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邊乍現霞光,碧瓦朱檐、精雕細刻的王府在赤色的霞光更顯恢宏磅礴。
王府西邊的逐風院,蒲池作勢翹起蘭花指,捻起雙箸,細嚼慢嚥的淑女樣吃飯,不到三彈指,就破功了。
她開始放飛自我,將右腿搭在凳腿上,端起瓷碗大口吃飯,這反正也沒人,做給空氣看麼。
吃得正香,喜雙氣喘吁吁進來了,語氣還有幾分激動:
“夫人,王爺回來了,正往書房去呢,奴婢去領浣洗衣物時瞧見的。”
蒲池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喜雙這句“夫人”是喚的自己。
她本是現代一名身價極高的僱傭兵,沒料到一次任務成功後慶功酒喝多了,一覺醒來就來到了這具身體。
她這兩天觀察發覺,她原來穿到了一本名叫《嬌寵王妃》的言情小說,她前世護送的一個首富的女兒就愛看這種小說,她路上閒着無聊正好陪着她看完了這本。
不幸的是,她只是穿成了酆朝王爺的炮灰小妾,小妾和她同名,和女主王妃勾心鬥角,最後卻成了王爺王妃幸福路上的炮灰,死不瞑目。
蒲池來的時候正巧是小妾嫁進來後一個月,彼時小妾對王爺情意綿綿,常常讓自己的貼身婢女去打探王爺是否歸府。
但喜雙不知道,她家夫人早就脫胎換骨成她了,她糾正喜雙:“不是說了不要叫我夫人嘛。”
她一個前世正是花樣年華,一心賺錢,戀愛都沒談過,到了這兒被叫夫人實在難以習慣。
“噢對,是小姐。”喜雙連忙糾正。
“還有,你日後不必時時跟我彙報雲在鶴的行蹤。”蒲池接着說。
“啊?”喜雙太過驚訝,直接驚呼了一聲,她家小姐竟然直呼王爺名諱,還吩咐她不用匯報了?
蒲池此時吃飽喝足,伸了個懶腰,聲音有些慵懶:“有正經的事要你做,你明日去外頭給我買幾身夜行衣,嗯……普通男裝也買兩身,記得別身聲張。”
喜雙此時心裡一肚子疑問,但她對她家小姐十分相信,雖然不懂爲什麼,還是恭敬的應聲:“是,小姐。”
“小喜雙呀,等着你家小姐以後帶你吃香喝辣。”她在心裡說。
她通篇讀過小說,按照劇情發展,她必死無疑,王爺的愛根本不在她身上,滿眼皆是他的白月光,此時白月光還不是王妃,而是王爺的表妹沈清蓉。
王爺會納了小妾,不過是因皇帝忽然身患重疾,尋醫問藥而不得治,此時一個宮中命師占卦,卦象顯示沖喜或可爲破解之法,而沈清蓉正在孝期,姻緣只得往後放。
正巧皇帝年輕微服出行時曾遇險,被一小商戶救下,心懷感恩,對那小商戶家的粉雕玉琢的女兒印象深刻,就做主讓雲在鶴納下商戶家的女兒,便是蒲池。
蒲池她絕不願意把大把年華虛度在得不到的感情上,比起那些,還是銀子更實際些,她心裡的宏圖大志早已成形。
第二日,蒲池起了一個大早,在院子里拉伸、鍛鍊拳腳。
喜雙看着在院子裡上躥下跳、身輕如燕的自家小姐,不禁目瞪口呆,她家小姐拳腳功夫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這時,蒲池一個後空翻,帥氣的落在地面。
“小姐好厲害!”喜雙不禁驚呼出聲,眼裡滿是崇拜。
蒲池習慣性往後撩了一下微微鬆散的鬢髮,沖喜雙眨了一下晶亮的杏眼,朗爽地道:“小意思啦。”
說着走到喜雙面前打量了一圈,有些可惜:“若不是你骨架已經長成了,也是可以好好栽培的。”略停了一下,接着說,“不過簡單的拳腳功夫還是可以學學。”
“真的嗎?”喜雙語氣激動,她最愛話本里武功蓋世的俠義之士了。
正當主僕二人聊的正開心,逐風院來了個不速之客,沈清蓉穿一身嫩黃輕紗衣裙,一副弱柳扶風之姿,進來便說:
“妹妹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喜雙見到她,臉色就沉了下來,這沈清蓉,總是隔三差五來王府,時不時便要來逐風院嘲諷她家小姐,說什麼小商戶之女,還總拿些鐲子釵環來,一副施捨的模樣,每次都把小姐氣的不輕。
蒲池倒還是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樣,說道:“姐姐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小院兒?”
“我來看錶哥,不料他因公事出去了,便來和妹妹聊會兒天,順便給妹妹帶了些糕點。”說着示意身後的婢女。
那婢女遞給喜雙一個食盒,沈清蓉又接着說:“這是我府上一個江南的廚娘做的,妹妹生在呦州那樣窮鄉僻壤的地方,定沒嘗過江南的這些精緻糕點吧。”
蒲池心想還江南糕點呢,本少女上輩子全球的糕點都吃過,不差你這點塞牙縫的。
不過還是作出一臉驚喜的模樣,當下就打開了食盒,還邊說:“姐姐對我真好。”
“讓我不禁想起家中一個待我極好的老嬤嬤,她也是像姐姐這般,早早便做好糕點,巴巴端給我吃呢。”
沈清蓉聽她把自己和老嬤嬤比較,愣了一下,臉色微變,不知她今日怎麼這樣伶牙俐齒,反應過來才冷笑着道:“妹妹你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便是姐姐這糕點送的甚合我心意。”蒲池把那一碟糕點端出來,突然,手腕一滑,“哐當”一聲,糕點散落在地面,粘上灰塵,變得有些慘不忍睹。
“啊!”蒲池驚呼一聲,“這……浪費姐姐一番好意了。”語氣卻不見半分可惜。
“你……”沈清蓉看出她的故意,也不再僞裝了,“不過是一個小妾,我看在表哥的份上給你幾分薄面,沒想到你這般不識擡舉。”
“哎呀,姐姐,我自小生在呦州小商戶家,人比較笨,說話和做事可能沒想那麼多彎彎繞繞,你可別見怪啊。”她臉上笑嘻嘻。
沈清蓉看她居然自說自己的商戶女身份,心下不禁有些傲然,語調上揚哼了一聲:“你知道自己的出身就好,表哥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說罷也不想再留着了,甩袖離去。
蒲池拉住她,語氣有幾分不捨:“姐姐這就走了呀,不再留留?”轉念又說,
“不過也對,你閣中待嫁,和表哥也是要避嫌的,你出去時小心些,不然傳出去人家都該說你不知廉恥了。”
不知廉恥這四個字將沈清蓉氣的留也不是,走又不甘心,最後還是咬牙離去了。
“哈哈哈……”喜雙從剛剛小姐說沈清蓉像老嬤嬤似的她就開始憋笑了,這會兒看着沈清蓉受氣狼狽離去,痛快的大笑了出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蒲池挑起流暢明媚的眼尾,手抵着下巴,看着喜雙笑斷氣的模樣,心想這娃平時是受了沈清蓉多少氣啊,能憋成這樣。
“喜雙啊,以後,受氣了就笑着不帶髒字兒懟回去,你懟不贏就叫我。”她語重心長的說道,可別把這孩子憋壞了。
“小姐……懟……是什麼……意思啊?”喜雙還有些喘不上氣。
“就是用小嘴使勁兒叭啦他,讓她沒話說!說不出話來!這條路還很長,我以後慢慢教你。”
用嘴吧啦?喜雙琢磨這幾個字,再想想小姐剛剛的做法,覺得自家小姐不僅變得武功了得,還心思靈巧,不再受氣,心想莫不是夢裡得了什麼仙人指點?不管怎樣,她很開心小姐能有這樣的變化。
喜雙把早飯擺好,三碟爽口小菜,加上溫糯的粥。逐風院有配有小廚房,之前不曾用過,從前兩日開始蒲池便讓她按照她們自己的口味下廚。
蒲池這兩天讓喜雙和自己同桌吃飯,喜雙開始有些彆扭不適,還會提醒小姐要斯文些,不過越來越適應喜愛這樣易親近的小姐了,也變得不再拘束。
蒲池端起青花瓷碗裝的溫粥,直接喝了起來,她上輩子因爲出任務養成了吃飯迅速豪爽的習慣。
“呲溜,呲溜——”幾口就把一碗粥給喝完了。
喜雙看着她愣住了,這種吃法她從來沒見過。
蒲池放下碗,解釋道:“在你面前我就不拘束了,這樣吃格外爽快!有些地方甚至吃飯越呲溜,就說明這飯越好吃。”
喜雙學着也端起來大口喝粥,不過卻嗆了一下。
蒲池忙給她拍背:“慢慢來,你還不適應。”
這時,外面來了個年紀稍大,臉色肅正沒什麼表情的嬤嬤,她站在外間並沒進來,只是聲音透過屏風傳了進來:“蒲夫人,奴婢聽您聲氣兒足着,想必病已經好了吧,太妃娘娘頭疾犯了,喚您前去伺候。”
蒲池給喜雙順氣的手停住,她剛穿過來的兩天還不太適應,就讓喜雙對外說她病了,想先適應着再來應付這些個牛鬼蛇神。
茹太妃,沈茹,沈清蓉的姑母,是先帝的妃子,當今聖上是和王爺是異母兄弟,不過聖上如今已年近五旬,和王爺差了三十個年歲,正因這樣,反而對這唯一的幼弟愛護得緊,特准茹太妃出宮和兒子在王府共享天倫。
沈家也算酆朝都城的一大家族,族裡出了戶部侍郎沈清蓉父親沈丘,沈清蓉的祖父也曾官至正一品,當過太傅,不過如今已告老。
蒲池勾了下脣角,心想還這沈清蓉動作夠快的,這麼快就訴苦去了,想到這老太妃,她心裡有幾分激動,書裡小妾最後的枉死老太妃也有一份力呢,想到要和這樣的人正面過招,她就暗戳戳有幾分激動。
“李嬤嬤回老夫人說我這便過去。”她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喜雙總覺得小姐這笑讓人有點瘮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