十來間房子,怎麼可能連方向也分不清楚?”
刑公公小聲地對着柏子車說道。
赫連喜聞言,心裡又猛地一咯噔。是賊人唯恐燒她不死,派人分東西兩邊縱火?還是說想讓她死的不止一個?
若放火的確實是有兩方人馬,那她的喻兒就更加的危險一分。
赫連喜不敢往下設想,心中一陣刺痛,兩滴淚水順着眼角滑落,其中的一滴恰好落在了柏子車的手背之上。
柏子車猛然一驚,見她好好的閉着眼睛,而淚水卻仍舊滑落不已。他以爲她身在夢魘之中,便輕聲呼喚着她的名字,“喜兒,喜兒……”
“皇上,不如用內力點了夫人的百會穴?這樣她會睡的踏實一點兒。”刑公公如是建議柏子車。
拜託,她是傷心、難過,悲痛欲絕,不想說話的好不好?她沒有睡着,哪來的踏實。
等等,百會在哪兒?好像是頭上。
刑公公這是在公報私仇嗎?
還沒等赫連喜的抗議呼出了口,她便陷入無盡的昏睡中。
漫無邊境的大火肆意地燃燒,赫連喜不停地在火中穿梭,尋找着容緗喻幼小的身影,臥房沒有,書房沒有,大廳也沒有,她的喻兒究竟在哪兒呢?
赫連喜又怕又急,三魂七魄已經飛了一半。
就在這時,耳邊彷彿有人輕喃:“喻兒在這兒,喻兒在這兒……”
赫連喜心急如焚,四處尋找着聲音來源。
霎時間,容緗喻的身影映在了火海之中,左邊有,右邊有,前邊有,連後面也有……
赫連喜猛然驚喜,一躍坐了起來。
此時,陽光無限明媚,窗外的小鳥嘰嘰喳喳亂叫。她凝視着屋內唯一的活物,大喝了一聲:“我是誰?”
刑公公先是一愣,而後笑道:“你是赫連夫人啊!”
赫連喜冷笑一聲,“我是……容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