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飛聲回到凌王府的時候,黎清清還沒用午膳,顯然是在等他。
看着坐在桌子旁,單手托腮,神遊天外的黎清清,像個等丈夫歸家的賢婦,應飛聲就覺得心裡暖暖的。
他的腳步聲,也打斷了黎清清的思緒,笑看了他一眼,見他眉間有些鬱郁,忍不住關心道,“怎麼了?可是進宮不順利?”
“沒事,就是在宮裡見到了一個影響胃口的髒東西。”
如果應夢夢知道,她在應飛聲心裡,就是一個影響胃口的髒東西,會是什麼心情。
黎清清卻是放了心,應飛聲素有主見,即便現在皇宮換了主人,那些人也絕對奈何不了他,所以她很放心。
“那正好,再陪我吃一些午膳。”
“好。”應飛聲也笑了,招手吩咐追月,“去,把午膳端上來。”
追月早就準備好了,午膳還在熱着呢,就等主子回來了,等下拉着青蘿,兩人就去端膳食去了。
不一會,兩人就回來了,將準備的菜餚,一一擺好。
在黎清清和應飛聲面前,還各擺了一碗綠豆湯,這綠豆湯還冒着絲絲的涼氣。
“最近天氣熱的不行,我猜你從宮裡回來,肯定也是熱的不舒服,就讓追月準備了些冰鎮綠豆湯消暑,試試?”
眼見黎清清滿臉期待的樣子,眸中也是點點星光,被這雙滿是水光的眸子注視着,應飛聲好像也被蠱惑了。
“好。”伸手用勺子裝了一勺,塞進嘴裡,綠豆湯散發着淡淡的甜意,混着綠豆的香味,一股冰涼的氣息,從喉間滑下,很是舒服。
“好喝。”
“喜歡就好。”黎清清笑眯了眼,也慢條斯理的端起眼前的冰鎮綠豆湯喝起來,她知道應飛聲不愛喝甜的,所以這綠豆湯,是她特地要求追月,按照她的吩咐做的。
直到喝完了冰鎮綠豆湯,又用完了午膳,應飛聲才抱着她緩緩道,“我今天跟皇上說,我們下個月成親。”
這話要是別人聽到,只怕會覺得有些快,畢竟他們才決定要成親,真正辦喜宴,也得等上幾個月,可偏偏黎清清不覺得,反而還十分滿意。
“好啊。”
應飛聲的神情更加柔和了幾分,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髮,“我會好好準備的,你安心當個最幸福的新娘子就好。”
“嗯。”黎清清答應的乖巧,其實她現在和應飛聲的相處,跟夫妻也沒有什麼不同,唯一的區別就是,沒有名分。
兩人商議好之後,整個王府就開始忙碌起來,雖然說是下個月,到底還是要選個最吉利的日子,應飛聲去找了幾個德高望重的老臣,讓他們尋出一個最吉利的日子。
本來這種事,在皇室中有專人管,應飛聲差人去問一聲就好,可他偏偏自己去尋了一堆老臣,還是那種退隱的老臣,搞得幾位老臣滿臉無奈,他們可是從來不管這些的,除非國家大事,不然誰敢打擾他們,可選個黃道吉日這種事,都找上他們了,誰讓應飛聲信任他們呢?
從這點上,也看出了凌王殿下對這位王妃的在乎。
最終,在幾位老臣盡心盡力的選擇下,日子定下了,下個月十六,就是最吉利的日子。
應飛聲得到消息,就回來告訴了黎清清,同時,凌王府也廣發請柬,宣佈了下個月十六,凌王將迎娶明清郡主的消息。
消息一出,整個京城又陷入了一陣喧鬧之中,到處都是在討論這件事的,黎清清又出了一次名。
同時得到消息的,還有楓葉林,明奕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拿着請柬獨自坐了一晚上,容牧和明露想勸他,可是看他的模樣,也知道勸了也是白勸,只得讓他自己想通。
容家,明家,楚家,風家,四家對這婚事倒是樂於見成,到了這種時候,黎清清的身份,和應飛聲的身份,他們這些一條船上的,早就都知道了,也就是說,黎清清和應飛聲成親,也等於把他們四家,跟江湖上的修羅殿和清風樓綁在了一起,這對與墨家和南宮家抗爭,十分有利。
收到消息的風殤和即墨,臉上多少有些憤憤之色,黎清清從小跟他們一起長大,是妹妹一樣的存在,好不容易養大,就要被應飛聲拐走了,他們能高興纔有鬼!
不過風殤還是吩咐了清風樓上下,準備嫁妝,他絕對不能讓清清被人看輕。
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即墨,所以這件事,全程交由即墨負責了。
風殤表面看起來沒事,可即墨知道,後來風殤拿着請柬,在非白的房間,和非白對坐了整整一天,到底還是在意的,只是把所有的心思都藏了起來。
當然,這件事即墨也不會說破,更不會告訴黎清清。
本來以爲待嫁的日子,就這麼過了,可老天似乎也不願意讓黎清清和應飛聲成親的這般容易。
京城出了一件大事,雲遊四海的天機道長,回來了。
傳出這件事的,是一個去方凌寺上香的香客,很快,其他人也慕名而去,只爲能有緣見上天機道長一面。
應飛聲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不由得慌了。
這件事發生的太過措手不及,天機道長一向來無影去無蹤,應飛聲想查也沒有辦法,誰知道他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這個時候趕回來呢!
要只是如此,也就算了。
偏偏有人說,見到了天機道長,然後又想起被譽爲鳳命的黎清音,已經殉情這件事,就向天機道長詢問,說,“鳳命已死,天意也不可信。”
誰知,天機道長立馬就反駁說,“鳳命還在,她也一定能登上鳳位。”
這一下,那人都蒙了,難道說鳳命不是黎清音?
連忙追問鳳命是誰,結果天機道長給了答案,“黎丞相府的二小姐,黎清清。”
這件事就這麼傳滿了京城,所有人都開始熱烈討論,原來黎清音不是鳳命,她妹妹黎清清纔是。
同時,所有人也開始揣測,凌王殿下娶黎清清,是不是因爲她是鳳命?又或者,凌王殿下早就知道黎清清纔是鳳命了。
難道說,凌王殿下有意於皇位?
他們也只是暗中猜測,卻不敢去問。
然而這結論到底是傳了出來,給應飛聲帶來了不少的麻煩,同時,也給黎清清帶來了許多煩惱,心裡也把這個天機道長給記恨上了,如果不是他,哪裡會有這麼多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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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有關於鳳命的言論越來越盛,也傳到了關玉瑩的耳朵裡,現在的她,早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郝將軍府小姐了,她從小在皇后身邊養大,又是應飛祺的表妹。
這一次,皇后被拉下馬,應飛祺身死,郝將軍府到底在謀逆一事上,是出了力的,也遭受了牽連。
其實郝將軍府的人看的很明白,不管他們出不出力,只要皇后倒臺,他們身爲皇后的孃家,一樣是跑不掉的,所以他們也只能幫助應飛祺搶奪那個位置,可惜,失敗了。
郝老將軍身死,郝將軍府被打壓,只能下關玉瑩和關玉萱幾個孤女。
也正是郝將軍府的小一輩,沒有男丁,纔沒被趕盡殺絕,可以說,現在是關玉瑩最窮困潦倒的時候,偏偏還聽到了應飛聲將要迎娶黎清清的喜訊。
她心裡嫉恨的不行,可是現在的她,根本無力跟黎清清競爭,京城的那些小姐們,躲她跟瘟神一樣,以前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落魄。
現在的她們,拿着郝將軍府的一點餘錢,在南街買了一處不大不小的宅子住下,她們從來沒吃過這種苦,可是不得不選擇忍受,一時間好像都長大懂事了一般。
關玉瑩一聽到應飛聲和黎清清結婚的消息,就氣的差點把院子砸了。
以前她總是在所有人面前裝的溫婉懂禮,維持着知書達理的表象,可現在,反正郝將軍府已經落魄了,也沒有人跟她親近,她還有什麼好裝的。
氣了好幾天,知道黎清清是鳳命之後,關玉瑩又是嫉妒又是興奮。
“她真是好命,之前被丞相府趕出去,還能混個郡主,保住了她的地位,現在又是鳳命,還真的能飛上枝頭當鳳凰不成?”
“黎清音也是個沒用的,竟然爲了應飛祺那個草包殉情,就連鳳命之身還是假的,現在好了,便宜了黎清清那個賤貨!”
罵完了她又一個人坐在地上傻笑,“鳳命好啊,鳳命好!當今皇上是凌王最敬重的小皇叔,他肯定不會搶皇位的,只要他不搶,黎清清這個鳳命就只能嫁給皇上了,皇上還這麼年輕,怎麼能把鳳命留在皇宮之外呢!哈哈哈哈哈!”
關玉瑩到底是說對了,之前黎清音被傳是鳳命,先皇卻什麼表示也沒有,那是因爲先皇自己老了,早就不納妃了,而且他也怕把黎清音弄進宮,幾個已經到了成親年紀的兒子不滿。
所以黎清音一直安然無事的待在丞相府,只有幾個皇子往她面前湊,希望把鳳命娶到手。
現在情況卻是不一樣,新皇是應傲風,應傲風現在不過才二十八歲,正值年輕,除了收養了一個義女應夢夢,後宮一個嬪妃也沒有,更別說皇后了。
黎清清這個鳳命可謂來的正是時候,她身上揹負着鳳命這個名號,皇上就不可能放過她。
正是想到了這一點,黎清清估計要嫁不成應飛聲了,關玉瑩才笑,可是她這般又哭又笑,又瘋又鬧的模樣,也嚇到了不少人。
原來那個什麼溫婉懂禮的郝將軍府小姐,都是假象。
這件事自然也傳了出去,可是關玉瑩不在乎,知道黎清清嫁不成應飛聲了,她現在開心的不行,什麼都無所謂了。
正如關玉瑩所想,鳳命之說傳滿了京城,早上上朝時,不少官員都提出了納妃之說。
“皇上,臣以爲,後宮正是空虛,明清郡主竟然是天機道長欽定的鳳命,自然還是娶回宮爲好。”
說話的是兵部的侍郎,楚雲天,此人之前本是一個無名小卒,得了應傲風青睞,一路升官至兵部侍郎。
楚雲天此話一出,立刻就得到了許多人的附和。
“楚大人說的有理,鳳命鳳命,自然是皇上的女人,應當娶回宮。”
“臣也覺得應該如此,鳳命除了皇上,不應該嫁他人,不然就是不忠。”
這人說這話的時候,還掃了應飛聲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應飛聲的臉色立刻就難看了幾分,眯着眼把提議的幾人掃了一遍,記了下來。
幾人被那目光一掃,都是身形一震,背後爬上了幾絲寒意,連忙往後退了幾步,不敢再多言。
應傲風坐在上首的皇位之上,面上漫不經心,也不知道到底把衆人的話聽出去沒有,半響,他慢悠悠掃了應飛聲一眼,說道,“明清郡主和凌王的婚事,是經過朕同意的,哪怕明清郡主是鳳命,朕也不能出爾反爾,這件事不必再提。”
有了應傲風開口,衆人都不敢再提這事,還有些心裡不甘心的,又拐着彎說道,“皇上,就算不立後,後宮正是空虛之際,不如,召集佳麗,選秀入宮如何?”
所謂召集佳麗,還不都是在場官員的子嗣,他們把家中符合年紀的的女子送進宮,讓皇上寵幸罷了,只要皇上看上誰家的女兒,可謂是飛黃騰達。
這個道理衆人都明白,因此有了開始的那位官員開口,衆人都是連忙附和。
“對啊,皇上後宮無人可不行,還是選秀吧。”
“是應該選秀,皇上也該多些子嗣纔是,公主殿下畢竟是一個女子。”還是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當然,這句話沒人會傻得直接說出來。
說到後面,一些老臣也忍不住開口了,“皇上年紀不小了,應該要有個子嗣纔好。”
“正是這個理兒。”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不亦樂乎,應傲風坐在上首,目光卻是有些渙散,顯然是心不在焉。
聽到這些官員提子嗣,應傲風忍不住想起應夢夢小時候,她的臉總是圓乎乎的,像個包子,一雙眼睛溼漉漉的,有些迷糊卻惹人憐愛,像極了舒樂的眼睛。
舒樂一直把他當弟弟,他是知道的,最開始的時候,他跟應飛聲兩個人,志趣相投,跟皇宮裡的其他皇子都性子不合,乾脆兩人就越玩越熟稔。
他第一次見到舒樂的時候,舒樂正在大殿裡曬着乾花,她長得極美,卻跟其他人很是不同,她五官柔美卻不明豔,看起來讓人十分舒服,特別是那一雙溼漉漉的眼睛,點亮了整個五官一般,被她眼睛盯住的人,絕對捨不得拒絕她。
可是皇兄不喜她,從來不見皇兄來她的殿裡過夜,甚至見她一面都如瘟神一般。
舒樂也不介意,一個人也過得極爲自在,唯一的樂趣,就是變着法的給應飛聲做好吃的,教育他成人。
那個時候,應傲風就在想,他會幫她,他也會照顧應飛聲。
後來隨着他跟應飛聲的關係越來越好,他跟舒樂也越加親近了,他本該叫舒樂皇嫂,可是皇兄這麼不珍惜舒樂,他也就開始討厭起皇兄來,他不願意叫她皇嫂,而是隨着應飛聲的輩分,喚她樂姨。
十三,四歲的年紀,本就是情犢初開,他明白他對樂姨的感情,不是孩子對長輩的喜歡,可他不敢說,只能隨着相處越來越深。
他明白,他和樂姨是不可能的,哪怕皇兄再不喜歡她,她也是皇兄的女人,是他的皇嫂,不可能讓他染指,那是倫理不容的,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皇兄會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