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典5

迷糊坐在攤販的前面的椅子上,她利索的把速食袋的包裝撕開,大紅色的麻辣雞塊速食袋就如同一個被非禮的小姑娘,那輕紗一般的白透明塑料膜被粗暴的扯開,打開包裝袋,裡面是熱騰騰的麻辣雞塊,用牙籤挑起來,那肉質還非常的好。

隨着時間和陽光的洗禮,迷糊心裡的那種衝動才緩緩的冷靜了下來。

到底怎麼問呢?迷糊爲難的盯着那個賣畫冊的大媽,她看起來其實不是太難看,時間無情的在每個人的臉上畫上了沉沉的一筆,當年如何風華絕代的人現在也不過是枯萎的花朵,花季已經逝去,留下操勞的軀殼。那大媽細細的撫摸着那些畫冊,疲憊的眼眸裡帶着慈愛。

當初孩子死了,她一定很難過吧?即使想忘懷也是徒然,回憶就好像牙膏一樣,平時你根本就想不起來,當到達了某個時段,它就伴着大量的悲傷溢出。

過了那麼久,那些悲傷,那些痛徹心扉的情感也許她天真的以爲那些回憶已經在現實的柴米油鹽中乾涸:卻不知道沉澱在心底的悲傷一旦爆開,又有誰逃得過?。

“你不是想幫助那個死小鬼嗎?怎麼還在這裡吃麻辣雞塊?”一抹黑色的影子擋住了迷糊的視線。

“啊,你還在啊!這樣問真的好嗎?”

迷糊微仰起頭,看見的是方大少爺那一張看似冷酷的臉龐在陽光下居然顯得柔和。這個大少爺還真是彆扭的存在啊!。

方於準在附近走了一圈,人擠人的場面還真的不知道是來過節的還是來數人頭的!因爲太過於無聊他連走都懶得再走了。所以他只有來這裡看迷糊怎麼處理這爛攤子。

在他看來,迷糊是可以不必幫助這種孤魂野鬼的,反正她們會越來越脆弱,然後就和泡泡一樣,啪的一聲,消失在空氣中。

“你就不會乾脆的去問?還是你害怕造成什麼二次傷害?反正那人都已經死了...。”

方於準坐在迷糊的身邊,他坐下前害用溼紙巾在椅子上擦了好多次,生怕椅子上的細菌爬自己的身上似地。對於這種行爲,在旁邊看的人都無力吐槽了,這是什麼人啊!出門帶溼紙巾就是爲了把椅子徹徹底底的擦乾淨?還擦得那麼認真?。

“你一看就是沒有被打擊過的人,二次傷害也是傷害好吧?。”

迷糊眯着眼睛稍稍帶着不滿地瞪回去。好吧!她明知道這個方大少爺外表喜歡假裝沒心沒肺的,還和他去研討事情——啊!簡直是自找麻煩!。迷糊爲自己不經意的行爲深深地懺悔。

“本少爺已經被打擊得習慣了。話說回來,你這樣做反倒是給自己增添了不少麻煩不是嗎?她們離開的時候應該連告別的時間也沒有吧?讓那個孩子去告別一下也好使他乖乖的昇天。”

“咦?!自大自戀的方少也會說出那麼有人性的話?。”

迷糊吃驚的看着方於準,在她看來,方於準不落井下石已經不錯了!他的人品雖然不是非常差,但也不是三好學生的那種。

方於準“哦”了一聲,百無聊賴的看着前方,也許他自己的心底還是非常在意那孩子的,只不過自己不承認罷了,他已經習慣性的隱藏自己的性格,只是不想被人看出來:

“如果比起沒人性的話,我爸爸也許比我更加的兇殘啊,那個糟老頭!。”

“方先生是一個好人。”

“但他不是一個好父親!”

“呵,也許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迷糊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她纔沒有愚蠢的想說服方大少爺去理解方先生的事情,大人的事情也不是她一個小孩子可以猜測的。

如果爸爸媽媽在的話!我纔不會那麼吵架!迷糊暗暗的想着,那種假設對於她來說也只是虛無縹緲的幻想罷了。自己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母親——一個名爲蔚藍的女人。

“我回家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方於準半眯着眼,向樓梯的方向走去,那一級一級地階梯在樹蔭下免去了陽光的沐浴,以至於近百級的石梯不至於有那種炙熱得可以把人燒烤了的溫度。

也許是因爲現在是炎熱的大中午的緣故,一路那些觀光客和小販悉悉索索的,不像白天那樣的人擠人,這樣也方便了方於準下樓梯,他不至於和那麼多人在石梯上擠來擠去。

“兇巴巴大哥哥。”

站在樹蔭下的小男孩淚眼汪汪的看着方於準,不過方於準並沒有理會這個脆弱得和藝術品一般的少年,他繼續走了下去。

“那個大哥哥的眼睛好可怕的感覺。”小男孩看見了那個陌生大哥哥眼眸裡漸漸的冷了下來,就好像是疲憊的野獸。

“他是一個問題兒童!你等一下!我就去問”

迷糊拋過一個笑容,只有她知道,方先生在方於準的心理依舊佔據了很大很大的一面,不然,他何必生氣?。

她鼓起勇氣來到了那個陌生大媽的前面,在她的目光下拿起了一本漂亮的畫冊,假裝認真的翻了幾頁,笑眯眯的問了一句:

“大姐,這個是誰畫的?”

“是我死了的孩子的,他一個可憐的孩子。”對於迷糊會看中這一本畫冊,大媽顯然有些吃驚,那畫冊畫的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亂塗鴉。即使是錢多的人也不會買小孩子的亂塗鴉的。

“你知道這個東西根本就賣不出吧?明明捨不得爲什麼還要擺出來呢?”這一次的問題有些尖利,它就好像是一把利劍,插進了這個中年婦女的心上,她的臉色頓時異常的難看,她看着那畫冊,眼眸裡卻彷彿是在看什麼可怕的東西。

“你知道嗎?只要拿着這個畫冊,我就會想起那個孩子,所以.....”她已經受不了那種可怕的折磨了。

“如果有機會見到他....”迷糊的話說到一半,手裡的畫冊就被粗魯的奪去,她想象過很多的情況:唯一沒想到的是那個中年的婦女會忽然拿着畫冊逃命似地跑開。

也就在那時候,她看見了那大媽撞上了男孩半透明的身軀,男孩以擁抱的姿勢去迎接自己的母親,卻在下一秒如同泡泡似地被撞得支離破碎,半透明的身軀化作斑斑的露水,撒在路邊的葉子上。

那一刻,迷糊看見了男孩在微笑,他張了張嘴巴說:“你知道夏日祭典是爲了緬懷死去的人而存在的嗎?”他的話被磨滅在風中。而那個大媽卻絲毫不知道的跑開,她消失在了迷糊的視線裡。

一種悲傷的情緒伴隨着疲憊波濤洶涌地向自己涌來,迷糊緩緩的閉上眼,腦海裡都是小男孩那半透明的身軀和單純清澈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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