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益居內一如往常,客來客往,酒香四溢,人聲如沸。
隱川月風風火火踏進門內,依舊傳來老闆娘尖銳,故意拉長許多的尾音,熱情招攬道:“喲,月公子!裡面請!”躬身相迎,笑臉相向,不在話下。
“今天這棟樓被公子包了,你們這些閒雜人等都可以走了!”隱川月身旁心腹叫道。
“這...”老闆娘啞然,不知如何是好。隱川月一來出手是闊綽非常,但畢竟店開招廣賓,門敞攬貴客。
隱川月不時這一包場,就會引來熟客們的不滿,以至於益仙居內生意也日漸蕭條下去。一兩次還好,但隱川月來的日子一久,生意更是難做下去了。
“現在我的家衛說得話都不管用了,是嗎?”隱川月難得張口說話,一說出口便是極不耐煩,滿含威脅之意。
聞言,老闆娘心悸了一下,比起賺錢,還是小命要緊,於是立馬向隱川月賠了十多個不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是這等哀求之語隱川月早就聽煩了,他只關心自己說的話,做的事,這些人是否能夠順從。
有幾個熟客實在看不下去了,也不想老闆娘難做人,於是站出一位衣着得體,文質彬彬的小生主動說道:“鳳娘,你起來,我們走就是了。”
“大家走吧,走吧。”小生身旁隨行者會意,緊接着招呼了左右客人,也讓他們散去。
客人們灰頭土臉地慢慢從剛坐熱不久的凳子上移開,正欲出門,這時,隱川月怒道:“小白臉,你看上去很不情願吶?”他的拳頭已經捏成沙包大小。隨時準備上去把他的頭給打爆。
“要是你被一個自私自利之人,這般無緣無故趕走,想必你會舒坦?”白麪小生毅然道。
衆賓客聽到如此撼天動地的話後,一時有唏噓驚歎者,神情駭然者,更有看熱鬧不嫌事大者,他們紛紛思緒齊飛,眉眼互挑,站在原地,目光一致投向隱川月與這位‘勇敢’或是說‘嫌命長’的小生身上。
隨行低聲驚呼道:“公子,你趕快認錯啊!我...我們惹不起這個小祖宗!”
小生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此時隱川月已經氣得肝肺俱裂了,平時就老是聽說隱川月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如今觀之,還真忍不下這口惡氣。一心只覺不公。
小生繼續說道:“你說誰是小白臉?呵呵,就算我是小白臉,也比你這個成天只知道唱黑臉的人強多了!”
隱川月忍無可忍,厲喝一聲,他的拳頭猛衝向小生。小生一臉驚恐,驚懼地眼睛一閉,雙手豁然護在了臉上。
“咔嚓!”一聲。
“哦...啊啊啊,嘶,奧!我的手!”隱川月的手受到一陣巨力的扭曲,疼得嘴裡一通狂叫。一見來人,衆人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
“葉離!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一定是知道了隱川月滅了他全族,所以尋仇來了!”賓客見葉離氣勢非凡,渾身上下透露出駭人的殺氣,於是衆人都退到了門外觀望。包括神魂未定的小生一行人,老闆娘卻早被嚇得沒了蹤影。
“葉...葉葉...”陡然心中一悸,隱川月的手逐漸被葉離撇變了形,手臂已有多處骨折之聲悄然從內而外冒出。痛到極致之時,舌頭已經不由自主地顫動地叫喚着葉離的名字,但是‘離’字一直疼得說不出口,卻把‘葉’字懸掛在顫抖的嘴邊。
門外看戲的客人憋笑道:“哈哈哈,這隱川月也有今天!求饒還知道叫人家‘爺爺’。”頗有大快人心之意。還偶有人口中大聲稱好的。感覺這句話憋在了心裡快八百輩子,終於可以喊出來了。簡直太爽快了!恨不得現在面前有個桌子,直接可以拍爛的那種!
隱川月身旁家衛左顧右盼,前進一步又退後一步,都不敢上前救主,徘徊在二人左右。不是不敢上,而是葉離此時的神情實在是太可怕了。他的兩眼爬滿了紅血絲,一雙無窮深邃的瞳孔黑暗得似乎能吞噬一切,手臂上青筋暴起,猶如青蛇出洞,猛龍過江。血管內的精血似要爆裂而出。衆人明顯能夠感知到他身上有一股撲面而來的壓迫和恨意,光是什麼都不做,只要站在那裡,似乎都能粉碎世間萬物。
“這雙手,沾滿血腥,罪孽之一,不能要!”葉離冷冷宣判道。酷似晚秋般蒼涼的言語裡,雜糅着不容置喙,不容否決之意。
話語剛落,只聽隱川月一聲慘叫,兩隻胳膊就被葉離活生生拔斷,並扔飛到了門外衆賓客的腳下。嚇得幾個賓客直接跳了起來,並不自覺地吞嚥了一口唾沫。別說是門外賓客,就連門內的隱川家衛此時已是八魂嚇走了七魄。鎮定後,擡起頭來,又將目光重新放在了兩個焦點身上。
隱川月悚然,臉白如紙,受盡折磨的他,此時眼裡透過絕望。
衆人以爲這樣就算給隱川月一個教訓了,畢竟他還是隱川貴族,名門根基,也該收手了。哪知對於葉離來說,這只是個開始。
葉離暴虐地在隱川月身上陰狠一瞥,嘴角一扯,又冰冷道:“這雙腳,踏破葉族領地,擾亂家園寧靜,不能要!”隱川月一聽此話,猛然揪心,於是驚恐萬分地磕磕絆絆朝後面奔走而去。
葉離迅猛拔出長生棍,狠狠朝隱川月雙腿一抽,正欲邁開而逃的雙腿,頃刻間被葉離的長生棍生生截斷,隨着一聲悲鳴般的嘶吼,隱川月轟然倒在血泊之中,大嘴微張,口中精血順着嘴角一路流進血泊。他面色灰暗如土已是將死之人,但仍在地上如魚臨岸般掙扎着...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看戲之色逐漸收起,面容變得惶恐了幾分。
“葉離怎麼把他打死了?!”
“打死了也好,省的一天到晚盡幹些傷天害理之事。這是他罪有應得!”
“估計又有一場腥風血雨咯。”有些賓客不願受到牽連,所以默默地走開了。
但是,葉離完全意猶未盡地慢慢走到隱川月面前,恨恨道:“隱川月!這就是滅我族人,殺我至親的代價!”葉離怒吼一聲,兇光大盛,如雷悲憾。
長生棍徑直落地,隱川月血淋淋的一顆頭顱骨碌碌地在血泊中滾了幾滾,最終在葉離腳邊停下。
葉離面色木然地提起隱川月的頭顱,不慌不忙地朝門外默默走去。留下四五個家衛躲在一處瑟瑟發抖,不敢出聲地眼巴巴看着葉離提頭離開。
衆人連忙讓出一條大道給葉離。他手中所提頭顱頸部,還流淌着鮮血,走了一路,也淌了一路。
須臾,益仙居內回過神來的家衛,才晃悠悠地從地上爬起,喊道:“快!快去找宗主!”扶起仍腿軟心悸的這名家衛,隱川月身邊的幾個小廝如喪家之犬,悻悻地朝隱川殿如箭射去。
街上行人視線幾乎都追隨着葉離和他手中隱川月的頭顱而移動,紛紛駐足觀嘆幾逗留。葉離目光直視前方,不爲周遭一切聲音所動,最終走至一處豪華的酒樓下,他也不問主人,隨便騎上一匹馬兒,緊攥着血未流盡的頭顱,便一騎絕塵,消失在了繁華的盡頭。
一路馳騁,顱血飛灑,幾乎在隱川城內那一條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都留下一絲血腥之味,暴虐之氣。
寒門山內,寒氣絲毫未減,山如其名,寒氣不散,怨氣難褪,戾氣難平。
但唯有一處卻是一團祥和之氣,環繞在不遠處山崖之角。
葉離此時跪在此地,面前還放着隱川月的頭顱。
“爹,娘,阿離爲你們報仇了,卻沒法爲葉族討回公道!”雖然隱川月已被自己正法,但葉離一想到葉族冤屈仍未昭雪,就無法釋懷。
於寒門山中,久久陪在葉安葉婉墓前,忘了時辰,忘了自己,直到一隊人馬蜂擁圍了過來。打破了寒門山墓穴的寧靜。
“葉兄,別來無恙啊!”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葉離聽出了背後之人,還未轉頭,兩行銀淚卻已然滑落臉頰。
背對着黑壓壓的一羣城衛,葉離默默拔出背上長生棍。驀然轉身,對峙前果然站的是隱川年!
隱川年未及出手,旁邊的小廝一哄而上,葉離快刀斬亂麻般,將上前之人一一擊倒在側,毫無懸念。
葉離視線完全被上前之人涌滿,當發現隱川年已經離開了方纔所立之處,葉離方察覺不妙,霎時間兩眼仇紅更深,心血欲滴。隱川月不滿自己就算了,連並肩作戰的兄弟都利用自己!
“葉兄,停下!不然...”隱川年立在葉安和葉婉之墓前,且以他的千鈞刀緊架在墓碑之上。
“別!我...不動就是了!”葉離氣勢陡然弱了下來,立刻收起他手中長生棍。若不妥協,葉安和葉婉魂魄還未曾走遠,這樣一刀下去,即會被淬滅。隱川年城府極深,知道不是葉離對手,便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以圖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就在這一瞬,葉離對隱川全族原本還隱留的仁慈,如今全然破滅!
被隱川年抓住致命的把柄後,葉離只好束手投降,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看見葉離沒有任何鬥爭之意,隱川年帶來的小廝們便看準時機,心領神會地將葉離用特製的捆仙鎖緊緊套牢。
“葉兄,謝謝合作,哈哈哈,走!”隱川年邪笑道。陰險面孔在毫無掩飾下,暴露無遺。知己知彼果然是百戰不殆!隱川年自知了如指掌葉離善良敏感的天性,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才能輕而易舉地教葉離繳械投降,天縱英豪也不過手下敗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