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更新時間:2013-11-12 18:32:06 本章字數:11363

藍子麟被他夫人一瞧,一臉的無奈的沒好氣的低聲責斥着:“你看我作甚?”

藍家少夫人這纔將目光收回,詫詫的再一次打量起那個剛剛因爲乾嘔而一臉土青色的邵燕兒,想是婦人家多疑,所以她在聽了那話之後,越看這邵燕兒就越是像那有喜的婦人一般。睍蓴璩曉

心到這一路上,她竟然還覺得這邵燕兒不錯,卻不想她竟然有這等的心思,一面又忍不住的慶幸,幸虧相公不是那種人,若不然的話·····後面的事情她都沒敢在想下去。

樓上那個婦人似乎唯恐天下不亂似的,不等那邵燕兒反駁一口,便提着裙子一面下樓,一面開口說道:“這種賤人最是不要臉的,若是出在我家裡,亂棍子打掉那腹中野種,才叫她侵豬籠去,不過照着我說,還是將這一路上跟她接觸過的男子都叫過堂裡來,一一的對質,是誰的種,誰領回去就是了。”

“這個主意是好,不過我們也不是她的家人,如何做得了這主兒。”容離很是贊同這位夫人的話,只是眼下的事情已經不該她來插手了。

衆人聽到她的這話兒,都不約而同的朝着那滿臉驚恐的何憐看去。

且說這何憐,到底是個姑娘家,論個什麼,那都是口頭上的,所以真的較起真兒來,她就亂了方寸,尤其是邵燕兒有孕的事情,這畢竟是······最重要的是這一路上,到了客棧中除了現在她們是一個房間,以往都是各自住一間房,所以她並不知道,邵燕兒是不是一個人住的。

在退一步想,若是此番路上沒有遇到這些人,那就算是僥倖逃過了那些山賊,到了袁州,邵燕兒成了自己的嫂子,那她腹中的這個野種·····哥哥反而就這麼被戴了綠帽子。這也罷了,邵燕兒明明是生出那個心思,也想嫁給那個俊美男子的,卻還一口一個是爲了自己纔去討好人家夫人的,可這事實上,她就是爲自己打的算盤,這般的口是心非,這般的狠毒,真是母親看走了眼,竟然還誇她比自己賢良淑德,殊不知這都是假裝出來的。

這會兒瞧着大家都看着自己,方反應過來,又一面回味着容離那個多嘴婦人的話,深深的吸了口氣,朝着邵燕兒看去很是認真的問道:“表姐,你告訴我,若是不遇到她們,你是不是就準備帶着你腹中的野種嫁給我大哥?”

邵燕兒一直恍恍惚惚的,因爲那乾嘔的感覺實在是不怎樣的好,直道現在聽到何憐的話,腦子才清醒了一些,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她,“你··你胡說什麼?”一面朝着那個多嘴婦人看去,“你又是誰休得胡說八道。”

“哎喲,若是沒有的話,你着急個什麼,莫不是心虛了吧!”那婦人冷冷的瞧了她一眼,輕蔑的說道。

但凡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被人這般冤枉了,哪裡有不激動,能淡定自若的。容離這會兒倒是不開口了,而是靜靜的看着,在聽到這婦人的話之後,便朝着沙瑪瑤小聲吩咐了幾句話。她很好奇,這婦人怎就一味的針對這邵燕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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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燕兒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只是卻因這婦人的話而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她沒有哭出來,那何憐卻已經哭出來了,她淚眼朦朧的看着邵燕兒:“你怎能如此,我母親不嫌你家到中落,讓大哥娶你爲正妻,你卻還不知足,路上還揹着我等做出這些齷蹉事情,你···你如何對得起我母親。”

何憐到底是個心思單純的,別人一說她就信,加上自己那些粗淺的推斷,她更是認定了邵燕兒的心思不純,動機不良。

“連你也不信我?”好半天,邵燕兒才憋出一句話來。

“你叫我如何信你,我應該早就看出來了,你是知道我大哥心倦他的那愛妾,所以怕那妾先身有孕搶了你的位置吧,所以才生出這樣的心思手段來。”要說何憐笨,可是她的這些推斷,卻是有憑有據的。

沙瑪瑤很快就回來了,她擅用那些蠱,又是練毒的高手,後來又跟嵐嬤嬤學了調香,所以這要打聽一個人的來路,是很簡單的事情,而且還能做得不露痕跡。

先前正是得了容離的話,去打聽這個多嘴婦人的來路,所以她直接去逮住了這多嘴婦人的貼身丫頭,這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個多嘴婦人姓申,她是個商夫人,只是她那相公早年因爲路上跑商而遇到山賊,受了不輕的傷,這些年都一直臥病在牀,因家中無兄弟,所以這家中的商務,她一個婦人也就挑起來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就是袁州人,而且她那夫婿還有個庶妹,自小就是個啞巴,卻不知怎的,今年三月踏春之時,與這袁州刺史遇到了,二人情投意合,而巧的是,這袁州刺史不就正是那何憐的兄長麼。

也就是說,她突然間站出來針對這邵燕兒,大概是爲了她家相公的庶妹吧!而且聽何憐的那話裡意思,這袁州刺史並不大樂意娶邵燕兒爲妻,一切都是父母之名,而且換一句話說,他若是真的有意這邵燕兒,早就該把她娶進門裡去,而是不自己孤身一人在袁州吧!

而且吧,在這種重嫡輕庶的年代,這位申夫人若是隻爲了能與袁州刺史結爲親家,還是因爲其他的利益關係想攀上袁州刺史,她大可以讓她孃家的嫡妹去就是了,而卻成全相公的這個啞巴庶妹,若不是她們家這位啞巴庶妹心機甚重,那就是這申夫人爲人善良。

不過有道是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何憐的兄長怎說到底是身份比這申家高了許多,他能對這個申家的庶女如此鍾情,可見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

然就在容離得了信兒的這會兒,那申夫人便開口了,她這人想來十分的爽快,直接就跟那何憐說道:“不瞞何姑娘,妾身乃袁州人士,正是那沉孃的嫂子。”

沉娘這名兒,何憐跟着邵燕兒都不陌生,所以聽到她的話之後,再一次的震驚住了。

“你···原來你是那賤人的嫂子,所以才如此污衊我,你說是不是那個賤人讓你這般做的?”邵燕兒反應過來,這第一時間就跳了起來,指着申夫人質問罵道。

不想那申夫人卻是連正眼都不曾看她一眼,而且直接朝着何憐走過來,也不囉嗦個什麼,“我家沉娘是庶出,而且幼時生病,落下了病根,也不能說話,她能得到你兄長的垂憐,已經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了,所以我與她兄長也不指望你們何家認了她這個媳婦,以後你兄長若是對她厭惡了,棄了她,我們申家也不會有怨言,自會將她接回家裡來,好生照顧着。”她說到此處,卻是頓了頓,嘆了口氣,“可是兩個月前沉娘有了身孕,你兄長執意要娶她過門,媒妁之言便罷了,然這父母之命卻不能不遵循,我們都知道這你母親不會同意的,所以沒有答應。便是要娶,那她也只能做妾,須得讓你母親瞧中的媳婦進了門,她才能進,這樣也才能少吃些苦頭。”

說來也是,這不曾進門就不受婆婆喜歡,倒不如不進門,如此還省得被婆婆雞蛋裡挑骨頭。

何憐本就是個痛快的人,只不過她沒有這申夫人的明事理罷了。不過聽到這申夫人的話,心中卻是頗有些感觸,那沉娘在有萬般不好,可是哥哥終究喜歡她,願意爲了她違了母親的意思。而這突然間答應娶表姐,原來竟然是因爲這申家的話,他才點頭的。這心裡不由得想,大哥娶了這樣明事理人家的姑娘,總比娶了表姐這個心思重的好。只是這沉孃的身份實在是····又還是個啞巴,不過一面看了邵燕兒一眼,她的身份也不如何,只是沾了母親的光罷了。

見這申夫人還等着她的話,便道:“夫人的話,我心裡有數了,只是她的事情,且不論她不是我何家人,就算是,我這個妹妹也管不得,所以只能先修書回去。”

她的話雖然沒有能說清楚,不過言下之意是不會在同意她大哥娶邵燕兒這樣的人吧!至於這懷孕一說,她一個姑娘家也不好來管,因此也只好先這樣了。

不想就在事情收尾之時,她們的馬伕不知怎的,聽到了邵燕兒懷孕的消息,竟然跑進來一咕咚的跪在了何憐的面前,“求小姐與我跟表小姐做個主兒,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求你這就放我們走吧!”

原來兩家的車伕就在外面,聽到了裡面的事情,這車伕都忍不住的懷疑,最後還是何家的車伕先想,不管這邵燕兒是懷了誰的孩子都不要緊,自己先去承認,把她娶了,在將孩子打了就是,到時候還是他不花分毫就賺了個大美人媳婦呢!這樣的好事哪裡找去,何況這表小姐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只怕是與她沾親帶故的,都想撇開關係吧,所以她若是不安分跟着自己,自己大可將她給賣到窯子裡去。

邵燕兒見這一路上看去老實的馬伕這一番言語,頓時就氣得翻了白眼暈過去。

何憐本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卻不想他們家的這馬伕····紅脣氣得發抖,指着小二罵了一陣兒,可卻是拿不定主意,這時候一個家中的老婆子在她身後低言了幾句,她便點了頭,讓這車伕直接把邵燕兒帶走,但是須得先回去家裡一趟,給她母親一個說法在成親。

這車伕得了話,樂的說不上話來,只是一個勁兒的點着頭。當即也不怕個什麼,高興的扛着地上的邵燕兒,就往停在後院的馬車裡塞去,都不帶告別的,就直接趕着車走了。

待何憐反應過來他把車趕走了,自己沒了代步工具之時,人早就消失不見了。

這會兒那申夫人反而蹙着眉頭道:“何小姐怎就輕易信了他的話,讓他把人帶走,這若是不去你母親那裡,到時候邵家來找你母親要人了,如何說?”既然是妹妹的情敵,這自然是打聽清楚了家世的,那邵燕兒家裡雖然無父母,可是叔伯到底是在的啊。

此刻何憐也是追悔莫及的,無奈人都早走的沒煙兒了,她哪裡追去,反而是要重新置辦馬車。

散了場,回房的回房,吃飯的吃飯,容離等人也能安然用餐。

院中的血跡早就叫人清理乾淨,長久不散的,只有那肅肅的寒風,包裹在厚厚裘子裡的容離,把玩着手中的小手爐,擡頭凝望着枝頭那片遲遲不落的枯葉。不知道怎的,她竟然發現自己高興不起來。

“夫人怎了?那邵燕兒不是已經走了麼。”沙瑪瑤跟在她的身後,見她瞧了那樹枝這麼久,就一直沒有移開過眼神。

卻只聽容離低聲嘆道:“你說這人的命是不是已經註定了?”

“夫人怎如此說?”沙瑪瑤不知她怎就突然傷春悲秋起來,莫不是那片樹葉的關係吧,當即就揚手將那樹葉打落下來。

“你想那邵燕兒,自小父母雙亡,好不容易有這麼個姨母,眼看就能飛黃騰達成爲何家的下一代主母了,可是卻突然間卻又從雲端墜落,被打回了原形不說,卻還被那麼個不入流的馭夫佔了便宜,這以後她老實也就罷了,不老實的話,只怕這下半輩子就得在紅樓裡度過了。”容離突然間覺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份了,也許剛剛那申夫人冤枉邵燕兒的時候,自己該開口。

沙瑪瑤這才知道她是因那邵燕兒的事而多想,便說道:“那這就是命了,何況這些年她也過了些當小姐的好日子,足了足了,夫人莫在爲這事情多想了。”

“夫人,娑羅來信了。”正是此刻,突然有侍衛上來稟道。

一聽娑羅來信,容離跟沙瑪瑤臉上頓時都浮起笑容來,然在看到那侍衛的神色之時,容離的心不由得一怔,也來不及歡喜,只趕緊問道:“怎樣?”

“爺不曾說,只是臉色不大好。”侍衛垂頭稟報道,不敢直視容離的表情。

“不大好?”容離重複着這侍衛的話,一面微微的蹙起了眉頭,隨之便轉身提步回房去。

沙瑪瑤見此,知道這侍衛曉得也不多,因此便也懶得多問,當即也跟着容離追了過去。

房門猛然的被推開,帶着一聲沉重的沉悶響聲,那帶着寒意的風瞬間像是脫繮了的野馬似的,爭先恐後的從容離身側四周的空隙中瘋狂的捲進屋子裡。

錦華的垂簾被卷得劇烈翻動起來,使得容離往裡面看去有些朦朦朧朧的,不過卻這並不能阻擋容離看到屋中那神色凝重的商墨羽。

她擡步進去,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開口問道:“是不是,南黎那邊出事情了?”她的聲音,有種連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顫抖。想來也是了,在這個世界上,能讓她能感受悲歡離合酸甜苦辣滋味的,除了眼前這個男人,也就是南黎的那些親人了,尤其是那兩個親親骨肉。

已經不知道多久,他沒有見到過容離這個樣子,她緊張得聲音都發顫了,緊張得連着害怕都忘記掩飾了,以至於這份恐慌此刻在旁人的眼中一覽無遺。

這個時候,商墨羽突然有些自責,更是有些愧疚,也許,不該告訴她,他應當知道,孩子對容離是怎樣的重要,一旦是與孩子有牽連的事情,她都會方寸大亂的。所以眼下他動搖了,後悔了,也害怕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容離的話,其實答案也不過是:是,或者:不是。可就是這麼短短的幾個字,他卻怎沒也無法當着她的這副表情說出來。

“你倒是說啊!”見他久久不回,容離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了,一手拂開那飄搖飛拽的垂簾,疾步走到房中,朝着商墨羽靠近過去。

隨着她的靠近,商墨羽卻覺得有股無形的壓力逼向了他的心間,他甚至是不敢看容離的眼神,因此只得轉過臉去,拿起桌上那封信箋,遞給容離。

容離此刻只要答案,所以他開不開口也不重要,知道商墨羽遞過來的正是南黎娑羅來的信,二話不說便拆開那摺疊着的信紙。上面只有短短兩行小楷,看着字跡正是出自商墨斂之手。

而就在這一刻,商墨羽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容離,就怕她有個什麼意外,只是卻叫他有些意外的是,容離看完上面的信箋,卻是沒有他想象中的急得暈了過去,反而是連着臉上的恐慌與擔憂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從容冷靜。這使得自認爲了解她的商墨羽一時間都愣住了。

卻見容離將那信箋一折,放進袖袋中,然後像是個沒事人般的擡頭朝着商墨羽望去,“既然你先前已經吩咐下去了,那想來大家也準備的差不多,咱們啓程吧!”

“你···?”商墨羽應着聲,一面卻忍不住的朝着容離看去。“你沒事吧?”

容離卻是連着頭也不曾回,便直接朝着裡間走去,掃視了一圈,見着東西都受傷得差不多,這纔回商墨羽的話道:“我沒事,這個時候我怎能有事呢,我雖也是個婦人,也擔心他們,可是我現在哭能有什麼用呢!有那哭的時間,倒不如先想個法子,如何救回孩子。”

原來商家的長老不知怎的,前些日子突然逃了出來,只是他們卻還是不足以對付商墨羽,因此只好派人去了南黎,將兩個孩子捉來做了人質,這樣不怕商墨羽不回商家,不做這個家主,不受他們的控制。不過他們並不知道,那位已經逝世了的十爺商墨斂,竟然就在他們派去的屬下隊伍中。而此刻商墨羽收到飛鴿來信,正是商墨斂發來的,只是他這信究竟晚來了幾日,現在商墨羽想在路上攔劫把兩個孩子救下來,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只好啓程去商家。

剛剛跟來的沙瑪瑤,正在外面聽到容離的話,愣了一下,也沒敢耽擱,當即就叫來人,將所有東西收拾好。

走的很急,不過對於給藍子麟的承諾並沒有失信,而那何憐因在這荒山野嶺,拿着銀子也尋不到馬車,因此只得帶着自家人跟着那申家的婦人擠在一起了。

從燕國東部到大秦,自少得一個月,不過這走水路的話,若是不遇上冰封,順風順水的,倒是能節約個五六天左右。

眼看着兩岸梅花齊放,儼然已經是寒冬臘月,那呼呼的風就像不會喘氣的孩子一般,一會兒也不曾停下來過,直直的盯着他們的船颳着。

船艙中,佈置精美華麗,無處不偷着土豪的味道,可是這金屬感特別種的土豪味中,卻又夾着一種別緻的高雅與雍容。

對於這佈置屬於兩個極端,卻又能融洽的小廳,納塔表示已經習慣了,看着坐在兩年各自做事的兩位打着盹兒的主子,小心的試探問道:“夫人,爺,在過兩個時辰就進京城了,是要去千澈公子準備的別苑,還是直接去家裡頭。”他口中的家裡頭,正是商家大宅。因爲昨日才知道,順着這河流走,前面有一條小分流正是從商家老祖宗院子裡的湖水流出來的。

商墨羽還不曾擡起眼皮,杵着手肘靠在桌上打盹兒的容離瞬間就睜開眼睛來,直截了當的回道:“自然是去家裡,難不成還怕了他們這些老傢伙不是。”她義憤填膺的說完,似又想起了什麼,“正好也給老祖宗請個安去,這都好幾年沒瞧見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身體怎樣了。”

聽到她的這話,商墨羽這才擡起眼簾來,有些意外的朝着容離瞟了一眼,“祖母若是聽到你的這話,想來心裡定然很是高興吧!”這些年祖母不止一次的後悔,當初是她的疏忽,才使得容離感覺不到她的親近,使得容離這麼決絕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對於這老祖宗,容離也不止一次在心裡責怪過她的自私,不過此刻不知道怎的,聽到商墨羽的這句話,心中竟然有種小小的觸動。她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來,看了納塔一眼,轉過了話題,“頭三個月都須得小心,你帶着阿瑤去千澈的別苑,不必與我們去商家了。”

卻被納塔一口拒絕道:“這怎能成,何況阿瑤素來也是個好動的,讓她去那別苑裡,只怕反而會憋出病來,倒不如跟着夫人,也能見識見識。”

容離聽到他說那見識見識幾個字,不由得蹙起眉頭來,沒好氣的說道:“見識個什麼,她堂堂一個寨老的女兒,那就是我們種土的郡主,什麼沒見過。”

說來也是,不過大多時間阿加納塔都沒有作爲入贅女婿的自覺,聽到了容離的話,不禁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夫人不要總是提這身份的事情,何況南黎人沒有那麼多講究,寨老的女兒那又怎樣,都不帶嬌養的。”

二人正說着,船就行到了分岔口邊,便有侍衛來詢問意思,那納塔只好先出去了。

見那厚重的絨簾落了下來,商墨羽這才捧着那溫度適中的溫茶,淡淡的抿了一口,“五哥那裡,看樣子是生出了二心來,此番回了家裡去,你須得防備着些。”

他口中的五哥,正是當初休了鄭氏,將莫五娘扶成正室的商墨泫,原本他在商家管着的就是司刑,當初幾位長老正是由着他看管的。

聽到商墨羽的提醒,容離不由得嗤之以鼻的笑了笑,“他那哪裡是生了二心,不過是受了我那五妹妹的枕邊風罷了,何況他是你的五哥,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麼,便是有那樣的心思,卻也沒有那樣的本事啊。”她說着,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看啊,草果然就該得斬草除根,若不然春風吹又生,莫家五娘這一次,我是不留的了,至於你那個五兄長,我自是管不得,但是商墨羽有一句話我得先說在前頭,這家中從小到老,管他嫡系外系,只要敢商我兒女一絲毫毛,我定然會千百倍的還回去。”她說這話之時,那臉上毫不掩飾的透着一股濃濃的冷冽殺氣。

說罷,突然衝商墨羽俏皮一笑,“你說我這都是快死的人了,就像是那沒有穿鞋的光着腳在河邊走,所以我實在是沒有必要畏懼他們這些穿鞋不是。”每個人都是有底線的,若是真的被觸動了底線,那麼寧爲玉碎,不可瓦全,玉石俱焚的唯一的結果,容離以爲,這樣的賭局沒有人敢跟她賭,那些人賭不起,他們也不敢。

商墨羽聽到這話,竟然鬼使神差的認真的點頭應着:“是!”末了又道:“如今已經亂了,不管是人情還是事情,都無法彌補到原來的模樣,所以,你想做什麼,便也不必顧及了。”那些人,明明知道他最在乎的是什麼,可是卻一次又一次的動他所在乎的人,打亂了他所在乎的事情。而這一次,他沒法在忍下去了,哪怕他也是商家的血脈,可是現在爲了他所在乎的人能安心,他只好對不起商家的列祖列宗了。

有的時候,這夫妻之間並不是要以‘我愛你’三個字來表達他們之間的感情,只需要在遇到事情的時候,一起共同承擔就能將這份感情表達的淋漓至盡了。

所以這個時候,容離心裡忍不住稍微有些感動,因爲仔細的較起真來,那些人也是商墨羽至親的人,與自己是一樣的,可是商墨羽最後選擇站在了自己這邊,所以在這上面,容離心中到底是有些少許的得意洋洋,因爲她與商家的人相比,她是那個贏家。

但是卻又恰恰因爲商墨羽的話,她不得不對商家的人客氣些,畢竟不是所有的商家人都想置他們母子與死地的,二夫人他們也好,南宮姨娘這些人也罷了,終究是有情有義的,她不能讓商墨羽在中間受着夾板氣。她的目標很明確,這一次只要那些多事的女人不來找茬,自己是不會去管她們的。

她勾起脣角,微微一笑,並沒有在繼續這個話題,上前握起他溫厚的大掌,“走吧,只要孩子沒有被禁錮起來,我相信他們一定不會吃虧的。”其實根本不用想,就憑着兩個孩子都是商墨羽的骨肉,商家就不會對他們怎麼樣,也正是這樣,容離才能淡定從容。何況那個女兒的機智,按照嵐嬤嬤的話來說,比當初的容夫人更甚,容夫人的聰明才智容離雖然沒有直接見識過,可是她卻相信自己的女兒。

商墨羽對於兩個孩子,到底還是陌生的,便是那聰慧過人的小月下,在他的眼中也只是可愛有加罷了。

很快的,船順着小分流,就從側門進了沁園的小湖,船才靠着岸邊停了下來,就有兩個鮮光亮麗的丫頭迎了過來,這兩個丫頭容離卻是認得的,正是老祖宗身邊的青蓮跟着紅蓮。

二人見着商墨羽都是滿臉的驚喜,隨之瞧見了商墨羽左手牽着的銀髮絕色女人,神情都微微一怔,旋即高興的上前與容離行禮:“奴婢們見過十四奶奶。”

容離如今雖然容貌上大爲改變,不過用腳指頭也能想得出來,能讓十四爺這麼溫潤的牽着的人,除了她就沒有了別人,也正是這樣,紅蓮跟着青蓮沒有一點含糊的就敢上前喚她爲十四奶奶。

“老祖宗身體可好?”容離含笑問道,一面瞟到對面道上走來的四個青衣侍衛,便從商墨羽的手心將手抽回,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我去老祖宗那裡,不必擔心我。”

商墨羽回以一個眼神,並沒有說個什麼,而是眉頭一斂,目光微微沉了下去,帶着一種叫人不能忽略的威懾,朝着青蓮姐妹倆吩咐道:“好生伺候奶奶,若是有半點不周,自行了斷!”

他的話並不多,而且說得也不是特別的狠毒,便是這自行了斷幾個字也是平平無奇,可是兩個丫頭還是嚇了一身的冷汗。

十四爺這不止是在警告她們,而是在告訴所有的人,若是動了十四奶奶,那麼後果······她們沒有敢繼續在想下去,只是心裡更加的清楚了,十四奶奶對於十四爺,果然是不同的,就如同外面傳言的那樣,十四爺會爲了十四奶奶而怒髮衝冠。

應了聲,便更加的小心翼翼了,二人上前去扶着容離,往老祖宗的暖閣去了。

三年多了,沁園依舊如初,只是不知道這園中的主人,可還有當初的融貫煥發,畢竟商家近年來發生的事情,着實是不少啊。

想來是因爲商墨羽的那份威嚴,又因現在的容離並非當初那個和善的莫離了,所以姐妹倆這一路上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就怕個什麼岔子,惹惱了她。

容離見着她們姐妹倆的緊張,不禁淺淺一笑,不過卻也沒說個什麼,依舊是大手大腳的朝着暖閣而去。這裡熟門熟路,她便是不需要誰帶也能找到老祖宗。

繞過了那薔薇小嶂,容離很快就看見了前面的小樓,小樓左側東廂,正是老祖宗的暖閣,以往但凡是倒了冬日,她都會常常歇在這邊的。

外面站着好幾個穿得厚實的婆子,遠遠的瞧見了往她們那邊走過去的容離,一個個都打起了精神,殷切的迎了過來。

容離卻是將腳步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朝着先前路過的薔薇花嶂忘了過去,忽的想起了當初被活活凍死在薔薇嶂中的綰兒。

青蓮見此,便也瞧了一眼那薔薇花嶂,不過卻沒摸出個頭腦了,便忍不住小心問道:“奶奶覺得有何不對麼?”

不想容離卻是提道:“五奶奶如今怎樣了?”

這五奶奶可不就是容離的孃家的五妹妹麼?二人心裡有數,也只得容離如今改了姓,自是與莫家不對盤的,所以也沒有個什麼可擔憂的,直截了當的便回道:“自從長老們出來了,內宅中的主事便是五奶奶。”

言下之意甚是清楚不過了,這五奶奶是營救長老們的頭等功臣,得到內宅大權,是應該的了。容離嘴角不着痕跡的向上瞧了瞧,繼續問道:“老祖宗進來過得怎樣?”

老祖宗素來偏袒商墨羽,所以依照此番情況來看,容離覺得老祖宗此刻只怕也是無權無勢了吧!不過商墨泫是個孝順的,對於老祖宗更是尊敬有加,所以老祖宗雖然沒能定奪內宅大權的權力,但是日子應該還是過得不錯的。

這一路上容離話語甚少,便是這開了口,也是詢問老祖宗的,對於小小姐跟着小公子,卻是一句不提,這難免叫青蓮紅蓮心中疑惑,那青蓮終究是忍不住的開口問道:“奶奶,您都不擔心小公子跟着小小姐麼?”

不想容離卻是淡淡一笑,信口也就問道:“那他們怎樣了?”問罷,她似乎又覺得自己問得多餘了,旋即笑出聲來,“這兩個孩子,自打出生就不曾吃過虧,若是這商家大宅中有人能唬他們一唬,倒也是挺好的。”

兩個丫頭聽到她的話,心中都忍不住流了幾滴冷汗,這是個什麼話,是當親孃的說的話麼?人家旁人是擔心孩子吃虧,她倒是好,巴不得孩子吃虧,可是隻怕她是要失望了,小小姐跟着小公子雖然到商家大宅也不過是三四天的時間,可是整個沁園裡頭,已經無人不畏他們了。

話說兩個孩子到底那是商家的血脈,與容離這個外門進來的婦人相比,他們顯然是貴重了許多的,所以長老們便直接將他們交往在老祖宗的沁園裡。

老祖宗本就最疼商墨羽這個孫子的,所以對於這兩個玄孫,那是愛屋及烏的,不止是不準別的人進來,便是其他幾房的孩子也不許進她的沁園來,就怕兩個孩子被欺負了去,殊不知這兩個孩子,本生就是兩個小魔頭,她這般做,反而使得兩個孩子覺得無趣,所以硬是給她生了許多事情出來。

說話間,已經與那幾個婆子遇到一處,幾個婆子磕頭請了安,一個個的雖然好奇,卻也不敢直視着打量容離,因此就這麼老實的垂頭擁簇着她進了暖閣。

但凡是大戶人家,那都是極爲講究的,說的這是暖閣,卻也並非就一個燒着地龍的小房間,而是與其他的廂房一樣,而且還多出一間廳房來。

容離這一進去,便有丫頭蹲下身來伺候換了內中逢了一層天鵝絨發軟底鞋,又有丫頭替她摘下裘子,容離順手將小手爐遞給了丫頭,這才繞過了前頭的凝樟浮雕屏風,進了小廳的外間,前頭有道珠簾隔着,透過那不算密厚的珠簾,能瞧見廳中的人影,以及那明顯的裊裊炊煙。

容離走在前頭,單手輕輕的挑起幾串珠簾,但見老祖宗斜靠在軟塌上,背後枕着個繡着金色蟾蜍的大紅靠枕,身上蓋着一牀同色的絨被,眼眸微閉,看去一臉的閉卷。

見此,容離將珠簾輕輕的放下來,朝着身後的青蓮小聲說道:“我到隔壁先坐坐罷。”

青蓮聞言,只好頷首點頭,一面示意婆子們都退下去,以免驚擾到裡面剛剛睡着的老祖宗。

待容離退了出去,隔了好一會兒,老祖宗那閉着的眸子就睜開來了,她朝着外面那還微微晃動着的珠簾,嘆了口氣,“這丫頭到底還是心疼我這個老婆子的。”

旁邊伺候着的訓嬤嬤也道:“是啊,如此也不枉老祖宗如此爲她。”

老祖宗的臉上溢出幾絲滿意的笑容,“當初力排衆議,與容夫人達成協議定下這門親事,我就應該知道,我只有賺了的。”

聽到這話,訓嬤嬤不由得朝着四周張望了一下,確定無人,便小心的探道:“那··地下城的地圖?”

她話還不曾說完,就叫老祖宗一口打斷,但見她神色陡然間冷厲起來:“以後不許在提這件事情,我商家不缺那點銀錢,我現在要的,只是他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便是。”其實從前,老祖宗確實是有打那越國寶藏的心思,不過現在看着兩個孩子,她覺得,實在是多餘了,錢財算什麼,難道能買來孫兒的笑臉與幸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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