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百塵將真氣在體內運行了七個周天,才把所中之毒係數逼出。他站起來將蠟燭挑亮,桌上放着茶具、棋盤。他在等一個人,這個人可以將他內心的疑團都解開。
“篤篤篤”響起敲門聲,林百塵道:“門沒關,進來吧。”
林正諼推門而入,他看到林百塵正在沖茶道:“宗主,您的毒沒事兒了吧。”
林百塵道:“沒什麼大礙了。我等你好久了。”
林正諼道:“哦?您知道我會來?”
林百塵笑了笑,擡手指指對面的座位道:“坐吧。”
林正諼坐下,看看棋盤道:“我不會下棋。”
林百塵道:“可是真的林正諼卻是手談高手。”
林正諼便沉默不答話。
林百塵遞過一杯茶道:“說罷,你到底是誰?”
林正諼道:“說來話長,你問吧,我儘量回答。”
林百塵道:“好,果然快人快語。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假扮正諼的?”
“一個月前。”
林百塵道:“上次在哨塔上就是你?”
“對。”
“你並沒有逃走,而是藏到牀底,讓我們把你當成正諼找出來?”
“沒錯。”
“那天晚上你本想去幹什麼?”
“找靈珠。”
“你要靈珠幹什麼?”
“說了你就會把靈珠交出來嗎?”
“哈哈哈哈哈。”林百塵雖然嘴上在笑,心裡缺在叫苦,今天“林正諼”的武功,大家都親眼所見,如果他也衝着靈珠而來,自己可能擋不住他。
“該我問你了,你把靈珠藏在哪裡了?”“林正諼”問道。
“靈珠被偷了。”
“沒想到你還想遮掩,上次潛入靈珠塔的人是你吧。”
“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你想讓出走的林正珠背上這個黑鍋,所以假扮黑衣人故意弄出動靜,讓劍宗弟子都知道靈珠被偷走了。但靈珠仍舊在青木城,而且就在你這裡。”
林百塵不禁驚恐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叫項蛟。靈珠對你沒用,只會惹來禍事,還是交給我吧。”
林百塵道:“你可知我爲何要把靈珠藏起來?”
項蛟道:“我對你的做法沒有興趣,我只想快點得到它。”
林百塵搖搖頭道:“當年匡天大帝起兵反抗天人,死傷衆多,衆多孤魂在大地遊蕩……”
“靈珠的真相你並不知道,你說的這些只是用來騙人的。”項蛟道。
“你說什麼?”
“當年天人被驅趕,一部分上層坐船逃走了,還有一部分逃到了地底的礦洞內。人們怕他們再出來作亂,便把出入礦洞的入口封住了。四座靈珠塔便是深入地底的洞口標記,而所謂的守衛靈珠塔其實是看守地底入口,防止天人反攻到地面。”項蛟慢慢地道。
林百塵頭一次聽說,自己的職責竟然是這樣。
“由於擔心人們恐慌,所以對外宣稱靈珠塔是在鎮撫亡靈。數千年來,地下天人毫無動靜,人們逐漸忘記了事實的真相。”
林百塵盯着面前的年輕人,心裡將信將疑。
前幾天他收到北方黑水域狼族傳來的書信,北靈珠失落,狼族遇襲。他看完信將信件燒掉,沒有告訴任何人。但當下天下紛亂,各方勢力風起雲涌,青木城雖然表面上與平時無異,但平靜之下蘊藏着諸多危險。
首先難民問題讓青木城不堪重負,外邦的千劍門虎視眈眈,劍宗此時也出了叛徒……更令他擔憂的是當下江湖上的傳言,四樑老多次起卦,得出的卦象都是兇險無比。
“來,品一杯今年的明前東山茶。”林百塵示意道。
“今年封山國內亂,東山的茶農逃散,因此產量極低,宗主很看得起我。”項蛟呷一口茶微笑道。
“哦,沒想到你年紀輕輕,懂得倒很多。”林百塵道。
“我懂得的遠比你想象中的更多。”
“希望你不是敵人,否則太可怕了。”
“那你覺得我是不是敵人?”項蛟望着茶杯中豎着的兩根淡青色的茶芽,靜靜地懸在更淡的茶水中。
“你既然易容成正諼的模樣意在靈珠,就是敵人。但你卻在緊急時刻出手相助,又像是朋友。”真是讓老夫百思不得其解。
項蛟道:“你將東靈珠藏起來是爲了掩人耳目,轉移他人的注意力。”
林百塵心下一驚,但面不改色地道:“此話怎講?靈珠被伍六尺盜走,這是衆人皆知的事情。”
“宗主,事到如今,你還是不夠坦誠啊。那晚的刺客是你假扮的吧,故意使出伍六尺的成名招式是移花接木,後面再三強調不要走漏風聲更是欲蓋彌彰。”項蛟一口氣揭穿了林百塵的計謀。
林百塵道:“看來你爲了得到靈珠真是煞費苦心,但我不明白,以你的武功,即便強取,劍宗上下也沒人能擋得了你,爲何又要大費周章呢。”
項蛟用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字,林百塵見到這兩個字,疼的一下站起來,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這個?”
項蛟將桌上的字用手抹掉,邊摩挲雙手邊道:“外面的人並不知道劍宗的秘密,而劍宗並不知道你的秘密,同樣的,你們世代守衛靈珠,但並不知道更深的秘密。”
項蛟說完在臉上揉摩一番,露出本來的面目,但見他寬額高準,雙目閃閃如長夜朗星,神情蕭索似清秋寒潭。
林百塵盯着項蛟看了半天,忽然顫聲道:“難道你是……真像,真像啊!”
忽然項蛟身形晃動,只聽“刷”的一聲,長劍出鞘又回鞘,因爲間隔時間太短,聽上去就像是一聲。
林百塵並沒有動,白天他見過項蛟行如鬼魅的身手,他知道如果項蛟想對他不利,他基本沒有招架之力。
項蛟道:“你知道我爲什麼有這麼快的速度嗎?”
林百塵沒有回答,他望着眼前的蠟燭出神,原來方纔項蛟出了兩劍,將蠟燭削出一段,擺在林百塵的面前。
林百塵道:“您意欲何爲?”
項蛟道:“你將靈珠藏起來無非是想讓青木城免於紛爭,保一方百姓平安。但是天下匈匈,一座青木城在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中能立身世外嗎?”
林百塵沒有回答,這也是他一直擔心的,但他知道自助者天助之,自己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情,至於其他的,多想也無益。
項蛟繼續道:“西靈珠的靈力在於賦予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如秋風過境,一夜木落。”
林百塵望着面前的蠟燭,半晌才道:“你已經得到了西靈珠……難道你要將四顆靈珠集齊?”
項蛟道:“東靈珠主生長,能夠賦予人源源不竭的能量。強大的靈珠靈力只有被善於統御,纔可以發揮出最大的能級。”
林百塵坐在椅子上,腦中一片空白,項蛟所說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所知範圍。
終於他長出一口氣道:“你說得對,靈珠應該發揮它最大的效用,而不是常年累月供在塔上受人膜拜。”
項蛟道:“你錯了,靈珠當年被創造出來就是爲了應對當下這種狀況,其他的你以後會慢慢知道。”
林百塵點點頭,轉身扳動書架上的花瓶,牆上立即轉出一個暗格,裡面放着一個木盒。林百塵將它取出來,凝視良久,雙手遞給項蛟。
項蛟接過木盒指指桌面,林百塵又點點頭,也用手指蘸茶水寫下兩個字。項蛟看後微微皺了皺眉頭,隨即他將木盒打開,將綠瑩瑩的東靈珠取出來,一口吞了下去。
項蛟走後,林百塵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因爲他爲之守護的東西不存在了。同時他的心裡又充滿了好奇,項蛟寫下的“靈訣”二字唯有歷代劍宗宗主之間相傳,既然他來索問靈訣,說明他知道靈訣的用處,他真的是自己猜想的人嗎?
項蛟回到自己的屋裡,他打開衣櫃,把裡面的人穴道解開道:“對不住了,林正諼柱首,讓你在這裡受苦。”
林正諼本想以手爲劍,攻擊項蛟,但想想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又氣又惱,一時說不出話來。
項蛟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這點委屈算不了什麼。爲表歉意,我送你一個小禮物。”說罷他取出一塊刻着蛟龍的木牌道:“以後有事情,單憑此牌來尋我項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話剛落音,項蛟從窗口飄然而逝,他在黑夜中的屋頂起落,慢慢地一股熟悉的感覺從腹中蔓延至全身,他知道東靈珠的力量正在充滿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