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從哪裡來啊！”
“東市那邊”（喝水聲）“你們真是好人啊，多謝了。”
樊江紅感覺院子裡有人在說些什麼，動了動身子便睜開了眼。
大半年的光景過去了，自己睡的淺的毛病還是沒改過來，再加上房間的隔音也不太好，如果不是絕對的安靜，一張紙飄落在地自己都能驚醒。所以丫鬟們每晚也都是自己睡下之後就不會再隨意走動了。
這是怎麼了？才三更天啊，誰在外面說話呢？
樊江紅披了一件外衣，便往房間外走。
果然，她路過窗子，但到外面幾個丫鬟在圍着一位老者說些什麼。
“夢兒，怎麼啦？”
樊江紅喚着丫鬟，快走兩步，推開正房的門來到了院子裡。
“怎麼啦這是？”她走到近前，問道。
“小姐。”夢兒低身行了個禮迴應道“這個老伯剛剛倒在了門口，晴兒姐姐正好出門倒水看到了就趕忙扶了進來。”
“奧奧”樊江紅看向老人，只見一身破爛的暗色衣袍，就好像剛剛從火場裡跑出來似的，原本花白的鬍鬚也滿是燒焦的痕跡，臉上也同樣滿是燒傷的痕跡。
“老人家，您這是怎麼了？”樊江紅恭敬地問道。
“您，是這家的女主人吧？”老人一張嘴，樊江紅心一下子就軟了，那嗓子裡好像已經幾天沒吃沒喝不僅蒼老無力而且還伴着一股子嗆人的煙塵。
“不急不急，您慢慢說，快快快，扶着到裡屋去。”說着，樊江紅親自過來攙扶他，吩咐着丫鬟幾個去準備些吃的，和幾件乾淨的衣服。
來到房間裡，坐在椅子上，又喝了幾大碗水，老人這才感覺好一些，至少說話能順一點了。
“老人家，感覺好一些了嘛？”樊江紅關切的問道。
“好了好了，多謝這位小姐啊，你們一家都是善人啊，老朽......”說着，老人起身就要給樊江紅跪下，樊江紅趕忙把他扶了回去。
“老人家不必如此，您先說說您怎麼淪落到如此啊。”
一提起這個，老人家眼淚就下來了，許久，才咬着牙說出幾個字。
“唉，人生不易啊。”
“小姐，老朽周洛，原是山東濟南府人，一年前北方兵亂，老朽迫不得已帶着全家老小洮南道襄陽，靠做點製衣紡布的生意生活。這每天都是起早貪黑的啊。這眼看馬上就要滿一年了，官府的文書也快下來了，結果這一把大火啊......”說着，老人不住涕零。
“大火？老人家，麻煩你細說說。”樊江紅一下子驚住了，不是說城中一片祥和嗎？爲何會無故起火？
“好好，小姐您等一下。”說着老人用一宿擦了擦眼淚，樊江紅見狀立刻遞上自己的手帕。
“謝謝，謝謝...”老人連忙道謝“事情是這樣啊，今晚一更天多的時候，我就跟平常一樣，從倉庫里弄點布匹騎個小驢車往自己家裡拉，剛到家沒多長時間，就聽到外面一陣喊叫聲，我這出門一看啊，我滴天啊，一羣當兵的拿着火把正在挨家挨戶搶劫吶！我的天爺啊，這看見我就往我家裡衝。我這尋思隨便拿吧，別傷害我們家裡人就得了，誰知道他們個個都是禽獸啊，搶了東西，還要侮辱我女兒，我那苦命的女兒啊，不從他們，就被他們砍死了啊.....幸好我那小侄子把我救出去了，這外面一片混亂火光沖天的，我們也走散了......”
老人說着，便是嚎啕大哭。一旁丫鬟趕緊上前安慰着。
這一邊，樊江紅聽罷，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這好端端的城裡，怎麼會突然出這種事情？
“老人家，您先別激動。這件事，您確定是當兵的乾的？”樊江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問題，她堅信王堅那樣的人是絕對不會容許自己手下的人這樣做的......
但是.....自己爲什麼這樣信任呢......
“是啊，我親眼得見，他們身上紅月的印記了！”老人咬牙切齒的道。
樊江紅這算是放下心了，黃雯他們的標記試一把利劍，那肯定就是別人手下的士兵搞的鬼。
“那好，老人家先順順氣。”安慰着周洛，樊江紅轉向自己身後的丫鬟“去吧黃雯他們喊起來，要拜託他們跑一趟了。”
丫鬟應了一聲出去了，樊江紅繼續安慰着老人家。
“老人家，您現在在城中可還有去出？”
“有，有，幸好啊，是蒼天可憐我們周家啊！前幾天我那兒媳婦生了重病不能照顧我那小孫子了，我兒子就把他們娘倆送到了樊城我大閨女家，這是上天可憐我們周家！給我們周家留了香火啊！”
“那好，等天亮了，我差人把您送去樊城，您先在我家裡好好歇息一晚吧，夢兒，給老先生安排個住處。”
“多謝啦，多謝啦。好人啊，上天保佑你啊小姐！”
一堆感謝的話，周洛跟着丫鬟離開了。一錯神的功夫，黃雯幾個也進了屋，幾人還都帶着幾分睏意。
“喝杯茶吧，醒醒神。”樊江紅讓丫鬟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茶，喝了兩口，感覺像是吃了士力架。
“小姐，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黃雯問道。
“剛剛夢兒在門外救下了一位老伯，老伯說東市起火了。”
“起火了？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是當兵的乾的，還搶了好多東西。”
“什麼？”
幾人同時打了個機靈，在軍營中“不得私掠民財”可是大忌，犯了規矩可是要砍頭的。
“小姐可知道是何人所爲？”
“我正想問你們，背後有紅月標記的是哪隻部隊啊？”
“紅月......那不是克敵軍的標誌嗎？”
“克敵軍......”
樊江紅低聲念這這個詞語，猛然想起又一次王堅給自己的書信中提到過的......
“城中數日之前已進駐無敵軍、克敵軍等隊伍，李虎、王旻等將領也都趕到襄陽策應。如今城中士卒將近二十萬，不日便可與北軍決戰。小姐只需在家中等候大勝之消息便可。”
........
這，怎麼會這樣？
“我可聽說啊，克敵軍都是當時德安都統王旻在當地招納的一羣地痞流氓，再加上一些叛逃的士卒組成的。”
“對啊，我還聽說王旻一離開德安，城裡的人就直接投降了，要不是制置使大人急於補充兵員，願意接納他們，恐怕也得回頭投降去。”
聽着幾位的這麼一說，樊江紅心裡更是忐忑不安了。她重新開始擔心起來，並且開始懷疑王堅給自己寫的那些東西都是爲了安撫自己嗎，讓自己安心。
“黃雯......”
“小姐。”
“我想拜託你帶人去城裡看一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她低下頭，像是做了什麼艱難的決定。她清楚這個時候去城裡的危險..........
“行”思考了片刻，黃雯便應道“那事不宜遲，肅子，牛子，跟我走，剩下哥幾個，多在周圍走動走動，小心點陌生人。”
說着，黃雯向樊江紅拱手告別，轉身帶着二人去後院備馬。
“希望沒什麼事情吧......”
她心中默默祈禱着，儘管自己也知道這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