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破障

其實,不用盧東籬解釋,風勁節也明白,他不答應的原因,簡單到極點。

執掌兵權者,不應當介入嫡庶之爭。兵爲國之利器,軍是國之爪牙。這爪牙磨利了,本是爲了對付外敵。儲君之事,一個有兵權的將領,一個控制了軍隊的元帥,就算有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也不應該公開表達,更何況是暗結朋黨,私認主君,讓手中兵將,成爲對付自己人的鋼刀!

人們每每聽到的,是名將英才輔佐某位王子,經歷一番爭鬥,奪得帝位,最後成就一代名君的佳話。那些膾炙人口的傳奇故事,讓人們爲一個又一個奪嫡故事的一波三折,鬥智鬥勇而折服,興奮傳唱那些精明能幹的臣子們,如何壓對了注,英武果決的君王們,怎樣成爲至尊。這是多麼輝煌,多麼爽快。

但是,真正身處其間的人們,誰會真的看不見,奪嫡之路,血流飄杵!誰會真的不知道,因爲奪嫡而滅亡的國家,遠比因爲奪了嫡而強盛的更多。誰會真的不記得,李斯毀掉了秦國最仁厚的太子,最傑出的將軍,使一支最出色的部隊失去戰鬥力,才扶起了一個殺盡兄弟的胡亥,間接造成了秦國滅於劉項鐵蹄之下,而奪了位的李世民,面對有樣學樣,同樣要奪他位的兒子,曾經怎樣的黯然神傷。那些精明能幹的臣子們,壓對了注,用血肉鋪路,扶上帝王之位的庶子王爺,又有多少,最後不過庸才!

在那爲國爲民,扶植英主的堂皇口號之後,多的是尋找最好東家,成就從龍之功的貪婪心思。只是,勝利者書寫的歷史,輕易便可以將當初那些離經叛道,當初那些血流成河,轉換成燦爛的榮耀光環。只要你選對了人跟隨,你便可以風風光光的,名,留,青,史。

立嫡立長,不輕言廢立。這樣的規矩,明顯是不完美,不公平。但是,在君主爲天的年代,這卻是保證政權平穩過渡,讓國家不至動盪的最好方式。那個位置,太誘人。誘人到如果沒有規矩,王子們爲了爭奪這個位置,可以將他們能掌控的一切犧牲。而當他們掌握了刀兵,他們的力量會兇猛膨脹,他們可以輕易將一個國家,無數黎民,拖入苦難的深淵。他們可以指揮無數人爲他們墊腳,他們可以逼迫無數人爲他們陪葬。

如果已有嫡長子爲儲君,且儲君並無失德,那麼,對國家而言,他就是繼承的最佳人選。就算是儲君失德,繼承者,也應該由君主與重臣明議而定,而絕不是由王子們私下陰結文臣武將,朋比爲黨,彼此傾軋,甚至由刀槍劍戟去爭奪。當儲君已定,王子與大臣,尤其是執掌兵權的武將,私下交結,圖謀儲位,其實,本身就已經是對國對君的不忠。

自然,這些規則律法,那些暗懷野心的王子,一意攀龍的臣下,總是可以找到無比正義的理由,來不加遵從。而有什麼理由,會比爲國爲民扶植英主這樣的口號,更加方便,更加動人,更加好聽呢。在未來的年代裡,經過多少個千年的血腥洗禮,人們會終於公認:不介入政治,是一個軍人的天職。人們會終於學會,用辯論,用妥協,用求證,來堅持推行自己認爲正確的,或者是認爲對自己有利的一切。而試圖用刀劍,用槍炮,用強權實施自己意志的人,會被所有人唾棄,會讓所有人奮起反擊。無論他的理由聽起來是多麼高尚,多麼充分。

但是,就算是這古老的年代,卻也總有幾個人,對於自己的職責,自己的義務,是會去堅守到底,無論如何不肯放棄。比如那不肯幫助李世民奪位的李靖,比如……盧東籬。

盧東籬目光遙望遠方,輕輕道:“當今太子是皇后所生的嫡子,也是陛下的長子,性情柔善淳厚,自輔國以來,雖無大的建樹作爲,畢竟並無失德之處,瑞王欲圖大位,想要扳倒如今的太子,若不施展陰詭手段,必不能成。”

風勁節眼神即冷且銳:“太子又豈是好相與的。別的不說,皇后那一枝的外戚,枝蔓相連,人數衆多,東宮的官員門生部屬加上他們的家人,牽扯起來……還有奉命傅佐東宮的太傅太師們。那些道德端方的正人君子,飽學鴻儒,雖說太子若犯小錯,他們罵得比誰都兇,可要是有人想要扳倒太子,他們也一定會以性命來保。瑞王要成事,陰謀手段,朝中陷害,暗裡行刺,種種見不得人的法子都一定要用出來。他若是成功,這上上下下,死的死,打的打,貶的貶,流的流,逃不過悽慘下場的,恐怕要有十萬人。就算不成功,這一場奪位之爭,死在他手上的人,或者被他牽連的人,也絕對不會少多少。自然,這其中少不得會有很多正人君子被連累,很多人無辜被殺害,不過……”

他語氣忽地一轉。“你倒也不必太過以此介懷。瑞王也該知道你的爲人,就算你真的投了他,他也不會派你去做這種事的。就算你不加入,這些事,瑞王也遲早要做,該對付的人,瑞王也不會因爲你的選擇而遲疑放棄。”

“人不是我親手所殺,我就沒有責任嗎?因爲有我沒我,他遲早都會做這些事,那我現在站在他這一邊,就是正當的嗎?”盧東籬淡淡反問。

有很多事,不是說自己沒有親手去做,就與之無關,有很多罪,不是說,裝做自己並不知道,就可以洗得清。

只要選擇站在那一邊,就等於認同他的一切行爲,就等於承認這種手段的合理性。就等於加大了他的勢力,就等於給他更多的膽量更多的決斷,去更早地實施殺戮和打擊。

原則之所以是原則,就是因爲,它不可妥協,不能讓步。

風勁節哈哈大笑:“盧東籬啊盧東籬,你就是太過較真,太愛鑽牛角尖,所以就註定你一輩子不可能飛黃騰達,從龍保駕的功勞,肯定是與你無緣的了。”

盧東籬苦澀地笑笑,眼神始終都是沉鬱的。

風勁節笑道:“既然我們的盧元帥已經大義凜然地做出了選擇,不是應該無論禍福,都坦然而對嗎,怎麼還整天哭喪着臉啊?”

盧東籬沉聲道:“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風勁節低低哦了一聲,微微挑起眉。

“那個說客,同我說了許多話,關於國家的種種弊政,瑞王的諸般見解,他的心胸,他的舉措,他對於國家未來的種種設想……”

“怎麼,你覺得他是英主仁君了?”風勁節似笑非笑地問。

盧東籬雙眉緊皺。“你我都知道,如今的趙國,似安實危。現在文恬武嬉,只圖逸樂,軍隊不能作戰,官員只思貪墨,而重文輕武之風,更是日盛一日。太子雖無失德之處,可看他監國理政的諸般舉措,也只是守成之人。將來繼位,也只不過是任由一切繼續下去罷了。可是瑞王卻似乎頗有雄心,他說他要改國制,肅貪風,整軍伍,如果他能成功,確是富國利民之益舉,那麼,我如今的堅決推拒,對這個國家,到底是對還是錯呢?”盧東籬迷惘了。

風勁節卻是好笑,哪個政客在參選時,不把口號叫得震天響。可是,真正當權後,能切實做到的,又有幾個。所謂下去一個大老爺,上來一個大少爺,就是後世,對於已經當選的政客官員,頗多牽制的時候,都是如此。何況是這天子一言既爲法的時代。

“他會不會真的做這些事,能不能做到,還是個問題。而且,就算他真的行出必行,將來真的能夠富國強兵,他達到目的之前,也必然使用卑鄙無恥的手段,必然殺戮正直而沒有過犯的君子。你無法認同這種做法,卻也同樣不能確定,自己的不認同就是正確的,是嗎?”

盧東籬苦笑。其實,這樣的迷惘,又何止他一個人呢。千百年來,多少名儒哲士,都曾經思考過,所謂損一人而利天下這類事,究竟是否正當。

當然,從古到今,掌政者們都會把這個選擇合理化,都會說爲了國家,爲了百姓,爲了天下,爲了這個那個偉大的理由啊,犧牲那個人,是絕對正確,絕對應當的。如果你是那個被犧牲者,那你是絕對不應該有任何怨言,甚至,你是很有義務,打破頭來爭取的這種光榮的。然而,所有的堂皇口號,只有在犧牲別人的時候,纔可以叫得震天響。

古往今來,有多少決策者,肯把自己劃入應該犧牲的那一塊。那些覺得,理所當然,應當犧牲少數人的人,又有幾個,不覺得自己是安全地站在“大多數”這一邊。要經過多少個千年,經過多少教訓,人們,纔會認真地,在少數服從多數這樣一個規則後,自願加上多數保護少數這樣一條義務。

盧東籬卻是一個異類,如果是爲國爲民,讓他自己去犧牲,他會毫不考慮,可是,如果要他去犧牲其他人,無論理由多麼正大光明,他也無法做到。

“勁節,我覺得,讓那些無辜的人,因爲天家之爭而死,太不公道了,可是,我這幾天又總會去想,如果瑞王當政,真能讓國富民強,真能讓百姓都過上好日子,讓軍隊不再疲弱無力,那麼,我再堅持那小小的公正,是不是太迂腐。”

“怎麼這年頭,連公正也分大小了嗎?”風勁節悠然一笑道:“我聽過一個故事,在很久以前,有兩個相鄰的國家,甲國派人從蠻荒的地方,購買擄劫來很多奴隸,並制訂各種各樣的法律,讓奴隸爲了他們做事,爲他們創造財富。很多乙國人看到了,很羨慕,也大量買進奴隸,把所有的苦活累活都交給奴隸去做。但是,乙國的法律,卻從沒有許可過奴隸制,法律上,所有人都有人身自由。終於,有一個乙國的奴隸,從主人那裡逃了出來,跑到官府去狀告主人將他拘禁做工違法。這場官司震動了整個國家,當時乙國已經有幾十萬奴隸,無數人花了大價錢去購買這些奴隸來做工,一旦這個奴隸被判自由,所有在乙國的奴隸都會自動獲得自由之身,無數人的購奴財產白白拋出去而得不到回報,連國家的運作都會受到影響。所有人都呼籲這場官司判奴隸失敗,但那位審案的官員,頂着強大的壓力,判了那個奴隸自由。爲了一個異國小奴隸的控訴,一夜之間,乙國蒙受了巨大的損失。人們破口大罵那個官員不爲整個國家着想。而官員平靜地說,我是執法之人,對我來說,公正就是公正,我的工作就是讓公正得以實現,至於實現公正的代價,不是我需要考慮的。”

盧東籬微微一震,喃喃道:“公正,就是公正……”

一個小小異國奴隸的公正,與一個國家的公正相比,其實並無區別。

公正,公道,還有生命的價值。這一切,應當被稱斤論兩,來比較,來選擇嗎?

當它們真的被稱斤論兩,那公正是否還是公正,公道是否還是公道,人的生命,是否還有價值?

公正就是公正,就該被維護,就該得以實現。

他擡頭,遙望遠方漸漸西沉的太陽,輕輕道:“其實我,並不真的認爲我自己選的不對,我只……”

“你只是對於這個國家的未來,有着太多的憂慮,太多的掛懷,所以,在捨棄瑞王之後,纔會彷徨迷茫,你所需要的,其實只是一個你信任的人可以告訴你,你並沒有錯。”

風勁節淡淡道。“其實瑞王此人,到底會不會真的改變國家舊有的體制,這也是未知之數。他的目光可能比其他王子更敏銳一些,見識比之太子可能比高明一些,但這還遠遠不夠。要成爲一個好的君王,要改動歷朝的弊政,這更需要的膽識和擔當。肅貪和整兵,這兩件事,都會觸動太多太多人的利益,極有可能會引來整個文官集團的對抗。在沒有奪到大位之前,把口號叫得響噹噹,讓所有憂國憂民的人聚集在他周圍,這算不了什麼。可是在登了大位之後,面對重重阻力,面對日漸動搖的帝位權柄,還能夠堅持到最後,非有大智大勇大擔當者,不能做到。”

風勁節眼神中,漸漸又露出譏嘲般的笑意:“古往今來,多少國家的變法圖強,最後都只落得半途而廢。哪個變法的君王不是想着國富民強呢,可惜啊,那年青的熱血,在與舊有陳腐官僚戰鬥的過程中,在一次次的挫折後,總會慢慢地冷下來,總會慢慢地認識到,原來君王是與士大夫共天下,而不是與庶民共天下,於是,百姓的衣食冷暖,生死安危,也就漸漸地放開了,不顧了,眼前有的是安逸生活,有的是,揚塵舞蹈,大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的人,何苦再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他側頭冷冷望着盧東籬:“瑞王只派一個說客去見你,卻親自來見我,在被你拒絕之後,也沒再採取其他的行動,從一開始,他就不是認真想要把你收爲麾下的。你得罪的人太多了,他顧忌着九王爺會不高興。看到了人才,卻不能爲人才去擔當,沒有堅定的信心保護下屬的人,我很懷疑他在位後,會否有足夠的膽色和毅力,去實施新政。”

盧東籬臉上漸漸露出淒涼之色:“照你這樣說來,無論如何,這個國家註定了要一刻不停息地走向破敗和毀滅了。貪墨的官員,沒有戰鬥力的軍隊,文恬武嬉,一切一切,都只會愈演愈烈了……”

風勁節冷酷地道:“世事本如此,盧東籬,你的書都白讀了。古往今來,多少國興,多少國滅,哪裡有長盛不衰的國家,所謂的萬世太平,不過是書上空洞的字眼罷了,趙國的命運,和無數國家一樣,有興就有衰,到了百病難醫時候,或許唯有破滅,才能重得新生。”

或許天色越來越晚了,所以盧東籬咬牙猛然回首,卻覺有些看不清風勁節在暮色中略顯朦朧的神色。

“我們什麼也不能做嗎?”他的聲音有一種壓抑的痛楚。“眼看着一切的不公正,我們無能爲力,眼看着一切的災厄,我們什麼也不能做嗎?”

風勁節輕輕地笑:“盧東籬,我們現在,正在做什麼?你這麼多年的努力,都做過些什麼?我們在定遠關,流了那麼多血汗,又在做什麼呢?我們一直都在做啊……”

夕陽下,他的眼眸亮如星辰:“我們一直都在做,盡我們的能力,在我們的手可以夠到的地方,在我們的眼可以看見的地方,我們從來沒有停止過去做該做的事。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也一定會有很多很多,和我們一樣的人,仍然在努力着。儘管,在一個如此黑暗的世界中,我們所有人的努力加起來,可能只是蒼茫大海中的一朵小小水花,對大局並沒有什麼大的影響,但我們確實在盡我們的力量,做我們該做的事。也許就算我們用盡了力,流盡了血,付出了整個生命,甚至讓我們的後輩也同樣爲此付出,我們期待的美好世界,我們依然看不見,但是我們做了一切我們能做的事,在死亡來臨的時候,我們可以坦然說,無愧此心,不負此生。”

他的聲音輕柔,他的語氣平和,然而,盧東籬只怔怔得聽他說,漸漸得,馬蹄聲,風聲,行人的腳步聲,對話聲,遠處鳥兒的鳴叫聲,甚至自己的心跳聲,呼吸聲,都已隱然不覺,天地間,便只剩下,風勁節那平和寧定的聲音。

“東籬,你相信我嗎,總有一天,總有一天,真正的公平,將得以實現。不再有昏主,不再有暴君,站在國家最高點的人,必然是最賢能,最有人望的。官員們不能肆意欺侮百姓,而百姓卻可以光明正大地指責官員的失職。百姓可以安居樂業,國家可以富有強盛。然而,這樣的光明,要經過很久,很久的黑暗,才能看到,這一天,要經歷很多很多的鬥爭,才能到來。東籬,這一切,不是靠一兩個清官,兩三個英雄就可以做到的,這需要無數人,無數年無數代得爭取和努力,即使所有人爲謀求公平公正所做的事,在整個世界,小如微塵,但無數微塵積聚在一起,便是不可撼動的高塔。這也需要所有的百姓所有的民衆,去流血,去受傷,只有痛楚,纔會讓人漸漸醒悟,只有傷痛,纔會讓他們慢慢地,一代代去反醒,去爭取,只有挫折,纔會讓人磨礪出爭取公平敢於抗爭的志氣和膽色……東籬,那一切總有一天會到來,也許我們看不到,但我們曾用我們的生命,往那座高塔上多添一粒沙,所以,東籬,我們何曾什麼都不做。”

太陽悄無聲息地沉入西山,天邊最後一縷夕陽,也漸漸散盡了輝煌。風勁節的話對着盧東籬說,眼神卻遙望着那無限遠的方向,異樣的光輝靜靜地在他眸中閃爍。

盧東籬只是怔怔望着他,身不能動彈,腦不能思考,完全任由馬兒不受控制地向前走,過了很久,很久,才徐徐地呼出一口氣,輕輕地道:“勁節,謝謝。”

這麼多生死並肩的歲月,多少次危難中相守相護,他與他,本來早就不需要一個謝,然而今天,他是如此身不由己地輕輕說:“謝謝。”

風勁節沒有應答,他依然望着遠方,望向無限的時間與空間的盡頭。

在那裡,有一個叫做風勁節的學生,因着生命太過漫長,所以心靈冷如荒漠,對一切美好的東西,都用最冷酷無情的心去置疑。

爲什麼史書上有那麼多忠臣烈士,他們爲什麼要用生命去做無聊的抗爭,他們爲什麼拋棄人世間所有的美好,去交換那些根本無所謂的東西?

這世上哪裡來這樣的好人。

他選擇了忠臣做他的論題,他一連數世,都在用不同的身份做好人,做忠臣,連教授都認同他的努力,所有人都知道這一世結束,他的論文一定通過。

然而,他自己清楚,他根本不知道,什麼纔是忠誠正直,什麼纔是忠臣義士,什麼是高尚,什麼是善良,那些疑問,如同毒蛇,在噬咬他的心靈。

學校規定的論文,他可以通過,那麼,他自己向自己提出的疑問,時時刻刻拷問着他的心靈,他卻找不出半句話可以回答。

直到這一刻,直到他純粹只是爲了勸慰盧東籬,而信口說出這一番話。

然而,他不知道,恍然間破除迷障的,到底是盧東籬,還是他自己。

他覺得血漸漸在體內沸騰起來,他覺得,溫熱的東西,漸漸涌上胸膛,他覺得,伸出手,掌中再不是空落落一片,而是切切實實抓住了什麼。他才忽然間發現,原來,這麼多次的生死並肩,這麼多回的攜手與共,他真真正正地找到了生命中有什麼值得珍惜,值得在意,他真真正正地找到了,那內心深處,千年不止的疑問。

什麼是忠誠,什麼是正直,什麼是忠臣義士,所有的執着是爲了什麼,所有的不悔是因着什麼,千百萬年來,那劃破漫漫長夜,永恆不滅的星光,到底是爲了什麼而燦亮如花。

其實,不過是一粒砂。

他仰頭,縱聲大笑。

耳旁傳來盧東籬震驚的叫聲:“勁節,你怎麼了?”

“我悟了,東籬,我悟了。”風勁節倏然發出一聲長嘯,清朗俊拔,直入長空,遠方几只大雁驚得振翅疾飛,在天之盡頭,久久盤旋。

“東籬,謝謝你,我悟了,我悟了。”他如瘋似狂一般的叫聲,在漸漸降下的夜色中,傳得很遠很遠。

生命從來不曾如此充實,心靈從來不曾如此寧靜。

東籬,我悟了,謝謝你。

我那幾乎永恆的生命,因你而有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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