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礦區,是下午兩點,軍武帶她抓緊來到礦辦公室組織部,拿出外調介紹信聲稱要找胡大寶瞭解文戈案子的情況。對方說,這個胡大寶,你們輕工局找他談過多次了,因爲這案子,他已經被擼掉了掘進隊長職務,降職爲一個小班長了。他現在坑口乾活兒,是你們去找他談?還是我們找他來?
軍武爲了表示誠意,就說我們去找他。兩個人來到坑口,看到胡大寶早就站在那兒迎接了。這胡大寶身材瘦瘦的,一臉滄桑的樣子,絲毫看不出當幹部的模樣。
一組織部的小夥向他介紹軍武和沈英,胡大寶就扯起大嗓門兒表示了自己的不滿。“你們輕工局這是要幹什麼呀,三番五次地來找我談情況。情況不就是那些麼?我還能說出什麼新花樣來?”
軍武客客氣氣地叫了他一聲“胡師傅!”然後解釋說,“的確是麻煩你了。不過,這案子牽涉到人命,覈查的結果市裡一直不驗收,所以還得來找你。”
“死人,我沒去現場啊!”一聽人命二字,胡大寶有點兒害怕了,連忙推託責任。
“胡師傅,你就說說當時的情況,怎麼就突然想起要抄於書記的家呢?”軍武和顏悅色的問道。
“還不是因爲那一封揭發信,說什麼於書記有個能發報的收音機。要我們快速去查抄……”
“那封揭發信,是誰寫的?還記的嗎?”軍武突然想起沈大鵬忽略了這個細節。
“嗯,是個叫方向明的人寫來的。”胡大寶說。
“怎麼,這麼長時間了,你還能記得他的名字?”一直沉默的沈英突然間表示懷疑了。
“是啊,因爲他的名字給我的印象很深。那幾天,我剛剛看了一場文藝隊演出,其中有一句臺詞說什麼大風大浪方向明。所以,我就記住這個名字了,呵呵。”
“這個方向明,是幹什麼的?是工人還是幹部?”軍武進一步的問道。
“那字,寫的歪歪斜斜,一看就沒多少文化。連走資派都定不上來,寫了走子拍。”
方向明,軍武默唸着這個名字,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了金工車間主任方中軒。呵呵,自己匆匆忙忙調走,還沒與他做個了斷呢!
“參與抄家的人,是你圈定的嗎?”軍武接着問。
“先是我提出了意見,要局機關派人去。可是,李文戈卻說機關幹部革命性不堅定,堅持要調工廠的專政隊。後來,就由他決定人選了。嗯,那天是他主動帶隊去的。詳細情況,他是瞭解的。”
“他去了之後,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很快就回來了麼?”
“上午去的,回來時,大概是下午四點,當時,屋子裡有點兒黑,我還讓人打開了電燈呢!”
“回來時,他向彙報抄家經過了吧?”
“是的。但是,除了那臺收音機,也沒別的戰果。”胡大寶說到這裡笑了笑,“那臺收音機,實際上就是剛剛出產的上海紅燈牌收音機,上面帶個天線,打開時總有滴滴滴的信號聲,所以,那個姓方的就誤以爲是發報機。想想真是好笑。”
“你只是感到好笑,可是,就是這臺收音機,讓於書記失去了心愛的兒子。”軍武不由地嚴肅起來,“請問,李文戈還向你彙報了什麼情況?
“軍武,差不多了吧?”剛剛問了這句話,旁邊的沈英不知道怎麼就不耐煩了,睏倦的打了個呵欠。
“除了這,他還說,這次抄家行動受到了周圍革命羣衆的支持,其中,有一個紅衛兵小將與於書記和兒子辯論起來了。”
“辯論?”軍武聽到這,心裡一驚。
“是啊,他說,那個紅衛兵喊於奇是走資派的狗崽子……”
“誰是於奇?”
“就是於書記的兒子。”
“哦。”
“於奇不服氣,兩個人都很激動,就推推搡搡起來……”胡大寶突然說出了一個重要的細節。
“後來呢?”軍武迫不急待地問道。
“後來,衆人就一齊涌上去,將於奇一陣亂打……唉唉!沒想到壞了一條性命。”
“這麼說,李文戈見到了打架的場面?”軍武覈實道。
“我想是的。不然,他怎麼跟我講這些呢?”胡大寶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的記憶力。
“嗯,別的,還有什麼情況?”軍武覺得收穫已經不小了,但還是不想輕易地放過他。畢竟來一次礦區不容易。
“別的事兒,你就得去問李文戈了。”胡大寶輕鬆在點燃了一支菸,似乎已經傾吐了心裡話的全部內容。
“嗯,謝謝你,胡師傅。如果這個案子查清了,我會聯繫礦組織部解除對你的處分。”說着,軍武熱情的握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