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債,昔日親手種下的一顆苦果。
“她,她以後,要注意什麼?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對了,是不是要臥牀休息,還是要多走路散步?該吃什麼調理身子,我平日要注意什麼?”
陸錦川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望着醫生連珠炮的詢問:“還有還有,她平日身子就不太好,這懷孕了會不會更辛苦?有沒有什麼緩解的辦法沒有……”
“好了錦川,你讓醫生一個個回答啊。”
錦年都有些看不過去了,醫生更是被他問的滿頭汗,待到一個一個問題細細的給他解答了一遍,陸錦川又把重要的記了下來,這才肯放醫生離開。
甄艾都不好意思起來,拉着他的衣袖瞪他:“陸錦川,哪有那麼嚴重啊,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嗎?”
這話音還未落,又是一陣噁心,彎腰又吐起來,陸錦川騰時之間緊張的幾乎魂飛魄散,一疊聲的叫着讓醫生趕緊回來,又心疼的看着甄艾,嘴裡抱怨起來:“你還逞強,都吐成這樣了!今天開始,你不許下牀,好好養着!”
“一直躺在牀上也是對身體不好的,懷孕初期,身體可以承受的範圍內,適當做一些鍛鍊,對於以後生產也是有幫助的。墮”
醫生一席話,又引出陸錦川一連串的問題:“那該怎樣鍛鍊?每次鍛鍊的時間要多久……”
甄艾瞧着他認真詢問的樣子,瞧着他仔細的記着醫生說的每一句話,不知怎麼的,一雙眼睛也朦朧起來,幾乎要瞧不清楚他的臉。
“錦川。”
想要嘔吐的感覺沒有那麼強烈,甄艾站起身,輕輕拉他的手。
“怎麼了?還難受嗎?”他擔心的看着她,將她微涼的指尖緊緊握在手心裡,甄艾搖頭,吸了吸鼻子:“我想回家。”
想兩個人守在一起,想就只有他們兩人,想把心裡好多的話兒,都說給他來聽。
“好,咱們回家。”
傭人把兩人的大衣拿過來,陸錦川制止傭人預備給她披上的動作,親自接了過來。
將她的長髮輕柔的從衣領之中拉出來,仔細的將釦子一顆一顆扣好。
除夕夜的鐘聲敲響,陸錦川牽着甄艾的手與陸家衆人告別,外面下着小雪,他親手給她撐着傘,因着她初初查出懷孕的緣故,一步一步,就走的很緩慢。
“瑞雪兆豐年,真希望新的一年,一切,都順順遂遂的,咱們陸家能平順的度過這一次難關。”
錦年回頭看在她身側的陸臻生,一晃經年,兩人的鬢邊,都已經有了斑白的霜色。
他們老了,可是孩子們卻一天天長大成熟,從前要他們掛心的錦川,如今也有了男人的肩膀和擔當,可以放心了,放心的把肩上的擔子交給孩子們。
也可以,狠狠心,讓他們來面對人生的風風雨雨了。
陸臻生握住她的手,曾經光滑如玉的手掌,如今也有了細細的紋路,卻依然是他心中的最美。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錦年對他會心一笑,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他們知道,這一生,除了死亡,沒有什麼可以把他們分開。
這,已經是彼此人生的圓滿。
“我想回去消夏園。”
車子平緩的向着前方行駛,甄艾忽然輕輕開口,陸錦川沒有任何遲疑,立刻吩咐司機去消夏園。
“如果媽媽還活着多好。”
他的手握着她的,彼此交疊着輕輕貼在她依舊平坦的小腹上。
陸錦川知道,她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大約就是生母的早逝。
“沒關係的,媽媽在天上知道她的乖女兒如今過的這樣幸福,也會安心了。”
“錦川……”
甄艾在他懷中擡起頭來,眸子亮閃閃望着他:“你希望我們生一個兒子還是女兒?”
他認真的思考着這個問題,說真心的話,他從來未曾有過這樣的概念,只是知道,只要是他們的孩子,他都會盡全力的去愛他們。
“我想要一個兒子。”
甄艾並非是出於重男輕女的思想,在知道有了身孕之後,她驚喜的同時,卻更是生出隱憂,也許這是上天的厚愛才給了她一個孩子,她不知
道她還會不會有第二次的好運。
所以她希望可以是一個兒子,如果是一個女兒,她一個人孤零零在這世上,在他們百年之後,該是多麼的孤苦無助?
甄艾是女人,她知道女人在這世上的艱難,她不希望她受得罪,要她的女兒也受一遍。
女人重情,所以總是多受傷害。
“我想,最好我們可以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
這大約是全天下的夫妻都想要的最好結果了吧。
“如果是女兒,我會給她這世上最好的一切,讓她一輩子無憂無慮,如果是個兒子……那就從小嚴格管教,要他長大了可以去保護他的姐姐,或者是妹妹……”
“真好。”
甄艾聽得他這樣說,只覺得那喜悅,是無遮無攔的從她的心底最深處蔓生出來的。
“錦川,我們有孩子了,真好!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
她沒有辦法用言語來形容她心裡的喜悅,正如她也知道,他的喜悅絕不在她之下。
“當然知道,因爲,我和你是一樣的甄艾。”
他低頭吻她,他的妻子,他此生唯一的愛。
陸家的這一個新年,過的十分愉快,陸臻生的身體一日一日的好轉,甄艾又有了身孕,真是人人歡喜。
年後,陸氏籌劃數年的項目就要舉行奠基儀式。
陸臻生已經退居幕後,所有的事宜都由陸錦川來接手,因此那一日全城矚目的時刻,陸臻生只是露了一面就坐在臺下觀禮,而陸錦川卻要代表陸氏上臺致辭,並親手剪斷紅綢。
所有的一切都在順遂進行,陸錦川握着剪子和宛城城建的負責人一起微笑面對鏡頭,就要剪斷紅綢的那一刻,臺子一側忽然有了不小的躁動,隨即伴隨着一道有些沙啞的女聲哭喊,在場所有媒體和記者都紛紛看向那喧鬧發生之處。
陸錦川幾不察覺的微微皺眉,將手中剪刀遞給陸成,也望向那躁動發生的地方。
今日的安保他是特意吩咐過的,一切都準備的滴水不漏,怎麼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他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但面上神色卻是依舊鎮定,事已至此,他自然不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揮手示意臺下的工作人員將那喧鬧的人帶過來。
卻是一個瞧不出年齡的女人,看她身形似乎不過三十來歲,但一張臉上卻露出老態,只是乍一看去,卻讓人覺得她從前大抵一定是個美人兒,而更離奇的是,在場衆人,甚至都覺得這女人有些眼熟。
陸錦川也細細打量那個女人,腦子飛快轉動,將所有訊息都過濾一遍,卻彷彿壓根都沒有這個人存在在記憶中。
那女人卻嘶聲哭着,一手指着陸錦川,不管不顧的控訴:“陸錦川!你這心狠手辣的卑鄙小人!你瞧瞧我如今的慘狀,你這罪魁禍首如今卻還能耀武揚威!我就不信這天底下沒有天理了!”
那女人一邊大聲喊着,一邊卻是乾脆坐在臺子上嚎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不停的控訴,衆人漸漸神色訝異起來,就連陸錦川,也不由得擰緊了長眉,原來是她。
他幾乎忘記的乾乾淨淨的一個女人,最年少輕狂的時候,唯一對女人做的趕盡殺絕的事。
段怡人,昔日在銀幕上小小紅了一把的那個小明星。
他和她曾經好過一段,但是後來,她大約是知道自己嫁入陸家無望,爲了竄紅,竟是乾脆上了大導演和製片人的牀。
那時候他還未到20歲,怎麼能忍受那樣的奇恥大辱,很是因此大鬧了一場,整個宛城都沸沸揚揚,段怡人被他整的在那個圈子裡再待不下去,毀了名聲,宛城也沒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幾次試圖哀求他手下留情,換來的卻是他更決絕的報復,段怡人走脫無路,只能離開宛城,很快就銷聲匿跡。
ps:前面提起她,就是因爲這裡情節要用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